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達禁忌的修行路，四凶路、龍鳳路、人王路、帝路、祖路……薑年是第一次接觸這些東西，在聽著妖王的闡述時，薑年頗有一種打開了新世界大門的感受。

  全新而又奇異的知識如同海浪一般湧入了薑年的腦海中，信息量巨大，薑年就算再怎麽聰慧，現在也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

  直到過去了半晌，薑年才接受這一切，不止是他，大虎也從茫然的狀態中緩緩恢複了過來，他們二者都捋清楚了這些全新的認知。

  與此同時，薑年對妖王問道：“不知妖王帶晚輩來這裏，所為何事？”

  妖王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轉過身，向著此地中心走去。

  隨著妖王的行走，原本一直沉寂著的場地頓時發生了變化，隻見地上那些玄奧的符文竟一個個地綻放出了淡淡的光芒，當妖王走到中心處時，整個場地都亮了起來。

  薑年和大虎都有些不明所以，就在這時，妖王開口了。

  他對著大虎說道：“你的資質很不錯，比我當年差不了多少，而且我能看出來，你也進行了一定程度的返祖，隻不過在返祖的程度上，你的血脈純度不如我。但不管怎麽說，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未來與希望，或許一切冥冥中自有定律，我會遇到你，也許正是命運安排好的，既然如此，我便要盡自己所能來成全你，成全……孽虎一族。”

  大虎凝視著妖王，後者繼續說道：“我當初之所以要留下這具骸骨，便是為了要成全孽虎一族的後人。我的骸骨裏包含著我的一生，窮奇血脈、我的道痕，當這些被煉化融入你體內的時候，將會對你有非常巨大的幫助，至於其中玄妙，則需要你融入之後自行體會了。”

  說到這裏，妖王抬起了自己金色的手骨，在大虎的頭上摸了摸，大虎沒有抗拒，乖順地由著妖王撫摸。

  此時此刻，妖王就像是一個慈祥的長輩，在交代重要的話給自己喜愛的後輩，這與曾經那霸絕天下的一代妖王的氣質一點都不相符，現在的妖王，身上可看不到半點曾經的霸氣。

  有的，隻有被歲月打磨之後的滄桑與悵然。

  這一幕被一旁的薑年看到，心裏也生出了不少的感觸。

  妖王撫摸著大虎的腦袋，緩聲說道：“若是沒有我，孽虎一族縱使不算太強，卻也能平安地生存下去，再不濟，也不至於淪落到如今的地步，正是因為我，孽虎一族才徹底沒落……如果沒有我，你也不用糾結於到底要不要肩負起種族使命了……”

  妖王此話一出，大虎立即就有些急了，它口中發出了陣陣低吼，似乎在說著不怪妖王之類的話，而妖王則是搖了搖頭，隨即輕歎了一聲。

  這聲輕歎，仿佛蘊含了妖王至今所有的苦難，當落在薑年和大虎的耳中時，都使得他們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沉重了起來，就連大虎也停下了低吼，什麽話也說不出口了。

  “我雖是一代妖王，後來也帶領孽虎一族走向了前所未有的高峰，可如果真算起來，我其實對孽虎一族並沒有多少貢獻。”妖王輕聲道：“在我成為天人的那個晚上，我陷入了暴走，屠了許多族人，更是親手殺了我的血親，此事是我一生的痛，無論我做什麽，都無法彌補我曾犯下的錯。”

  “後來，隨著我成為了妖王，我安置孽虎一族在妖王山內，成為了尊貴的王族，孽虎一族一時間風光無限。但我為那天晚上犯下的錯誤而有愧，我沒有臉麵去麵對孽虎一族，以至於我成為妖王之後，竟沒有一次主動關心過孽虎一族。哪怕是族中從小看我長大的族老逝去，我也狠心得沒有去探望過一次。為此，許多族人對我頗有微詞，他們希望我可以放下過去，主手孽虎一族的未來，然而……我終究是讓他們失望了。”

  妖王撫摸著大虎的手慢慢停了下來，“每一次孽虎一族的族老想要找我真正執掌族群時，我都找各種理由推脫掉了，我心中有愧，不敢麵對族人，哪怕族人希望我回歸，我卻因為自己的原因而選擇了拒絕。那時我還沒有意識到，我這樣不聞不問的做法，其實是害了族群。”

  “後來，我體內的窮奇血脈失控，我意識到自己即將滅亡，在那個時候，我才終於明白，我之前因為心中有愧而不管孽虎一族的做法是錯誤的。孽虎一族的內部情況我毫不知情，因此，若我隕落，被我抬上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點的孽虎一族，根本就是水中浮萍！隨著我一死，孽虎一族就失去了靠山，將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到原來乃至於更差的狀態！”

