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勸諫
作者:臣本蓑衣      更新:2020-04-16 15:56      字數:3192
  被沈駟放養的尹青溪遭到了來自於許靖觀的嚴厲管教,許靖觀顯然看他不順眼,事事都表現得如同雞蛋裏挑骨頭一般。

  最初,尹青溪還指望著姐姐可以幫幫他。

  但很快,尹青溪就絕望的發現,沈駟看似是甩手掌櫃,但實際上,這個院子裏的大事小情還都是沈駟說的算。他姐姐雖說是家中主母,是女主人,但也是說了不算的。

  最開始的幾日,在尹青溪被許靖觀教訓時,尹青梅還會心疼的找沈駟說情。但幾次之後,便隻能在尹青溪被教訓過之後再悄悄地幫他上些藥,安慰一下他,或是幹脆躲起來默默垂淚。

  求情不僅無用,且顯得很是多餘。

  漸漸的,尹青溪總算是在磕磕碰碰之間學會了看人臉色,也慢慢培養起了許靖觀跟他強調的那些所謂的‘規矩’。

  當然,由此而來,去了渾身的尖刺和傻氣的尹青溪,在沈駟看來,也到底是順眼多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就在沈駟享受著他的退休生活,覺得就這樣平平靜靜的過一輩子實在不錯的時候,麻煩卻又找上了門來。

  “劉班頭,您請進。”

  開門的尹青溪對門口站著的劉金山再熟悉不過,當日沈駟抓他的時候,用的就是這家夥手下的衙役。對此人,他實在是心有餘悸。

  劉金山卻知今時不同往日,對尹青溪也還算是客氣,好生打了個招呼之後,才走進院子,去尋沈駟。

  沈駟對他的到來,卻可謂是一點兒都不歡迎。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隻要是這家夥主動找上他,那就意味著,又有事情需要他去忙活了。

  果然,劉金山來到他麵前,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四爺,府尊大人請您回府衙一趟。”

  沈駟不想去,不耐煩地問道:“又怎麽了?”

  劉金山解釋說:“四爺,是這麽回事兒……”

  從劉金山的口中,沈駟知道了個大概。

  府城外頗有名氣的水雲觀,最近來了個掛單的道士。

  道士掛單本來再尋常不過,不算什麽事。但壞就壞在那道士自從進了水雲觀住下之後,就每日夢魘。最開始還隻是晚上鬧得不得安寧,現在居然已經發展到白天都神神叨叨的了。

  全道觀的人都被他折騰怕了,住持實在沒轍,隻得求到官府裏,想把那掛單的家夥趕走!

  沈駟掏掏耳朵,神色間滿是不耐,“趕走就趕走唄,找我幹嘛?這人跟我又不沾親帶故,我攔著你們了?再說了,不就是個掛單的遊方道士嗎?他們自己趕走了不就行了嗎?這事兒也需要鬧到官府嗎?”

  劉金山說:“四爺,你不知道啊!他們不是沒趕,而是趕不走!最開始,是漢陽縣接的這個案子,派了衙役去趕人。可這還真是見了鬼了!任你怎麽趕,他都不肯走,非說是離開道觀就是要他的命!漢陽縣的衙役不信呐,就把他給抓起來了,結果,當天晚上,他差一丁點兒就死在大牢裏!你說這事兒奇不奇怪?”

  沈駟撇撇嘴,心道:有什麽好奇怪的?他上輩子見到的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這才哪兒到哪兒?

  眼看沈駟不感興趣,劉金山說:“四爺,你還是跟我回一趟府衙吧。不然,府尊大人那兒,我不好交代啊。”

  沈駟不以為然,“你跟他直說,就說我不想去。這種事情,以後也別來煩我。”

  劉金山被沈駟強行送客,在門口頓足著急,卻沒有辦法。

  在這附近繞了半天的圈子,就恰恰碰上了收攤回來的許靖觀。

  許靖觀一見他,就問道:“劉班頭,你這是怎麽了?”

  劉金山歎口氣,把事情給他說了一遍。還抱怨道:“四爺是可以不在意府尊大人的命令,可我們不行啊!我這怎麽交代啊?”

  許靖觀說:“跟府尊大人直說不就是了嗎?”

  劉金山搖頭,“你懂什麽?設若四爺還像以前那樣,大權獨攬,說一不二。那自然是四爺吩咐什麽我就做什麽,絕無二話。可現在一樣嗎?這些日子以來,四爺對府衙的事情管過幾件呢?是,府尊當然不敢招惹四爺,漢陽府的地界上,沒人敢惹他。可設若我因此招惹了府尊,四爺能出麵幫我擺平嗎?我覺得懸!”

