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年的傷勢很快就好了，從他離開古戰場，回到洞府後，隻花費了半個時辰的時間。

  這種速度非常不可思議，他受的傷很嚴重，即便有不死不滅經，薑年也不可能在短短半個時辰內恢複到什麽程度。

  能做到這一點的，隻因為有外力幫助。

  此時，薑年一臉誠懇地對著麵前一美婦抱拳一拜，道：“多謝七長老出手幫助，晚輩感激不盡。”

  七長老神情淡然，“要謝就謝依曼，是她求著我才來的。”

  薑年沉默了一下，回想起在昏迷前恍惚間看到的畫麵，他猶豫地說道：“依曼，她……現在在哪裏？”

  七長老哼了一聲，“她在哪裏跟你有什麽關係？我不是已經說了嗎，讓你在那個女子和她之間選擇，所以呢，你的選擇是什麽？告訴我。”

  當提及這個話題時，薑年頓時啞口無言，他現在還不知道有關胡藝澄的事情已經被朱邵說了出去。

  從古戰場昏迷之後，他就被朱邵等人帶回到了洞府，隨即沒過多久，七長老便來了，聲稱會幫薑年恢複。

  七長老身為藥生死巫者，還已經蒞臨了大巫的境界，對於療傷一事，自是玄妙莫測，擁有難以揣度的手段。

  經她出手，薑年那身觸目驚心的傷勢竟是肉眼可見的就恢複了過來，連同胸口上那道最嚴重的傷勢，都在短短一刻鍾的時間裏完全愈合了。

  薑年也是在那個時候醒了過來。清醒之後，薑年第一反應就是驚訝，當他發現是七長老在助他療傷時，薑年內心是震動的。

  他一下子就想到，七長老的到來定是和李依曼有關係，這讓他在心中暗暗跟李依曼道了一句謝謝，隨即，他就默默地接受著七長老的治療，始終沒有主動打破安靜，與七長老交談。

  因為他能看出來，七長老並沒有想要和他交談的跡象，七長老全程的臉色都是漠然的，薑年覺得就算自己開口了，多半也得不到回應。

  剩下的時間，七長老動用巫者手段，幫薑年調理身體，薑年可以清楚地感應到自己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健康，狀態也愈發飽滿，直至達到巔峰。

  當薑年確認傷勢沒有給自己留下什麽隱患，他已經完全好了的時候，七長老才停了下來。

  薑年對七長老的出手幫助是感謝的，同時也有些愧疚，因為一看到七長老，薑年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和李依曼的那件荒唐事。

  他能看得出來，七長老與李依曼之間的感情深厚，不是母女，勝似母女，正因如此，薑年才一直沒法釋懷，他總覺得自己當時的行為太過分，太混蛋了。

  可是，薑年又實在沒有辦法放棄胡藝澄，那個女孩為他付出了生命，薑年怎麽可能舍得遺忘對方？

  因此，當聽到七長老談及了在兩個女子之間做出選擇的話題時，薑年隻能選擇沉默，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見到薑年沉默，七長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隨即就要轉身離開。

  薑年望著對方離開的背影，欲言又止。

  直到七長老站在了洞府門口處，七長老才淡然開口：“未來一段時間裏，你都見不到依曼了，她剛晉升初巫，需要時間鞏固境界，並且確定未來的方向，所以，你不用找她，也找不到她。”

  一聽到這些話，薑年有些急切地問道：“是她本人的意思麽？”

  七長老回過頭，凝視著薑年，語氣不善地說道：“你連選擇都不願意做，怎的現在還這麽在乎依曼？如果你不肯接受依曼的心意，那就不要糾纏她，與她分開，彼此逐漸淡忘，才是最好的結局。”

  薑年低下頭，像一個犯錯的孩子，他從來沒有展露出這樣的神態，就連七長老都有些驚訝，這麽一個出類拔萃，神采非凡的天縱之才，居然還會流露出看上去這麽軟弱的一麵？

  薑年低聲道：“七長老，有關那個女子與我的事情，很複雜，我隻能說，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放棄她、遺忘她，她是晚輩心中最為深刻的印記之一，若是將她遺忘，晚輩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至於依曼……”薑年神情低落地說道：“雖然我和她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我們之間經曆的事情卻很多。她跟我說過一句話，修士之間的感情衡量不在於時間長短，而在於共同經曆的深刻與否。在和她的接觸中，我發現她的確是一個好女孩，各方麵都非常優秀，我也知道她對我的心意，可是，我始終沒有接受這份心意，源於我過不了自己那一關，而非她做得還不夠。”

