第6章:沈駟伏鬼
作者:臣本蓑衣      更新:2020-04-08 14:44      字數:3185
  沈駟定定的看著許靖觀。

  就在許靖觀險些以為沈駟就要這樣表示默許了的時候,卻突然聽他歎了口氣,緩緩說:“再說吧,你先去辦事。”

  許靖觀心中略有些失望。但轉念一想,像沈駟這種有真本事的人,如果能夠隨隨便便誰給他磕頭他都收到門下,那這世上所謂的‘道’也就不值錢了。更何況,所謂‘再說’,不就是還有機會嗎?

  想到這裏,許靖觀心中豁然開朗,他應了聲‘是’,衝沈駟躬躬身,隨後站了起來。

  事情的發展正如沈駟的預料,次日淩晨,天光未亮,許靖觀就被張伯龍匆匆地請了過去。這一次,甚至並非是請到待客的廳堂,反而是直接請到了後邸。

  張伯龍身上隻穿著一身純白的裏衣,眼窩深陷,唇色發青。

  許靖觀走進來的時候,還看到他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左手不易察覺的微微顫抖。

  “大人。”許靖觀站在門口叫道。

  張伯龍聞聲抬頭,看到許靖觀後,連忙站起身來。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拉住許靖觀,不由分說,將他請去上座。

  “仙長,他……他好像更厲害了。”張伯龍絮絮叨叨地說著,“那日剛剛得了這個香囊的時候,我對他的控製已經恢複了。可怎麽這才半月不到,就又好像有些失靈了似的?我最近又開始做噩夢了,總能感覺到他在衝我笑,那笑陰森森的,冷到骨子裏。仙長,你說,我這可怎麽辦呐?”

  許靖觀牢記著沈駟的吩咐,未聽張伯龍說起那香囊的事情,便就安慰他說:“大人,放寬心!你現在所思所感,都不過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說白了吧,那些都是你心魔所致,並非是真的。大人隻需放寬心,不去思考那些,長此以往,也就不會有此噩夢了。另外,貧道給大人的香囊不是還在嗎?大人若實在害怕時,便握緊香囊,那些魑魅魍魎則自然規避,不敢作祟。”

  張伯龍點點頭,摸著懷中貼身放置的香囊,心下稍安。

  接下去的幾日,張伯龍的日子極為難過,他甚至於發現,之前未曾用香囊壓製的時候,那小鬼尚且不會在白天折騰他,大多都是晚上襲擾。

  但在他得了這香囊之後,僅僅有半月安分日子過,緊接著,便是隨著時間推移,被那小鬼襲擾的情形竟是愈演愈烈起來。到目前為止,那小鬼倒是依舊無法直接碰觸到他,但出現已經不分晨昏,哪怕是他坐在二堂打個盹兒的工夫,也極容易被夢魘住。

  以至於,他不僅是晚上不敢入眠,就連白天,也被折騰得無法休息。整個人肉眼可見的瘦了下去,幾日的工夫,就瘦脫了相。整日無暇公務,茶飯不思,臉色一片灰敗。

  許靖觀更是被他當做了救命稻草一般,不僅白日不離,就連晚上都不許他回去休息,定要他陪在身邊不可。

  許靖觀說穿了也就是個仗著度過幾天道經,就敢於行走江湖的騙子。既沒有什麽天眼,也著實不懂道術。甚至於,每每張伯龍瘋癲似的抓住他大哭大鬧的時候,他除了覺得炎炎夏日之下屋中竟有幾絲陰涼之氣之外,竟再感覺不到什麽異常。

  若不是早就聽沈駟說過這其中緣由,許靖觀怕是都會覺得這張伯龍是不是瘋了?

  可事情,終究是愈演愈烈了。

  “仙長!仙長救我啊!仙長!”

  睡夢中,許靖觀被張伯龍慘嚎的聲音驚醒,猛然間睜開眼睛,隻見張伯龍撲倒在身前,死死抓著他的衣服不放。從許靖觀的角度,能夠看到張伯龍肩頭四道泛著黑色的血痕。

  他驚得慌忙起身,“你……你這是怎麽了?”

  張伯龍跪在他身前,手拽著他的衣服不肯鬆手,口中慌亂地念叨,“香囊……錦……香囊……”

  “香囊怎麽了?”許靖觀催問。

  張伯龍支支吾吾的,慌亂中說不出一句整話來。

  許靖觀急得跺腳,“你倒是說啊!香囊怎麽了?”

  張伯龍跪坐在地上,哭嚎道:“香囊不見了!”

  “什麽?”許靖觀慌了,“怎麽會不見的?”

  張伯龍說:“我哪裏知道?剛剛還好好抓在手裏,一錯眼的工夫,就不見了!仙長!仙長!你可得救我啊!那東西……那東西要殺人了!”

