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道士許靖觀
作者:臣本蓑衣      更新:2020-04-08 14:44      字數:3226
  許是府衙附近,蒙人的道士不好找。

  當劉金山終於鎖著新鮮抓到的一個擺攤算卦的道士回到牢房的時候,沈駟已經仰麵朝天躺在被褥上,就這麽睡著了。

  劉金山正猶豫著不知道是該叫醒他,還是該等他睡醒再說。就突然聽到沈駟突然說話了,“你先出去,要他陪我說兩句話。”

  沈駟雖然話中未有所指,但劉金山卻輕易地明白了沈駟的意思。隻見劉金山頗帶著警告意思的瞪了那道士幾眼,這才慢慢地退了出去。

  道士身上的鏈鎖未除,雖不算重,但舒服了手腳,戴著很不舒服。他見沈駟雖然開口,卻未起身。故意撥弄,發出些沉甸甸的金屬響動。

  沈駟似是沒聽到那煩人的響聲似的,問那道士說:“你是道士?師承何門?”

  道士對這答案很是熟悉,幾不過腦,立即回答說:“貧道許靖觀,道號玄陽子,師承龍虎山一脈,修習天師道。”

  “天師道?”沈駟挑了下眉毛,睜開一隻眼,瞥了許靖觀一眼後,複又把眼睛合上,“哪位天師?”

  許靖觀皺了皺眉頭,這話真是奇怪!

  現如今,道家說起天師道,那十有七八都是張天師一脈!難道還會有其他?再說了,師承天師道,又不是直接拜天師為師了,追問這個有什麽意義?

  他雖腹誹不已,但也知道‘民不與官鬥’的道理。一言不合把人鎖到大牢裏的人,那不是他這個被師門逐出、隻靠些小伎倆騙口吃食的遊方道士得罪得起的。

  於是,隻得老老實實地回答,“是張天師。”

  “張天師?”沈駟在原本的朝代,完全沒聽過這個天師姓氏,就隨口搭音的問了一句,“你可聽過沈天師?”

  許靖觀是真覺得這家夥可能腦子有什麽隱疾,世人皆知道家傳說中的‘四大天師’,哪來的什麽沈天師啊?

  他壓著頂上腦門的脾氣,回答說:“未曾。”

  沈駟聽了他的回答,徹底斷定了這個朝代跟自己所處的那個朝代壓根兒就沒什麽聯係。

  自己未曾聽過什麽鼎鼎大名的張天師世係,這個朝代的人也未曾聽過他們這大名鼎鼎的沈天師一脈。

  不過,就這樣最好,他不用替古人擔憂,也不用替晚生操心。隻要把眼前的這件事情圓好了,他就可以順而隱退,好好的享受一下屬於自己的日子了。

  想到這裏,他便向許靖觀問道:“好吧,沒聽過便算了。我問你,你既是師承名山,可曾學過繪製符篆?”

  許靖觀總算是聽到個正常的問題,也不顧身上的鏈鎖了,昂頭說:“自然學過!本山掌管三山符篆,道學傳承最是正宗。”

  沈駟聽他這狂妄之言,心中暗笑。隻覺得這道士便算是有才,也是恃才傲物之徒,難成大器。更何況,一般而言,心性如此狂妄之人,是很難有什麽值得稱道的才華的。

  但這人與他無親無故,一麵之緣,也犯不著交淺言深,便隻對他吩咐說:“你知道便好!我與你講一件秘事吧。咱們這漢陽府的府尊大人,豢養小鬼,招致禍端。每每日不思茶飯,夜不能安寢。那桌子上,有個香囊,香囊裏麵有張符紙。你把香囊交給他,讓他貼身佩戴,便算沐浴也不能離身。如此,可以鎮服小鬼。辦好這件事情之後,我可以把這個符的畫法交給你,作為答禮。”

  許靖觀聽了,頓時覺得荒唐,“敢問這位仁兄,您到底是何人?能夠隨口差得動府衙的班頭為您出力,您這身份應當不低。沒有必要拿我這一個小小道士尋開心吧?您說府尊大人豢養小鬼?不敢相瞞,我亦遠遠瞧過府尊大人一麵,正氣凜然,麵紅唇潤,根本不是犯鬼之相!”

  “你有陰陽眼?”沈駟翻身坐起來,總算是正眼瞧著許靖觀了。

  許靖觀被他突然的動作驚了一下,搖頭說:“那倒沒有。”

  沈駟頓時意味索然,“那你還跟我說什麽正氣凜然、麵紅唇潤?當自己是郎中嗎?肉眼一雙,能看出什麽鬼怪?”

  說到這兒,他打了個哈欠,重又躺了回去,懶洋洋的說道:“你盡管按照我的吩咐做就是了,答應你的報酬,我不會耍賴。”

  許靖觀刻意問道:“我若說不願意呢?”

  沈駟毫不意外他的問話,淡淡地勾起嘴角笑了笑,對他說道:“許道長如果覺得自己從前的日子活得太好了,偶爾想過過不同的日子的話,那我不介意滿足你!”

