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花都，新隆小區。

  那家坐落在商業區的小網吧今天來了兩張新麵孔，那是兩名中年男人，一位穿著深藍色羽絨服，相貌堂堂，麵容俊逸，是那種越看越有魅力的大叔，特別那雙眸子，布滿了滄桑，似乎隻需要一眼，就可以讓無數女人尖叫。而另一位，則顯得邋遢很多了，穿著一件老舊的綠色軍大衣，縮著手伸進兩邊的袖口裏，滿臉胡渣，頭發亂的跟雞窩似的，站著的時候還不安分，整個人哆哆嗦嗦的。

  這裏的網管見到這種奇葩搭配，還以為又是哪家跟媳婦鬧別扭的大叔，結伴自己的老兄弟來網吧避難了，就不知道這兩位之中哪一位是啊？

  “幾號機，身份證。”網管可沒功夫操閑心，見到客人來了也隻是躺在椅子上，眼睛看著電腦屏幕，懶洋洋地問道。

  兩人隨口說了個挨著的數字，就各自遞出了自己的身份證。

  “嗯……冼鬱，呂千才，沒聽說過，我們小區裏有這號人嗎？”網管瞥了一眼名字，覺得陌生，倒也沒去細究，打開門做生意的，誰的錢不是賺啊？

  “開多久？”

  “兩個小時。”那個長得很講究的男人說道。

  他旁邊那位聽著就哎哎了幾聲，“你直接給我開三天。”

  “謔，大叔你還挺癮的哈，三天，比我們這多少小夥子都猛。”網管樂了，心裏叨叨，還是個老網癮。

  “那是，這次可得好好過把癮，這還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呢，必須得玩久一點，得盡興，幾個小時什麽的太小家子氣，要開就開滿時間。”邋遢大叔笑嗬嗬地說道。

  “哎，大叔你這是真牛，行，給你們開好了，不過還得提醒一句，悠著點，累了就歇會。”網管可聽不出邋遢大叔的言外之意，隻覺得這大叔不得了，厲害，還給大叔豎起了大拇指。

  開好機後，邋遢大叔還捧了兩瓶可樂外加一包煙，坐到機子前先是打開可樂狠狠灌了幾口，抿著嘴一臉痛快地感受氣泡在嘴裏的刺激，隨後他又抽出一根煙，熟練地叼在嘴裏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整個過程，他旁邊的同伴都皺著眉頭，看著邋遢大叔這一連串老混頭的模樣，他終於開口說道：“你如此迷戀世俗喧囂，不怕道心染塵嗎？”

  “道心染塵？冼鬱，你怕不是想得太遠了吧，我們隻不過是開蘊境的小修士而已，講道心，那玩意兒可不是你我現在能談的，更何況，我心境澄明得很，遊曆紅塵，入身凡間，不也是磨練道心的一種方式？我說啊，你就放下那身包袱，自在點不挺好，來來，上線，我帶你打會兒遊戲。”既然另一位名為冼鬱，那他自然就是呂千才了，他熟練得打開一款射擊遊戲，還催促著冼鬱趕緊注冊賬號跟他玩兩把。

  冼鬱一開始還是拒絕的，但是實在耐不住呂千才的教唆，黑著臉點開了遊戲，和他一起玩了起來。

  幽暗的環境中，呂千才叼著煙，甩著鍵盤，快速敲鍵盤，興致高昂，旁邊的冼鬱則是全程黑臉，玩到一半更是丟掉鍵盤，嚴肅地說道：“你真的要等到跨年夜的時候再出手？”

  “穀主不是說了，跨年夜前嘛，急什麽，我們故意在他家附近暴露位置，不就是要讓他以為我們要禍害他的家人嗎，不愁他

  不會自投羅網，再者說了，一個六重中期，值得我去高看嗎？哎，我躲，走走走……漂亮！”呂千才突然大叫一聲，他一手甩狙漂亮地擊殺了敵人，正是興奮的時候。像他這樣的在網吧裏大有人在，沒誰會在意。

  “他畢竟是聖苗，還很有可能獲得了江老的傳承，即便是中期境界，也不能小覷，百島市所有同門都死於他一人，你這樣大意，可別陰溝裏翻了船。”冼鬱沉聲說道。

  這時，呂千才身上猛地湧現出一股驚人的氣息，如山嶽般沉重，直接降臨在冼鬱頭上，後者臉色一變，承受著巨大的威壓。

  這股氣息來得快去得也快，並且沒有驚動網吧裏的其他人，呂千才眼睛盯著屏幕，嘴裏淡淡地說：“我怎麽做事，還需要你來教嗎？”

  冼鬱沒有說話，臉色非常難看，他看到屏幕裏自己的角色因為沒有人操縱，而被人擊殺了一次又一次，他站起身，正要離開，旁邊的呂千才說了一句：“剛才朱邵發消息過來，馮齊也死在了薑年手裏，你覺得你一個人過去，能有幾分勝算？”