  “可惜，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遲了，我沒有時間留下過多的後手，隻能倉促準備一些，希冀這些後手能夠庇護到族群，然而……我的希冀並沒有實現，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孽虎一族已是徹底沒落，甚至於比我剛出生那時還要失敗……而這一切，歸根結底，都是因為我。”

  最後這一句，妖王說的聲音很小，很輕，可在薑年和大虎聽來，卻無比的沉重。

  這一刻，他們重新審視了麵前這個可殺天王的可怕強者，在他們眼中，麵前的哪裏是什麽不可一世的妖王，隻是一個犯了錯，知道錯，卻彌補不了的可憐老人。

  對啊，老人。

  妖王不年輕了啊。

  他不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虎崽了，歲月變遷，滄海桑田，他現在已步入了暮年，而且他連肉身都已經失去，隻剩下一縷殘魂苟延殘喘，若是被曾經與妖王同代爭鋒的對手見到，心頭興許會湧上許多唏噓。

  大虎盯著妖王的骸骨，欲言又止，薑年在一旁看得清楚，他知道，大虎這是想安慰妖王，可即便大虎有這個想法，它又能說些什麽呢？

  大虎是孽虎不錯，可它卻沒有在孽虎這個族群中呆過哪怕一天，一直以來，大虎都是獨自一人，陪伴它的隻有自己，它從來沒有體驗過族群的溫暖，又怎麽可能說出能讓妖王寬慰的話呢？

  薑年甚至都懷疑，若非孽虎一族實在是無人了，隻剩下大虎一個，不然的話，妖王不會選擇大虎。

  不是因為大虎不夠優秀，而是因為在妖王的心中，他肯定也想看到孽虎一族重新振興的畫麵吧。然而如果能做這件事的是並沒有什麽種族榮辱的大虎的話，顯然無法讓妖王滿意。

  可妖王有辦法嗎？他沒有辦法，孽虎一族凋零，事已至此，他除了將一切都交付給大虎之外，他還能做什麽？

  難道說憑借著一縷隨時都有可能消散的殘魂，強行拖著骸骨之軀，去重振孽虎一族嗎？那不現實。

  突然，薑年回想起剛才妖王對大虎說的，不會要求大虎去肩負起種族使命的話，薑年心中頓時湧現出一股對妖王的敬和哀。

  妖王並不是不想看到孽虎一族重新振作，也不是真的願意看到大虎無所作為，自由自在，隨意而活。在妖王的心中，他肯定時希望看到一個種族榮辱強烈的大虎，會信誓旦旦地承諾，自己絕對會重振孽虎一族，絕對會肩負起自己的使命，但……妖王不能欺騙自己，也不能強迫大虎。

  “妖王現在，真的很後悔當初沒有更多地關心孽虎一族吧……”薑年在心中低語，他看著麵前妖王輕撫著大虎的腦袋，隻覺得這一幕不僅沒有溫馨，反而有些替妖王感到有些辛酸。

  並非說薑年看不起大虎，也並非說薑年覺得大虎沒有那個資格得到妖王的傳承，隻是薑年非常清楚大虎的個性，大虎追求的是自由自在，隨性而活，如果強加使命在大虎身上的話，隻會取到反效果，除非大虎自願，不然任何強迫大虎的事情都將失敗。

  這就是大虎，這是它獨自一人在妖王山生活了十幾年之後養成的習性，若大虎一開始就生活在孽虎族群中，它斷然不會變成這樣。但大虎這一路走來憑借的都隻是自己，他不欠任何人，更不欠孽虎一族，同理，妖王自然不能要求大虎去做它不願的事情。

  這對大虎自身而言沒問題。

  可對整個孽虎一族來說，卻是一種無奈的悲哀。

  薑年肯定，妖王絕對看出了這些，但妖王還是說出了不會強迫大虎的話，這讓薑年內心的敬意更濃。

  他能看得出來妖王內心對孽虎一族的深沉感情，然而妖王最終仍是選擇了放下，這份坦然，這份豁達，令人敬重。

  “是我害了孽虎一族，族群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所以，在今時今日，我不會一錯再錯。種族使命什麽的，你若不願，那便算了。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思活下去，我也不會強迫你違背自己的內心。”

  “你是我孽虎一族如今的火種，孽虎一族振不振興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還活著，你活著，便代表我孽虎一族的族運沒有徹底斷絕。我會傾盡全力地成全你，我隻希望，待你未來有一天成為了頂天立地的強者之後，你可以向全世界坦然地說出自己的種族，讓世人知道，孽虎，仍然存在世上。”妖王輕聲道。

  妖王繼續說著：“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孽虎一族的最後火種了，也許世上還有其他的孽虎，若你未來遇到了，可一定要善待他們。我雖不強迫你肩負種族使命，但有一點，我要你答應我。”

  妖王認真說道：“行窮奇正途，成真正窮奇，擁長生不死。這是為了你，也為了我孽虎一族，你要變得強大，你不能死……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