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戰定蒼生
作者:浮潛      更新:2020-04-07 01:30      字數:4079
  今天是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冬月初九,冬至。

  萬家燈火,點亮的不僅僅是屋門,還有人心與親情,這是一個講究團圓的日子,許多人歡聚一堂,笑顏如花。

  “媽,今兒過節怎麽還弄這麽少菜,不整幾樣硬菜吃著爽?”薑年手裏捏著一根雞爪,嘴邊滿是油漬。

  薑母聽著瞪大了眼睛,作勢要打,“怎麽的,有肉有菜,有雞有魚的,還不算硬菜?你還想吃什麽,龍肉啊?”

  “要是真有龍肉倒也不錯,沒嚐過那滋味。”薑年嘻嘻一笑,轉頭對著江老說道,“就是再有點大蝦啊,螃蟹啥的就更好了,你說是吧,江爺爺。”

  江老嗬嗬一笑,“是差點。”

  “江老你也跟著瞎摻和。”薑母沒好氣地說道。

  飯桌上其樂融融的,不知是不是因為太高興而感動,江老的眼眶稍微紅了起來,他沒被這一家三口發現,偷偷地抹了抹眼睛。

  這時,他似有所感應,望了望窗外,心底暗歎,表麵上沒有露出什麽異樣,還夾起一塊肥嫩的魚肉放進嘴裏,發自肺腑卻又有些誇張地“嗯嗯”了幾聲,逗得薑年一家三口都露出了笑顏。

  吃過飯後,薑母正要收拾碗筷,在客廳和薑年父子坐在一起嗑瓜子看電視的江老突然說道:“許萍,你先別收拾了,過來一下。”

  薑母不解,但也沒多想,徑直走了過去。

  “江老有什麽事嗎?”薑母問道,和薑年挨著坐下,薑年父子同樣一臉不明所以地看著江老。

  “沒啥,就看看你們。”

  江老輕笑,與此同時,薑年一家猛然感到一股濃濃的困意襲上了他們的腦中,全身的力氣都像是被瞬間抽走,幾乎是眨眼間,這一家人便整整齊齊地兩眼一閉,不省人事,而江老對此顯然早有預料,全程無動於衷。

  江老關上電視,屋子裏頓時悄無聲息。

  他緩緩站起來,走到這一家人麵前,江老不知道想起了什麽,那滿是皺褶的臉上此時浮現出悵然與感傷。

  這一幕有些詭異,老人傴僂的身影顯得枯瘦與單薄,半晌,他長長呼出了一口氣,仿佛吐出了內心的孤鬱,又像是在感慨歲月的流轉,轉眼即逝。

  老人的眼裏有晶瑩閃爍,徐徐說道:“一轉眼,五千年過去了,時光如水,一去不複返,我為地球守了五千年,太枯燥,太煎熬,我也曾想過放棄,想過墮落,直到我遇到了你們,這一切才算沒有白費,苟且五千年,換來十八年,值嗎?”

  老人頓了頓,點了點頭,心裏默念,值了。

  “我回不去了,這裏,或許才是我的家吧,說起來,他當年笑我身具天人修為,卻無天人心境,將世俗看得太重,淪為下乘,何苦為了一段回憶而作繭自縛,連性命都不顧。”

  江老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隻有他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最後,他苦澀一笑,笑得很悲涼,渾濁的淚水順著臉頰流淌。

  這個老人此時身上再也找不到半點當年的豪氣與傲骨,殘存不滅的,或許隻有對眼前這一家人,深深地不舍與眷念,他的脊椎更彎了,彎到屈膝,彎到跪拜。

  他跪下了,老淚縱橫中,重重叩首。

  敬的是誰,跪的是誰?三名凡人,卻讓一位高高在上的天人為之叩首。

  說出去足以驚掉一大批人的下巴!

  足足一炷香的時間,江老的頭都沒有抬起來,屋子裏隻有他不加掩飾的哭聲,顯得異常淒涼。

  最後,江老緩緩站起身,重重地擦去了淚痕,粗糙的手掌在臉上一抹,之後他的身上居然出現了一些令人難以置信的變化。

  他一改頹態,腰杆如槍般挺直,不再垂垂老矣,即使身體依舊衰敗,但卻孕育出

  了陽剛的氣息,雙眸開闔間,仿佛有雷電閃過!

