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特別，是我平生見過最特別的那個，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許多難以想象的東西，超乎常理，超脫常理……即使你現在的實力還不夠強，但這並不妨礙你的未來無限。”

  妖王輕聲道：“也許是錯覺，也許是冥冥中的一種預感，我總覺得，你能帶領妖王山走向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峰，而孽虎一族的振興，則是交由大虎來執行。”

  這番話若是讓灰霧窮奇獸聽到，必然會心生震動，妖王這話什麽意思？難道說大虎並不是那個振興妖王山的人選？薑年才是？

  不然的話，為什麽妖王要說到，薑年會帶領妖王山走向高峰？薑年跟妖王山可以說一點關係都沒有，可妖王卻還是對其抱有巨大的期待。

  此事值得深思。

  “希望你別讓我失望……”妖王喃喃，最後將目光放在了灰霧窮奇獸身上。

  此時的灰霧窮奇獸已陷入了入定狀態之中，他兩耳不聞窗外事，聚精會神地吸收著周圍的寶液，可以看到，灰霧窮奇獸不愧是天人強者，對於精粹的吸收比大虎和薑年要更加的快速。

  不過所幸寶液的分量很足，即使灰霧窮奇獸吸收的速度很快，卻不至於一下子將寶液吸幹，也沒有影響到薑年和大虎。

  妖王凝視著灰霧窮奇獸，空洞的眼眶裏不見有半點的感情流露。

  最後，他開口說道：“你的懷疑是正確的，我與你迄今為止的交流，都是抱有私心的。我的確是為了想讓你成全薑年和大虎。雖然不能說完全有私心，卻一定是有目的的，不純粹的。”

  妖王將真相說了出來，不知道如果灰霧窮奇獸要是知道，他的懷疑是真的話，內心又該是怎樣的想法？

  一定會很失望吧。

  妖王自己也非常清楚。

  可是……

  妖王喃喃道：“事實很殘忍對嗎？什麽認可，什麽關心，其實都不是純粹的。即便你是妖王山的元老，即便你對妖王山忠心耿耿，但在我看來，你竟也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對象。你其實也已經察覺到了吧，剛才的那一番話，你其實心裏也挺難受的吧……”

  “但是啊，灰霧，你知道嗎？我的目的可不僅僅是重振妖王山或者重振孽虎一族，重振隻是一部分，我真正的目的在於讓妖王山，讓孽虎一族成為頂天立地的大勢力，成為無論是誰都無法撼動的龐然大物。在我的手上，孽虎一族和妖王山都一敗塗地了，如果重振之後的妖王山還是之前那種水平的話，則根本撐不了多久，我想要看到的，是一個真正的妖王山，是一個真正的妖王。”妖王隔著虛空，凝視著大爐中的灰霧窮奇獸，臉上的神情複雜，難以捉摸。

  “可那一步真的太難了，哪怕大虎和薑年的未來相當光明，但如果隻是放手讓他們成長的話，不確定的因素就太多了。為了做到那一步，犧牲一些東西，犧牲一些人並不算什麽。很遺憾，灰霧，你就在這可以被犧牲的行列之中。”

  妖王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的目光終於從大爐上移開，他看向了廣袤無垠的星空。

  在這裏，沒有一個人發現他，在這裏，隻有他一個人。

  也許隻有在這種無人發覺，並且隻有他一個人的時候，他才能肆無忌憚的將內心的言語說出來。

  他老了，老了卻憋不住話了，他內心的想法太多，堆積在一起都快要把他給撐爆了。

  妖王山、孽虎一族、大虎……這些都是妖王需要考慮的東西。

  妖王之前說過，自己已經放棄了，已經放下了，不再執著於妖王山或者孽虎一族，他會讓大虎自己選擇自己想要達到生活，不會強迫大虎。

  可是呢？他終究是騙了大虎，他怎麽可能真的甘願放手？他其實早就留下了許多秘密的後手，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後手便會慢慢地顯露出來，從而潛移默化大虎，讓大虎最終走上妖王所期盼的那條路。

  妖王之前還對灰霧窮奇獸表現得那麽上心與認可，可是呢？這同樣是有目的的。

  從一開始，妖王就沒有做沒有理由的事情，他每一步都走在了自己想看到的地方，並且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得到的結果還一一隨了他的心。

  這種心思縝密，步步為營的人，可怕嗎？

  太可怕了。

  誰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落入了這種人的圈套之中，是不是已經被這種人利用著了，還傻乎乎地覺得這種人不會害自己。