  許靖觀輕輕哼了一聲。

  沈駟揚聲喊道:“劉金山!”

  一直就等在僻靜處的劉金山聽到沈駟的喊聲,連忙匆匆過來,躬身對沈駟說道:“四爺,你吩咐!”

  許靖觀身子明顯一木。

  沈駟卻似是根本不在意他的反應似的,隻自顧自的對劉金山說道:“你從哪兒找的江湖騙子?根本就是油鹽不進、事理不通。堂堂漢陽府,我找個老實人傳句話的事情,就這麽困難嗎?”

  劉金山聽了,連忙說:“四爺,你先息怒,別跟這家夥一般見識!三條腿的蛤蟆難找,那兩條腿的道士還不是遍大街都是?”

  沈駟稍顯滿意,問道:“那他……你打算怎麽辦?”

  劉金山義正言辭的回答說:“這等蒙行混市、擾亂我府城秩序的江湖騙子,那自然是要收監嚴審。三木之下,不怕他不老實招供!”

  沈駟尚未說話,許靖觀已是慌忙開口,“不不,誤會,誤會!四爺,願意,小道願意啊!”

  許靖觀絕非不識時務的人,剛才有此一問,也隻是小小的試探一句,沒想到,卻險些給自己招惹了踏天大禍。

  他並非是第一天到漢陽,早聽過漢陽近幾年民間私底下傳的童謠‘作惡今生為附廓,千裏奔行廢舟車;到此不拜福德廟,不如當年不登科’。

  漢陽此地距離武昌極近,算是武昌門戶。不僅漢陽縣相對於漢陽府屬於附廓,就連漢陽府相對於武昌,實際上也與附廓沒太大的差別。

  民間常說,‘前世作惡,今生附廓’,這裏的前兩句,化用俗語,指的是到官員到漢陽做官、奔波千裏。

  而後兩句,福德廟又稱土地廟,初到此處的時候,許靖觀還以為土地廟就是單純指土地廟,當地人也對這句話的解釋諱莫如深。後來,呆的時間稍長一些,才漸漸地弄明白,所謂福德廟,就是用‘土地爺’借指漢陽府府衙的三班總班頭沈駟。

  反正民間是這麽覺得的,在漢陽當官尤為不易,如果不把沈駟這地頭蛇捋順,那倒不如幹脆不要當這個官。

  許靖觀一介遊方道士,還是被師門趕下山的那種,哪裏敢跟沈駟較勁?

  許靖觀心想:不就是去糊弄一下知府嗎?有沈駟保著他,八成沒事兒。而且,這事情如果賭對了,那自己以後就算是有了靠山。從山上下來這麽長時間,漂泊無依,也總算是可以有紮根立足的地方,何樂而不為呢?

  “你當真願意?”沈駟不相信似的,又問了一遍。

  許靖觀連連點頭說:“願意!小道願意!”

  沈駟這才是真的滿意,“那好!既然願意那就最好!劉班頭,帶他出去吧,他知道該怎麽做。”

  “是。”劉金山雖然好奇沈駟吩咐許靖觀什麽事情,但卻知道並非什麽都可以問。答應一聲,就帶著許靖觀出去了。

  出到大牢門口,劉金山問許靖觀,“四爺吩咐你什麽了?”

  許靖觀老老實實的回答說:“回差爺的話,四爺隻吩咐將這香囊妥善交給府尊大人。”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在牢裏頭帶出來的香囊掏出來,雙手奉上。

  劉金山看了一眼,沒接,卻問道:“裏麵是什麽?”

  “這……”許靖觀猶豫了一下,狀似老實的搖頭說:“小人並不很清楚,要不……”

  “哎!別動!”眼看著許靖觀有將香囊遞給自己的意思,劉金山手按刀鞘向前一挺,命令說:“你別動啊!四爺交代給你的事情,你知道就行了,我可不想知道。直說,要我怎麽幫你!”

  許靖觀收了香囊,心中有數。

  以前隻有耳聞沈駟威望極高,今日一見,果然禦下嚴格,絕非虛情。

  他想了想,對劉金山說道:“差爺,不若就今晚吧,今晚五更,您替我向府尊大人通稟一聲,就說有一遊方道士在府門口求見。”

  “今晚?五更?”劉金山頓時目露懷疑,“這也是四爺吩咐的嗎?夜半五更,替你通傳。攪擾了知府大人的安眠,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你小子該不會是蓄意報複吧?”

  許靖觀臉上的表情極為恭順,垂眉低目地回答說:“這可是四爺的吩咐。”

  劉金山盯著他,定定的看了片刻,隨後才點點頭,說道:“既如此,你先跟我到三班院呆著吧!等今夜五更,我替你通傳就是。”

  說到這裏,他眼中蒙上厲色,壓低了聲音說:“你最好不是蒙我!若讓我知道你敢假傳命令,我可不管你是在哪個仙山得的道,照樣讓你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