  再看看張伯龍肩頭的血痕,許靖觀突然想起了之前沈駟跟他說過的話。他強穩住心神,對張伯龍說道:“大人,你先起來,貧道有件事情要跟你說。其實,那香囊並不是貧道給你的!”

  張伯龍傻愣愣的抬頭,看了許靖觀半天,突然恍然大悟一般,猛地站起身來,雙手卻更緊的抓住了許靖觀,對他說:“仙長,你是不是不想救我了?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你想要什麽?你說,隻要你說,我沒有不給的!求你就救我,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他越喊聲音越大,再不顧及會不會被人聽到。許靖觀連忙捂住他的嘴,強製把他按在了椅子上,對他說道:“張大人!你聽貧道說!不是貧道不想救你!而是貧道真的救不了你!那香囊,也不是貧道給你的,而是貧道的師父所製,托貧道代交而已。”

  張伯龍連忙追問,“那仙長的師父是誰?可否引薦?”

  許靖觀笑笑,“若說引薦,其實也不必。因為,大人其實早就認識家師!”

  “哦?”張伯龍眼前頓覺一亮,他追問道:“是誰?”

  許靖觀回答說:“正是漢陽府三班總班頭,沈駟。”

  “沈駟?”張伯龍皺緊了眉頭,不禁覺得,對方肯定是在拿自己說笑。

  沈駟這個人,張伯龍還是很清楚的。他到漢陽上任之初,就從上一任知府的口中聽來了沈駟那如雷貫耳的大名。

  那時候,上任知府即將離任,交接的時候,特意叮囑張伯龍。他說漢陽是個小府,轄下僅有兩縣,但極難管束。不僅民風剽悍,而且,百姓都有些偏於狡猾的聰明。想要管好這裏,非得用好一人,而這個人,就是這漢陽府衙的總班頭沈駟。

  按照上任知府的說法,隻要用好了沈駟,在漢陽任內的任何問題就都不是問題。但如果你要是用不好他,那就算不是問題的事情,也會成了你眼前無論如何都處理不了的難題。

  張伯龍在任這些時日以來,對此事也算是深有感觸了。若不是因為最近的那個案子死人太多,且一直難以偵破,當時他又是話趕話的在氣頭上的緣故,他怕是也不會幹出來一怒之下把沈駟打入大牢的糊塗事兒。

  這會兒聽許靖觀無端端的又提起沈駟,張伯龍先是下意識地覺得對方在拿自己說笑,緊接著,卻是一陣心虛膽寒。

  是啊,有什麽不可能的呢?誰又敢說他張伯龍今日落得如此下場,不是當日他那衝動所致的一場無端之禍呢?

  想到這裏,張伯龍長歎一聲,對許靖觀說道:“多謝仙長指點,我……我這就去牢裏,親自請四爺出山。”

  不知不覺間,張伯龍竟也用起了‘四爺’這個稱呼,這倒是讓許靖觀稍有些詫異。

  張伯龍帶著許靖觀,前往府衙大牢找沈駟。

  一路上,張伯龍不知緣由的總是磕磕絆絆,等好不容易到了地牢門口的時候,張伯龍打頭,拾級而下,竟不知心裏在想什麽,一腳蹬空,直接就摔撲了下去。

  這摔撲的速度太快,張伯龍甚至連恐懼都沒有來得及分辨,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幾瞬的工夫,卻突然裝進一個稍顯柔軟的東西上。

  張伯龍籲了口氣,隻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不疼的地方,他呲牙咧嘴的跌坐在地上,勉強抬起頭,才借著火光看清了眼前的人。

  “沈駟……”

  沈駟皺著眉頭低頭看了張伯龍半晌,眼神突然一厲,猛地一巴掌拍在張伯龍肩後。

  張伯龍肩頭本就有傷,再加上剛剛那好一頓碰撞刮開傷口,血淋淋的看著就慘,被沈駟這突然一巴掌拍下去,疼得差點兒暈過去。

  沈駟倒也不是為了拍他,站在張伯龍身後的許靖觀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張普普通通的草紙,上麵用毛筆畫著一些鬼畫符似的東西,被沈駟拍在張伯龍肩頭。

  緊接著,沈駟嘴裏似是飛快地念了一句什麽,兩指揭下那符,在空中猛地一抖,隻見火光乍起,在陰森森的地牢巷道之中卻並未讓人覺得有半點兒暖的感覺,反而看著更加陰森。

  火勢燃得極快,眼看著便要燒到手指。沈駟變夾為抓,淩空一攥,再打開手時,手上就多了一個皺巴巴的由紙灰凝成的小紙人。

  沈駟把手收回麵前,冷笑一聲,“倒是個不知怕的東西,跟著來也就罷了,還敢在我眼前耍把戲,酌量四爺捏不死你呢,嗯?”

  小紙人似是能聽懂人話一般,竟在沈駟的手心裏怯怯的抱膝抱肘的縮成了一團。

  張伯龍親眼看著,心中一陣恍惚,一時間竟是嚇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