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證者，記錄者……”薑餘平喃喃，過了一會兒，他一臉凝重地盯著薑年，問道：“如果有一天，你當真刻印下了萬界蒼生，乃至於你的蒼生圖變成了無上蒼生圖，屆時看遍了每一個人的你，擁有甚至可以自立為天的能力時，你是否……會逆了這蒼天。”

  這個問題一經出現，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鐵錘敲在了薑年的身上，薑年不自覺地直起了腰，就連臉上的平和也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嚴肅和認真。

  薑餘平的凝重讓他看得出來，他問的這個問題，說的這個事，也許自己真的可以做到。

  當想到這裏，薑年隻覺得一股沉重的壓力降臨在了自己身上，他此前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蒼生圖居然可以做到那一步，他更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有可能……

  自立為天！

  薑年知道，這個問題蘊含的意義非常重大，自己必須深思熟慮之後才作出決定，畢竟他麵前站著的可是天之化身，在自立為天一事上，對方就算再怎麽照顧自己，也不可能視而不見。

  薑年沉吟，想了許多。

  “我，隻希望在這個世上多走走，多看看，對於你口說所說自立為天一事，我並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我現在也遠遠沒有達到那個層次，要我現在就回答你這個問題，並不現實。”半晌，薑年開口，說出了這麽一番讓薑餘平不感到意外的話。

  “不過。”薑年話風一轉，他凝視著薑餘平，後者目光毫不回避，雙方的視線之間仿佛有閃電碰撞。

  “如果我未來真的走到了那一個層次，而當時的我正好有一個必要的理由，需要我自立為天的話……那麽我不會回避。”

  這話說得已經很明白了，就是薑年未來有一天真的具備了那個能力的話，並且薑年需要那樣做的話，薑年便會去做。

  薑餘平了解薑年，薑年既然這麽說了，那他肯定會這麽做。

  薑年若是說真的認準了一件事情，那麽無論這件事會讓他遭遇多少磨難，還是遭遇多少痛楚，薑年都將義無反顧地勇往直前。

  至於自立為天會遭遇什麽，不用薑餘平特意說出來，薑年也能明白。

  這個世界是有上天，有天道的，天道掌管著世間的平衡，又坐鎮著世間不可動搖的位置，然而如果有一天，有這麽一個人，想要取代天道的位置的話，那麽天道必然會做出極其猛烈的對抗，屆時，雙方之間的廝殺，定會無比慘烈和恐怖。

  與天作對？是每一個修士想都不會去想的事情，但如果是薑年呢？或許他也不希望自己未來有一天會和天道作對，但如果那時薑年有拒絕不了的理由，一定要和上天作對的話……

  薑餘平不用想也知道，薑年絕對會逆了蒼天。

  哪怕……萬劫不複。

  當然，這還需要看，到時候薑年是否有這個理由做這種事。

  但不管怎麽說，薑年會逆了蒼天的隱患仍是存在，薑餘平作為天之化身，怎麽可能坐視不管？

  所以，薑餘平的目光緩緩變得無情了起來，陣陣危險且恐怖如深淵的氣息從他身上散發而出。

  這一刻，薑餘平麵無表情，眼神冷漠，當真是應了那句話。

  天道無情。

  “你是要對我出手麽？”見到此狀，薑年表現得很平靜，但他也不是什麽都不做。

  隻見前不久才收斂下來的蒼生圖猛然從薑年背後綻放，一副千丈長圖懸浮，裏麵的無數生靈在這一刻就像是活了一般，一個個扭頭看向了薑餘平。

  天階元圖，且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天階元圖，其中究竟蘊含著多麽恐怖的力量，無人得知，就連薑年自己都不清楚，但是薑年有種強烈的感覺，那就是當蒼生圖出現時，薑年信心十足。

  無論麵前遇到怎樣的對手，無論對方多麽強大，就算比自己要強上太多，薑年都敢於和對方抗衡。

  即使他的對手是天之化身。

  這是與天作對，但薑年仍是不懼。

  薑餘平沒有回答薑年的問題，他在見到薑年的蒼生圖重現之後，眼中驀地有一抹殺意閃過！

  霎時間，整個空間就像是進入了淩冽寒冬之中，淩厲的殺氣讓薑年心神震動不止，可薑年從始至終都沒有退後一步，他站得極穩，並且於殺氣出現之際，他背後的蒼生圖頓時光芒大盛。

