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覺得吧，就算讓他倆現在開始談戀愛也沒啥事，他倆懂得分寸，而且他倆學習成績都不差，不會說因為談個戀愛就導致學業荒廢了，對吧兒子？”飯桌上，薑哲幫許萍盛了一碗飯，放在了薑年的麵前。

  薑年倒是不置可否，他咧開嘴笑著，不點頭也不搖頭，緊接著他說道：“爸，你能這麽開明，做兒子的我感到很是欣慰啊。”

  “臭小子，我是你爸，你對我感到欣慰，說的什麽話。”薑哲瞪了一眼薑年。

  結果薑哲剛瞪過去，就被旁邊的許萍回瞪了一眼，這讓薑哲頓時老實了下來，捧著飯碗乖乖地往裏麵盛飯。

  “他倆才什麽年紀，人家藝澄都還沒到十八歲呢，現在這個時候不以學業為重，天天談情說愛的像什麽樣子。”談及此事，許萍倒是一改平時的溫柔模樣，她故意扳著個臉說道。

  薑哲在一邊聽著，神情也慢慢正經了起來，待許萍話音剛落，薑哲認真的點了點頭，“也對，藝澄現在都還沒成年了，談這個的確早了點。”

  見到父母都表現得有些嚴肅認真了，薑年也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板，原本還想調侃幾句的心情頓時蕩然無存。

  “不過，現在這個時候雖然不適合你倆天天想著怎樣談戀愛，但小年，你可別給我把藝澄給趕跑了啊。”就在這時，許萍突然畫風一轉，她微笑說道：“我還真是看準了藝澄，這是個好女孩，我當初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就覺得你倆很般配。”

  “那是自然，媽，你就等著好了，等我和藝澄這邊完成了學業，我立刻就著手準備怎麽把她給娶進門，肯定讓她做好你的兒媳婦。”

  薑年哈哈一笑，他站起來，接過許萍手裏的飯碗，把這最後一隻空碗給盛滿白飯，然後恭恭敬敬地放置在許萍的麵前。

  一旁的薑哲也是笑容滿麵，他對著薑年使了個隻有男人才懂的眼色，“好好努力啊臭小子。”

  “那肯定是當然的！”

  “哎，你可別以為我們同意你們談戀愛了啊，再怎麽說，也得等你們考上大學了再說，而且就算你們互相喜歡，在學校裏還是得做好學生的事情，聽懂了沒？”許萍這一番話說得很是鄭重。

  薑年自知這是父母的底線，他自然要允諾下來，然而就在他準備點頭之際，門外突然傳來“叮咚”的門鈴，薑年一家三口的注意力同時被吸引了過去。

  “哎喲，忘了，今天說好的，要讓江老來咱家吃飯的，快快快，去開門，我去端飯。”

  說完，許萍就快步走進了廚房，而薑年則是站起身，向著大門走去。

  隻不過，與他記憶中，每次江爺爺來到家時，自己都開心地小跑著去開門的情形不同，這一次，薑年的步履走得並不快。

  甚至比他平常走路還要慢了一點。

  從飯桌到大門的距離不遠，可薑年走得卻比平時慢上了幾秒。

  他一步，一步，走得很穩，走得太穩，就好像門外是什麽洪荒巨獸那般，薑年的前去開門，就相當於奔赴戰場那般。

  由於就是幾秒的時間，再加上薑年是背對著薑哲的，所以薑哲並沒有注意到絲毫的異常。

  他沒有看到，薑年從離開飯桌，背對而行時，臉上神情的變化。

  默然、疑惑、茫然、惘然……短短幾秒的時間，在薑年身上似乎變得很長很長，直到薑年把手放在了門把手上，然後輕輕地轉動把手時，薑年的臉上才第一次躍上了欣喜的表情。

  “江爺爺。”薑年對著門外的老人笑道。

  門外，老人輕笑地點了點頭，用蒼老的聲音說道：“小年，我又來嘍。”

  一刹那間，薑年有些恍惚，他內心浮現了許多東西，這讓他的心情一下子之間起伏不定，可薑年還是憑借著強大的意誌力，硬生生將這些情緒壓下，使得自己現在隻剩下對江老到來的欣喜。

  他擠出一個讓人看不出端倪的所謂的真誠的笑，然後與江老一起走進了屋中。

  “來來，江老，剛回家的時候，途徑買了一瓶不錯的白酒，您來嚐嚐？”

  “嗬嗬，行，不過我就小酌幾口啊，身子骨不行，頂不住。”

  “這哪的話，江老您這體格還好得很呢，幾口酒哪能影響到您？”

  話是這麽說，但薑哲給江老倒酒的時候還是相當謹慎的，他看準了分量，才遞到江老的麵前，於是這一老一中相視一眼之後，便碰杯而飲了下去。

  坐在一旁的薑年看到這一幕時，有些出神。

  隻不過薑哲和江老都處於興頭上了，一時之間都沒能發現薑年的異常。

  緊接著，許萍從廚房裏拿出一幅幹淨的碗筷，給江老盛上了一碗米飯，於是四人便圍坐在飯桌前，開始了今天的晚餐。

  明亮的燈光下，菜肴表麵上流轉著一層誘人的光澤，配合上濃鬱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動，薑年一家在享用美食的同時，還各自笑談著平日裏的小事。