  他似乎覺醒了某種力量,幾乎同時,本來皓月千裏的夜空頓時烏雲密布,隨即雷聲大作,竟下起滂沱大雨。

  江老往開始窗邊走去,卻還是有些不舍,一步一回首,直到來到窗台,他看著薑年一家沉睡的樣子,最後微微一笑,一步跨在窗上,一步踏出高樓。

  江老臉上古井無波,緊緊盯著夜空,神奇的是,他竟然沒有直接墜落,反而像是背後長出了一雙無形的翅膀,淩空而起,隨後更是一飛衝天!

  他的肉身越過時間在飛快倒退,江老不老了,他正向自己的黃金時期回歸!

  轟隆隆……

  一道數丈寬的閃電劃破天際,照亮了半邊天空,如同一條雷龍縱橫,薑年一家人被驚醒,而屋子裏卻早已不見江老的身影,薑年茫然中,仿佛聽到一個慈祥和藹的聲音在對他耳邊輕語:

  “照顧好你的父母。”

  …………

  夜色茫茫,雲霧迷蒙。

  一架客運飛機中,一個小男孩正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突然尖叫一聲,驚醒了飛機上不少人。

  “媽媽媽媽,我剛才看到了一個人在飛!”

  他的母親順意瞥了一眼外麵,並沒有發現什麽出奇的地方,向旁人抱歉一聲,輕撫小男孩的腦袋,輕聲道:“乖,別鬧,哪有什麽人,別影響別人休息。”

  “真的,媽媽,我看到一個大叔叔就從飛機旁邊飛走了!”小男孩倔強地回答道,他的母親對此一笑置之,認為孩子隻是睡迷糊了,並不在意。

  可她不知道,小男孩沒有騙人,剛剛的確有一個人在踏空而行,完全違背了世俗常識,而且他飛升的同時,身上的變化就愈發顯著。

  本來還略顯老態的身軀逐漸年輕,皮膚不再鬆弛而是細膩,一頭霜發由白轉黑,臉上的皺褶肉眼可見舒展開來,氣血充盈,軀體精壯,他從一個年華垂暮的老人向自己的青壯時期飛快過渡。

  江老不老了,他衝破一層層雲霧,氣息隨之不斷攀升,如淵似海,深不可測,甚至扶搖直上九萬裏,欲比天高,地球上無論是誰,此時在做什麽,都隱隱感到細微的壓抑,某種荒謬的念頭一閃而過。

  宛如換天了。

  江老的速度快得匪夷所思,才幾個呼吸的時間,他就突破了大氣層,直往星空而去,其中他從數十個偵測衛星麵前略過,後者卻沒有絲毫反應,半點影像都沒能拍下。

  沒有人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究竟是多麽的驚世駭俗。

  此時地麵上有幾人仰望夜空,正在交談。

  “族長,難道真就一點其他辦法都沒有嗎?真的要做到這麽絕嗎?”

  “但凡有更好的選擇,我也不會做這個罪人,江老早在三百年前就跟我們預警過,這三百年來,各族各派絞盡腦汁,不惜耗費大量修為推演,也找不到一點光亮,地球天命如此,我等隻能被迫接受。”一位老翁無力地躺在一張座椅上,言語中充滿了無奈與苦澀。

  “我們集合整個地球之力,助江老一臂之力,共同誅殺邪祟呢?”有些激進派咬牙說道。

  “殺?”老翁聽聞後長歎一聲,月亮映射著他的影子搖晃不定,就像是風雨中的一支蠟燭,不知何時就會悄然滅去。

  他的目光變得黯淡,看著下方不斷聚集起來,又不知緣由的族人,老翁自言自語道:“我也想殺,誰不想殺,誰就甘願送死?可那是天人啊,我們就算全上了,也遠遠不夠人家殺的,更何況,我們根本就不能死在他手中,無論如何,無論是誰,一個都不行,我們隻需要做好份內的事,別讓江老分心就好……”

  待到江老踏進星空之中,老翁撐著座椅扶手站了起來,他狠狠

  地捏碎了手裏的一枚玉符,向世界各地,傳遞出了一條消息。

  “各門各派準備,天人交戰之際,法陣開啟之時,任何人不得脫陣,哪怕傾盡舉族之力,也要將邪祟擋在星門之後!”