  的確，他們不會害人，他們隻會利用人，將別人的價值挖掘出來。利用完之後，是去是留，那就看他們心情了。

  很顯然，灰霧窮奇獸就落入了妖王的圈套之中，並且這種圈套還無法回頭。

  因為灰霧窮奇獸本就心係妖王山，而妖王做的這一切同樣是為了妖王山，他們有著共同的目的，隻不過，是妖王利用著灰霧窮奇獸以達到自己的目的而已。

  至於灰霧窮奇獸？則變成一個工具人了。

  “其實你會懷疑我是否有私心一事，同樣是我早就預料到的，事實上，若非我故意露出一點破綻，你到現在都沒有發現我原來目的並不單純。”

  星空中，妖王自顧自的說道：“你懷疑我，便使得你我之間產生了一些間隙，這會讓你不再那麽尊崇我，可相對的，你對妖王山就能更加的忠心，對未來妖王山的希望的大虎就能更加的忠心。我為什麽要露出破綻，為的就是這一點。”

  說到這裏，妖王頓了頓，才緩聲說道：“除了這些之外，我對於你是否能扛過天劫一事，其實根本就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能與薑年同時引下天劫，從而以你的天劫波動，掩蓋住薑年引下天劫的秘密。”

  星空死一般的寂靜。

  此時的妖王身上，散發出來的滿是冷漠與無情的氣息，這種氣息足以讓任何人膽寒，就仿佛世間萬物，並沒有什麽是可以不被妖王利用的。

  在妖王的眼中，任何能幫助他達到目的的，都如同他手裏的一顆棋子。

  即便是從始至終都對妖王山忠心耿耿，很有可能還是妖王山至今唯一的老人的灰霧窮奇獸，都在事先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變成了妖王手中的一顆棋子。

  而且是一顆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

  “我實力已經大不如前了，手段太過匱乏，要我出手的話，則很難完全將薑年的天劫波動掩蓋下來。隻有讓你也一起渡劫，才能讓世人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這樣，薑年的處境就會變得非常安全，不會有人知道薑年的秘密，並且所有的麻煩都將被你一人擔當。你就像是一個假身，站在薑年的麵前，替他擋下所有的風波。”妖王平靜的言語中，卻透露著一股誰都能感受到的冷漠。

  “灰霧，我之所以要提出有辦法讓你轉陰為陽，便是為了引出薑年的天劫這一點，也僅僅是為了這一點，僅僅是為了……讓你掩蓋住薑年的秘密。”妖王以一個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自語道：“至於讓你成為真正的生靈，與妖王山一起現在陽光之下……很可惜，我並沒有想過，甚至在我看來，你能否扛過天劫，能否活下去，對我而言，都無關緊要。”

  妖王身上的冷漠之意更加濃鬱了，“你是生是死，你是陰晦之物，還是轉陽成功的生靈，我其實都不在意，這些隻不過是達到目的必須要有的步驟而已，隻要結果如我所願，那麽我做的這一切就都有意義。我不在乎過程，我隻在乎結果。”

  妖王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灰霧窮奇獸就是他手裏一顆可有可無的棋子，妖王拿著這顆棋子，毫不猶豫地將之放在自己想要看到的地方上。

  哪怕那個地方充滿了凶險，甚至要麵臨死亡的恐懼。

  但妖王還是無情地將之推了出去。

  僅僅是為了掩蓋薑年的秘密。

  妖王就願意放棄一個忠心耿耿多年都不曾有過一絲反心或者厭倦的老忠臣，讓他走到了一個稍微一個不小心就是萬劫不複的凶險之地。

  正如妖王自己所說，他從來都不在意灰霧窮奇獸的死活。

  雖然在做出這些事情的時候，繞是妖王道心堅定不移，也覺得過於殘忍，可最終他還是毅然決然地做了，他把灰霧窮奇獸當成了可以犧牲的物品，隻要時機恰當，那麽灰霧窮奇獸就必須擔負風險！

  這就是妖王內心的真正想法！

  這才是真實的妖王！

  不為外事所動，不為舊情所困，在妖王的眼中，世界上就沒有不能被利用的存在，就算有的話，也隻不過是價值不夠高而已。

  “呼……”

  妖王吐出一口濁氣，就像是將心中的最後一份不忍和憐憫都一並吐了出來。

  “轉陰為陽的困難之大，難以想象，那是在打破天道平衡，在你進行的時候，必然會遭到天道的嚴厲懲戒，除非有奇跡發生，那麽你能扛過去的可能，便無限接近於無。”

  妖王呢喃道：“不過還是希望你能扛過去吧，哪怕你不是我計劃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你是我妖王山的老臣，如果可以，我還是想留下你的……”

  最後，妖王歎了一聲，自言自語道：“這一次，我不會再輸了。”

  下一刻，他從星空一下子就回到了山峰之上，隨即在大爐旁邊盤膝而坐了起來，他就像是化作了一塊磐石，沉默不語，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