  當然，薑年今天當眾表白胡藝澄的事，肯定要被薑哲拿出來放在桌麵上的，江老聽完之後，先是開懷大笑了幾聲，然後對著薑年說道：“小年，藝澄是個好女孩，你可得珍惜啊。”

  薑年咧嘴一笑，卻沒有回應江老，而是捧起飯碗，用米飯堵住了自己的嘴。

  這一頓飯吃得很融洽，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飯後，江老準備離開，薑年主動說道要送江老回去。

  薑哲和許萍都沒有說什麽，這種事情以前發生過太多次了，薑年會送江老回去實屬平常。

  待離開家門之後，薑年還沒有說什麽，江老就輕聲說了一句，“小年，有什麽想跟爺爺說的麽？”

  聽到此句，薑年並不意外，他深深地看著江老，看著對方那略顯渾濁的雙目，卻什麽也沒說。

  這一老一少站在門口，互相凝視，沉默著，周圍很安靜。

  半晌，還是江老率先打破僵局，他自顧地走下樓梯，頭也不回地說道：“到我家裏聊聊吧。”

  薑年沉默，跟了上去。

  很快，他們就進入到了江老的家中，薑年掃視了一遍屋中，熟悉的記憶頓時湧出，這間屋子承載了他許多美好的回憶。

  小時候，薑年每次犯了錯，都會跑到江老的家中躲藏，薑哲和許萍礙於江老，又不好當場責罵薑年，隻得以等薑年自己認錯了再跑出來，然後薑哲才能帶薑年回自己家中進行教育。

  而在薑年躲藏的期間，江老總是能給薑年帶來許多好吃的，好玩的，同時，江老還不忘教導薑年，讓薑年認清楚自己的過錯。

  除了這些之外，江老的家還相當於薑年的另一個家，從小到大，薑年不知道在江老這裏過了多少個夜，直到現在，江老家中仍有一個房間是特意留給薑年的，薑年時常有事沒事，都會跑下來睡上一覺。

  然而不知為何，當薑年再次踏進這間屋子，再次看到屋內的裝修時，明明對這裏無比熟悉的他，此刻卻有種久別重臨的感覺。

  還是因為今天的那個夢嗎？

  薑年的目光有些黯淡。

  “下雨了呢。”

  與此同時，江老的聲音從屋內傳來，薑年如夢方醒，他趕緊壓下內心的諸多思緒，向著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窗邊的江老走去。

  走近了，薑年透過窗戶，才注意到外麵下起了雨，而且不是小雨，水幕從天而降，漆黑的夜空時而有銀光閃爍，伴隨著陣陣沉悶的雷鳴響徹天地之間。

  突然的，薑年像是想起了什麽，他猛地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日曆。

  上麵明確記載著今天是幾月幾日。

  十二月二十一，冬月初九，冬至。

  看到這個日期，薑年又想起來了腦海中的那些夢境。

  其中的第一個夢境，就是江老在這一天的晚上，與薑年一家吃完飯之後，便衝入了雲霄，踏進星空之中，與一名名為董午的天人大戰了起來。

  夢境中的情形和現在很像，一樣的晚餐，一樣的夜晚，一樣的雨，一樣的人。

  唯一不同的，是直到現在的時刻都已經超過了夢境中的時刻，江老都沒有飛入雲霄，自己一家人也沒有陷入昏迷。

  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向薑年表明著，那隻是一個夢，而非真實。

  隻不過，真的是這樣嗎？

  薑年來到窗邊，和江老並肩而立，他抬起頭，望向夜空。

  “爺爺，我能問你一些事情嗎？”

  “嗯，你說。”

  “你認識一個叫做董午的人嗎？”

  江老的回答很快，“認識。”

  薑年當即一頓，可他很快便繼續問道：“他是誰？”

  這個提問很奇怪，因為薑年事先已經提過了董午這個人，結果現在卻還問著江老這個人是誰，如果薑年不知道的話，那麽他又怎麽知道董午這個人的？

  這奇怪的地方很容易就可以看出來，但江老即便是看出了這一點，他都沒有特意點明。

  他直接順著薑年的提問回答了下去，“他啊，是我的一個老朋友，但早在十年前，他就已經去世了，怎麽？你問他是想要了解什麽嗎？”

  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薑年的內心同時出現了果然和疑惑這兩種情緒。

  這個果然，是薑年認為這個世間從來就沒有什麽修士，更沒有什麽天人，所以董午就算真的存在，也隻是一個普通人而已，而非是一個覬覦地球數千年的強大天人。

  所以在聽到江老並沒有過多介紹董午這個人時，並且當聽到董午已經死了之後，薑年自然而然就把董午當成了是一個平凡人。

  果然，便是果然那隻是一個夢境。

  至於疑惑……

  薑年抬頭望天，鼻間是雨天獨有的略帶點潮濕的清新空氣，他在想著，為什麽現實的董午，與夢境中的董午……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