  聽了劉金山的話,許靖觀心中不禁翻江倒海。

  當初他執意要拜沈駟為師,一則是看上了沈駟的真本事,二則就是看上了沈駟手中的權力。但現在看來,若是再任由沈駟這般閑散下去,他學不到東西還是小事,真正值得擔心的,是沈駟這原本炙手可熱的權力就快要生生被他自己給放涼了!

  許靖觀說:“劉班頭,你先回去吧,我去勸勸師父。你也知道,我師父剛剛娶了師娘,夫妻倆還是新婚燕爾,當然膩乎,不願意出去辦事也不稀奇。我勸勸他,他肯定能理解的。”

  劉金山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那就拜托許道長了!府尊那邊在催,我先回去了。若是四爺改變主意,我隨時來請。”

  許靖觀將人送走,才回了沈宅。

  尹青梅正準備做飯,尹青溪和許靖觀打了招呼之後,就去洗抹布擦飯桌。

  許靖觀朝自己師父走過去,站到近前,喊了聲,“師父。”

  沈駟又在研究棋局,聞聲頭也不抬,就隻應了一聲。

  許靖觀在沈駟身邊站了一會兒,終於引起了沈駟的注意,他抬頭問,“有事兒嗎?”

  許靖觀說:“師父,我在門外遇到劉班頭了。”

  “哦。”沈駟興致缺缺,目光又轉回了棋盤上,“你若是來勸我管他那閑事的,就不必說了。”

  許靖觀倒真是聽話,不叫他說,他便不說。但不說也不離開,就站在旁邊礙眼。

  沈駟不耐煩的皺眉,“你今天什麽毛病?”

  許靖觀小心翼翼地說:“師父,弟子覺得……這件事情,您應該管。”

  沈駟頓時來了脾氣,“我不管能怎樣?”

  許靖觀說:“您不管,暫時自然沒人能夠把您怎麽樣。可是,師父,總要想想以後啊!”

  “你什麽意思?”沈駟索性把棋盤一推,抬起頭,跟許靖觀杠上了。

  許靖觀低下頭,避開他灼灼的視線,語氣盡可能的和緩,“師父,弟子不該頂撞您。可是,您真的不能如現在這樣,什麽都不管了。您還記不記得?當初,您是如何從白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地位的?您甘心放棄現在的一切嗎?您有沒有想過?這漢陽府,有多少人怕您、忌憚您,就有多少人希望您從雲端摔下去,被他們踩在腳底下。弟子敢說,您若執意放權,用不了多少時日,您就再沒有今日安穩的日子可以過了。”

  沈駟說:“你不是沒見過府尊大人對我的態度,隻要有府尊大人在此地一日,誰敢找我麻煩。”

  “師父!”許靖觀苦口婆心,“府尊大人的確對您頗為重視,可是,把您的安寧富貴都寄托在一個人身上,難道真的就安全嗎?且不說府尊大人何時會調離本地,就算是九年考滿調任,也隻不過是九年而已。更何況,府尊大人今時今日對您這般態度,何嚐沒有看在您手握權力的份兒上的意思呢?若是您沒了這些權力,他是否還能如此?”

  沈駟把身子往後靠了靠,微皺了眉,“你的意思是,劉金山他們,有不服我的意思?”

  許靖觀說:“師父,並非是劉班頭等人現在敢不服您。您想一想,當初您是如何收服的他們呢?若是您再不能給他們帶來利益,再不能護得住他們,也再不能讓他們感覺到壓力和威懾,您覺得,他們還會服您嗎?離心離德,那是遲早的事情!”

  不得不說,許靖觀的話,讓沈駟在來到這個時代之後,第一次察覺到了危機感。

  眼看著沈駟陷入思索之中,許靖觀悄悄地鬆了口氣,他還真怕沈駟是不想再掌權了。如若那樣,他真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的。

  過了好半天,沈駟突然問道:“那你說,我該怎麽辦?”

  許靖觀連忙回答,“師父,您若真想過得閑適,說不得就非得在手底下控製足夠的權力。您可以不管府衙,但得時刻保持著威懾力,控製住這部分的權。還有衡和糧行,雖然不算大糧行,但好歹也是個生財的地方。有權有錢,您還怕過不上您想要的好日子嗎?”

  沈駟下意識的覺得,許靖觀是在忽悠他做事。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到反駁的話,甚至莫名其妙的覺得,許靖觀說得還算是挺有道理的!

  琢磨了片刻,沒有琢磨出什麽門道,他索性先不琢磨了。勉強說道:“罷了,算我應了吧。待會兒吃過飯之後,你去找劉金山說,就說我明天一早去府衙,看看這個案子。既然是道觀出了事情……你明天就不要出去擺攤看卦了,跟我一起去一趟。說不定,你能輪得上什麽機緣呢!”

  此話正合許靖觀的心意,他連忙應道:“是,師父,弟子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