  冼鬱沒有再邁出一步。

  “還是說，你趕著去送死？”呂千才毫不客氣地戳破了窗欞紙，直接點出，冼鬱聽罷，閉上眼，長歎了一聲。

  “我不用說你應該也清楚，穀主應允我們隻要完成了任務，便能回去做他的親傳弟子，這看似誘惑很大，但卻從一開始就注定完成不了，我們要殺的人是誰？一百零八聖苗之一。別看是個人間種，背後沒有勢力的樣子，可地球修士裏誰不知道禍及聖苗者當誅這七個字？當初白風門的聖苗被觀陽宗的一個長老騙出宗門，想從白風門聖苗口中得到江老的傳承，結果呢，那名育韻境長老還沒等詢問聖苗，就被觀陽宗的宗主以雷霆之勢絞殺，事後不僅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還得親自拜訪江老，請求寬恕。你以為薑年能從百島市突圍，或許這的確是他的本事，但若是他薑年有半點生命危險，宏林寺，黃族那些勢力還會按兵不動？”呂千才摘下耳機，放開鼠標，他這一鬆手，他操縱的角色立刻被別人爆頭了。

  “穀主除了頒布任務，還嚴明要我們所有人都出手，必須要與薑年戰鬥，哪怕是那些隻有三重境界的菜鳥都得硬著頭皮上，這算什麽？借用世俗一句話，那就是送經驗的。而且為什麽就我們兩個會被特意留在羊城而不是直接出發去百島市圍剿，你心裏沒個數嗎？”呂千才躺在座椅上，深深地抽了一口煙，煙草燃燒出來的氣體嫋嫋升起，在煙霧中，呂千才的眼神越發深邃。

  “聖苗可不僅僅是一個身份而已，二十年前各方勢力宣告聖苗誕生之際，甚至明令所有修士不能對聖苗有半點禍心，這除了江老的製衡外，還因為各方勢力裏都有聖苗出現，他們需要保護自家聖苗，就需要整個地球都遵守規矩。他薑年是人間種不錯，但如今一百零七位聖苗統統走出了地球，進行外征，偏偏留下他一個，你認為會是什麽原因？”

  冼鬱重新坐回了位置，無力的說道：“不管是什麽原因，肯定不會是我們這些小人物可以插手的，我們都隻是穀主推出來的一群前頭卒，這件事情背後肯定不止我們空冥穀一家參與，從頭到尾，我們這些開蘊境弟子，都是那些大人們用來布局的棋子，而且無論我們殺不殺得了薑年，都難逃一死

  。”

  殺了，他們會被宏林寺、黃族等勢力追究，殺不了，那就得死在薑年手裏了。

  “逃得了嗎？”冼鬱即便明知結果，卻還是開口詢問。

  “逃不了，所有對聖苗動了手的人，就算沒有死在那小子手裏，也逃不出其他勢力的追殺，嗬嗬，親傳弟子，好大的造化，動動腳趾頭都能想明白，穀主會讓唯一的親傳弟子的位置放在我們這群連上法陣送死都沒有資格的弟子頭上嗎？不過我倒是很好奇啊，這個薑年，到底能引動多少風波出來，跨年夜跨年夜，我可不想在那之前就死了，我還等著看上一場好戲呢。”

  “我還沒活夠。”冼鬱歎息。

  “他娘的我就活夠了？稀裏糊塗地就被卷進這場風波之中，還沒回過神來就被派來執行任務，殺聖苗？稍微有點腦子都清楚這是自己找死！”說到這裏，呂千才的情緒也有些激動了，他手上用力，座椅扶手悄然出現了幾道不起眼的裂縫。

  兩人都陷入了沉默，呂千才也沒心思玩遊戲了，拿起一根一根煙猛抽起來，即使煙草對修士起不到任何作用，可他還是不斷地點火，在這個位置煙霧越來越濃，仿佛是他們此時內心的寫照，前方迷霧重重，看不到未來。

  這時，冼鬱想到了什麽，輕輕撥手，所有的煙霧頃刻消散，“或許還有辦法。”

  呂千才吸煙的動作一頓，轉過頭去，深深地看著他，等待其下文。

  冼鬱迅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呂千才回應道：“我猜是什麽辦法，還不是拿條命去賭。”

  冼鬱沒有說話，緊緊盯著呂千才。

  呂千才被冼鬱這樣盯了一會兒後，他笑了笑，待抽盡手中香煙，他呼出一口氣，“行，那就試試，看看這老天爺，到底肯不肯賞我們一條活路。”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冼鬱冷不丁地念叨了一句。

  “你這沒文化的還學著人家擺弄墨水，這句是該這麽用麽？就算用得上，改改不行啊？”呂千才嘲笑道。

  “你來？”

  “我來就我來。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大罵世道好個頭！”

  “你這水平，嘖嘖……”

  “少說這麽多沒用的，上號，老子帶你飛！”

  …………

  朱邵還沒有走出市轄區，就有兩個人從天而降，出現在他的麵前。

  “空冥穀朱邵，禍害聖苗，唯死謝罪！”

  朱邵轉身就跑。

  這一天，許多在附近生活的人們都聽到了一聲淒厲瘋狂的嘶吼，響徹雲霄，隨後更是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健壯男人踩著一把劍飛上了天空，眨眼間便消失在雲層中。

  …………

  還沒真正回到，薑年就遙望那棟熟悉的高樓了，那是他的家，也是江老的家，僅僅離開了幾天的時間，薑年卻感覺過去了很久很久。

  “爸媽，我回來了。江爺爺，我回來了。”薑年在心裏道了一句，滿懷感慨與悵然。

  “小年？”這時，一聲驚呼在他背後傳來，薑年回頭，露出微笑。

  “釘子，還有，藝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