  七長老一直以一個漠然冷淡的表情聽著薑年的闡述，並且有一件事情薑年沒有發現的是，其實他現在說的話，全部被七長老暗中記錄了下來。

  七長老袖子中有一個可錄音的海螺，一直開啟著。

  薑年繼續說道：“她待我如何，我又怎麽可能看不出來呢？其實，我也曾想過，放下過去，重新開始，和依曼在一起，但當我真的準備這麽做時，我腦海中的那道身影便浮現了出來，令我遲遲下不了決定。”

  “你可真混蛋。”聽到這裏。七長老冷冷地說了一句。

  薑年自嘲一笑，“我也承認自己很混蛋，很人渣，一頭不想放棄，又不願意放棄另一頭，太貪心，想著兩全其美。”

  “所以，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答案咯？兩全其美？”

  薑年頓了頓，然後正視著七長老，深吸一口氣，道：“我知道這種事情不可能做到，所以，我已經做出了決定。”

  “什麽決定？”

  薑年目光清明，堅定地說：“我不會遺忘胡藝澄，這是我必須堅守的底線，因為那個女子對我的意義非常重要。但我同樣不會放棄依曼，因為在和依曼的相處中，我已經發現，自己對她動了情，隻不過由於胡藝澄的存在，我始終無法正視這個問題。”

  “現在，我已經決定，由時間來作出答案，在漫長歲月的洗禮下，使我逐漸放下對胡藝澄的執念，而當終有一天我完全釋然時，便是我追求依曼之日。”

  薑年輕聲道：“之所以說追求，是因為我不能奢求她在這段時間裏也能一直等著我，在這段時間裏，也許她會喜歡上另一個人，並且和他在一起，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願意祝她幸福。可如果等到那一天，依曼還沒有心上人的話，我會主動追求她，讓她和我真正攜手，相伴一起。”

  七長老的錄音海螺已經把薑年所有的話都記錄下來了，她問道：“這就是你的答案？”

  薑年點了點頭，“是的。”

  “你還是太貪心，你這個答案相當於變相的兩全其美，你覺得，身為依曼的師傅，我會同意嗎？”

  薑年正視著七長老，道：“這麽說可能會對七長老不敬，但……這已經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我不回避對依曼的感情，卻也不放棄胡藝澄與我的曾經。既然現在我和依曼之間的關係難以再進一步，我覺得，便把一切交由時間，來決定我們最後的結局。”

  七長老深深地看著薑年，最後她淡淡說道：“我不會幹預你的決定，可我會幹預依曼的決定，你和她之間，並非完全由你說了算，我是依曼的師傅，我有權為她著想。”

  薑年目露請求，“可以讓我跟依曼當麵談談嗎？”

  七長老直接搖頭拒絕，“不行。我說過，依曼現在在修煉，未來一段時間裏她都不可能與你見麵。”

  薑年能聽出七長老話中的堅決，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再堅持。

  不過他還是抱拳一拜，說道：“那就請七長老我轉達一下我剛才說的話吧，也許依曼在聽到之後會生我的氣，但……我想說的是，請她相信我，我一定不會辜負她！”

  七長老什麽也沒說，扭頭就離開了洞府。

  直到再也感受不到七長老的氣息了，薑年才踱步來到一張桌旁，坐下，看著桌子上用來照明的發光石愣愣出神。

  他喃喃道：“藝澄，我這樣做，會對不起你嗎？”

  咚咚咚。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敲門聲，薑年通過洞府法陣，看到門口處是朱邵，便直接打開洞府門，讓對方進來。

  朱邵手中提著兩壺酒，來到薑年麵前時，他直接把其中一壺酒丟了過去。

  薑年接住後，二話不說就往嘴裏灌了一大口。

  朱邵什麽也沒說，跟著也喝了一大口，好兄弟就是這樣，有些事情就應該陪著一起做才能感同身受，不是為了安慰你什麽，而是讓你顯得不是孤單一人。

  “老朱，你說，人死後真的有在天之靈嗎？我在下麵做的事情，是不是都被天上的人看著？”薑年低聲問道。

  朱邵抬頭看了看，能看到的隻是洞府的天花板，他搖了搖頭，“不曉得。”

  “我也不知道。”薑年說著便又喝了一大口酒。

  “但我知道，即便真的有在天之靈，無論你做出怎樣的決定，胡藝澄都不會怪你，隻會替你感到開心，會祝福你。”朱邵盯著薑年的眼睛，沉聲說道。

  “真的嗎？”薑年的樣子就像是抓著一根救命稻草。

  朱邵用力點點頭，以這輩子都難得出現的認真表情說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