  同時,老翁輕輕撫摸著另一枚玉符,有些恍惚,這是一樣具有神秘力量的奇異物件,在合適的時候,玉符會自動碎開,將他與一批人,傳送到另一個地方。

  老翁心裏歎息,暗道:這都是為了天下,也為了黃族……

  …………

  此時的江老,平靜地站在宇宙之中,麵對前方那人的氣焰滔天,他無動於衷,任你能耐,我自屹立不倒。

  “江年,別來無恙。”那人的聲音非常沙啞,就像是沙漠中多日不曾喝水的落難者,他身著寬大黑袍,遮掩住了整個身體,臉上還戴著一幅鬼魅麵具,雙眸冰冷,寒意森森。

  “董午,五千年不見,你果然還是練就了那一式魔功,隻是,不能吞噬生靈的你,即使墮入邪祟,又能活多久呢?”江老本名江年,他感應到了董午身上那一股極致的邪氣,雖早有預料,內心還是一陣歎息。

  曾經的董午是那麽的正氣凜然,嫉惡如仇,可為了生存,他還是選擇了墮入邪道,以吞噬為生,若不是他甘願為地球守護,隻怕很早之前地球就已經不複存在了。

  江年沒有看不起這個曾經的好友,入邪在其他人看起來或許無比鄙棄,但世道太殘忍,為了活下去,隻能身不由己。

  “我也不騙你,江年。”董午突然收斂了自身的邪氣,緩緩取下鬼魅麵具,露出一張非常詭異的臉龐,隻見他整張臉都萎縮了大半,沒有半點血色,如同僅粘著人皮的頭骨,連牙齒都沒有包裹,露出不多的蒼白血肉,薑年神色複雜,有些不忍直視。

  董午能有今天這幅模樣,與他江年的選擇,脫不開關係。

  董午繼而說道:“我已經快油盡燈枯了,雖然沒有吞噬生靈,但魔功一定程度上還是為我增添了一些生命力,我相信你也一樣,即便你修為比我高上半籌,但這麽多年過去無法吸納靈氣,你的壽元隻怕也要到頭了。”

  他的語氣很平淡,就像是一個明知自己命不久矣的絕症患者,看透生命,卻無可奈何,江年聽得心裏很不是滋味,不是因為他看透自己壽元的終點,而是對他說這番話的態度。

  這還是那個俠義正直,時常豪邁大笑,每次喝酒都要嚷嚷著不醉不歸的董午嗎?現在的他,人不人鬼不鬼,何來半點當年的風采!

  “我當年說你將世俗看得太重,其實我又何嚐不是?要怪隻怪此星非我故土,為了活下去,為了回歸,我隻能如此。”

  “江年,你為了此星與我刀劍相向我不怨你,你說你不願,沒關係,我董午可以自己爭取,這五千年過去,我們那些情義也漸漸消散了,再相見,敵對已然注定,不過,這輩子,我有你這麽一個至交好友,無論這一戰孰生孰死,我都無怨無悔。”

  董午還想說些什麽,當看到手裏的麵具時,他突然停住了,麵具的眼眶空洞,下麵是一片黑暗,望不到盡頭。

  他還能做什麽?唯有苦澀一笑,將之輕輕蓋回臉上。

  這名天人,毫不保留地爆發出了自己所有的修為,邪意彌漫了其身心,汙染其靈魂,給予了他遠超曾經的力量!

  “江年,你可敢一戰!”董午狂傲喝道,天人心重新蘇醒,這一刻,他仿佛回歸了那段最激昂的年代,體內戰血沸騰!

  江年被其感染,塵封許久的戰意再次洶湧,正如董午所說,他們的情義早已不再,今日不為敘舊,唯有死戰。

  江年沒有如董午那樣大喝,隻是點了點頭,呢喃道:“有何不敢。”

  天人一戰,一戰定蒼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