  裏麵的一個個生靈似乎都在奉獻出自己的力量，尤其是妖王，圖中，妖王屹立於高峰之上，氣勢磅礴，目光冷冽！

  形勢頓時變得嚴峻了起來，薑年和薑餘平之間很有可能會爆發戰鬥。

  一方麵是為了以絕後患，一方麵則是顧全自身，不得不出手。

  但二人無一例外的，都並無絲毫懼意，一旦戰鬥爆發，那麽二人必然會在瞬間殺在一起。

  可就在這嚴峻得讓人頭皮發麻的形勢中，薑餘平的氣息卻在下一刻蕩然無存，連帶著他整個人身上那恐怖至極的氣機也一並消失了。

  薑餘平的臉色重歸平靜，再無半點要動手的意思。

  見到這一幕，薑年也緩緩斂去了自己的元圖，不過就在他元圖即將消散之際，他分明看到，薑餘平的目光往他元圖上掃了一眼。

  薑年沉默，他知道薑餘平看的是什麽，也清楚薑餘平為什麽會停手。

  因為他的蒼生圖中，有一個對他們二者來說都非常重要的人。

  胡藝澄。

  薑年和薑餘平，尚還沒有走到現在這一步之前，他們在那個虛假世界中最深愛的人。

  薑年注意到，薑餘平剛才就是瞥見了他蒼生圖中的胡藝澄之後，才斂去了一身氣息。

  值得一提的是，薑年圖中雖然生靈無數，雖然這些生靈都非真的人，這隻是一種刻印而已，但薑年就算放出了蒼生圖，卻從來沒有想過讓他的故人為他而戰。

  薑哲夫妻、江老、丁明……當然，還有胡藝澄。

  他們就算身處圖中，隻是一個刻印，但薑年真要動用蒼生圖時，還是會把他們藏在眾生之後，讓他們遠離戰鬥。

  僅僅因為，薑年不願傷害他們，不願看到他們受到哪怕一丁點的傷害。

  然而薑餘平還是在眾生之後，發現了胡藝澄的身影。

  於是，薑餘平斂去了氣息，重歸平靜。

  “你無需如此，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她說白了，無非是你的一段無足輕重的過往而已，並且，那個世界都是假的，她……也是假的。”薑年淡然說道。

  薑餘平回應，“雖然都是假的，但她仍是我的母親。”

  薑年默然。

  事實上，薑年也不明白為什麽薑餘平會這麽看重胡藝澄，無論是現在，還是在虛假世界的時候，每次當提及到胡藝澄的問題時，薑餘平都會很認真。

  薑餘平不是天之化身嗎？不是說天道無情嗎？

  在薑餘平身上，薑年看到了太多的感情。

  薑餘平看向薑年，“看在媽的份上，我不會對你出手，我可以當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當你蘇醒，回歸外界之後，我也將回歸上天。”

  薑年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他問道：“你回到上天之後，是不是會什麽都不記得了？”

  薑餘平誠然點頭。

  得到答案之後，薑年覺得，自己應該猜出了薑餘平會放過他的原因。

  當薑餘平回歸上天，那麽他現在的一切記憶都將失去，他是天之化身，同時也是一縷天韻，他終究要回歸天道，到那個時候，和天道融為一體的他，已不可能擁有任何的情感，畢竟天道無情。

  也許是珍重，也許是珍惜，總而言之，深愛著母親胡藝澄的薑餘平，不會在這一刻，對薑年出手。

  薑年也不知道自己的這個猜測對不對，但可以肯定的是，薑餘平是因為胡藝澄才放過他的。

  就在薑年還在沉默間，薑餘平淡然開口，說道：“你的元圖，如今還並未真正成型，你而今相當於是構建出了一個框架，等你回歸外界之後，吸收了外界靈氣時，才算是往框架裏填充了內容，可以說，你現在的元圖隻是一個實驗品，一切，還需等到你回到真實世界時才能正式實踐出現。”

  聽到這些話，薑年暫時將心中的諸多思緒壓下，專心聽起薑餘平所說。

  “你的元圖過於逆天，屬於打破平衡的元圖，所以，當你從外界真正凝聚元圖之際，天劫就會瞬間出現，”薑餘平嚴肅說道，“本來天劫應該是要等到你元圖成型之後才會出現的，但由於你在這裏已經構建好了框架，已經有了一次經驗，所以等你在真實世界凝聚元圖時，你無需多少時間就可以成功。因此上天必然會趕在你成功之前阻擊你，而且天劫一經降落，必然是遠超你當前境界的毀滅之劫，稍有不慎，或者你抵擋不住，那麽你的下場將是萬劫不複。”

  “不過，此次天劫雖然強度極高，但你也並非毫無可能渡過去，畢竟你現在還很弱小，就算你的元圖具備著無限的潛力，但上天自有好生之德，在你沒有具備完全動搖上天的力量之前，上天總不至於說會傾盡一切，隻為將你覆滅。”

  薑餘平說道：“如果你真的扛過了這次的天劫，那麽在沒有特殊情況之下，你的元圖都不會再引下天劫的懲戒，並且元圖會徹底與你融為一體，你對蒼生圖的掌控也將更為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