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元在聽完李花敗的這一番話之後，就像是失了魂魄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臉上寫滿了震驚。

  而李花敗根本就不在意薑元的情緒變化，他收斂起剛才說那些話時，臉上壓抑不住的激昂表情，他恢複了冰冷的姿態，隨即對薑元說道：“你知道我在說什麽，你也清楚我指的到底是什麽，我隻需要你告訴我，外邊的，是否為皇。”

  薑元在短暫的失神之後恢複了過來，但他卻依舊沒有回答李花敗的問題，而是麵色難看的說道：“誰告訴你這些的。”

  李花敗皺起了眉頭，眼中閃過寒芒。

  他沒有回答，隻是冷冷地盯著薑元，僅一兩息的時間，後者便輕歎了一聲，最後點了點頭，“的確是皇。”

  “果然，”李花敗的神情瞬間變得激動，甚至有些興奮，他喃喃自語，全然不顧薑元在這裏，“果然是皇，我等了這麽久，皇終於來了！”

  “可否告訴我，你的來曆，以及，你為什麽會知道這些？”薑元緩緩問道。

  李花敗在聽到薑元的詢問之後，興奮的神色漸漸褪去，他先是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身體，眼底有感傷掠過，隨即他深吸一口氣，抬起頭，正視薑元。

  “你是天命，是皇身邊最忠實的臣仆，所以，我會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一切，但我事先說清楚，我知道的，未必就是你想要的。”

  “無妨，你盡管說。”

  李花敗的臉上浮現出回憶之色，“我的來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當我具有意識的時候，我已經是一個少年了，至於之前的所有記憶，我都不記得了……或許，並非是我不記得，而是我根本就沒有曾經，我不知道我來自哪裏，生於何方，甚至有沒有父母。”

  若是其他人，在向別人說起自己不同於常人的過往時，也許多多少少會表現得有些落寞，可李花敗卻很平靜。

  他大概是已經釋懷了。

  “我真正有記憶的時候，是我還在十七歲的時候，這個年齡還是後來經別人測我骨齡時告訴我的。”說到這裏，李花敗似乎想起了某件很美好的事情，他的冰冷一掃而空，嘴角帶著一抹淡淡的微笑，“我記得我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身處一處很美的湖泊岸邊，那裏四麵被大樹環繞，湖水非常清澈。那時恰巧處於夜晚，所以一抬頭，就能看到漫天的星辰，星光璀璨，灑落在湖麵時，就仿佛神仙之境一般。”

  “這是我睜眼時看到的第一個場景，所以我的記憶非常深刻，但我事後曾回來仔細觀察過，那裏並沒有什麽出奇的地方，隻是靈氣比其他地方濃鬱一些，以至於周邊的花花草草、小獸等，多多少少都帶著一些靈氣，至於其他的，我就沒有什麽特殊的發現了。”

  “除此之外，我蘇醒的時候，身邊還放著一把刀，即是後來的花敗妖刀，這還是我給它取的名字。其本來的名字我並不清楚，更不知道這把刀的真實來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把刀很特殊，非常特殊，它似乎能隨著擁有它的主人變強而變強。並且，這把刀不屬於我，我隻是一個磨刀人罷了。”

  “磨刀人？”

  “我剛才說過，我的來曆連我自己都不清楚，更不知道妖刀的來曆，可當我第一次握住妖刀的時候，便有一個神秘的聲音在我腦海中回蕩，暫且稱之為神秘人，是它將一些事情告訴了我。”

  “什麽事情？”

  “神秘人告訴我，這把刀是屬於皇的，而我隻是皇的磨刀人。”李花敗淡淡道：“所謂磨刀人，就是在皇沒有出現之前，我將這把刀帶到身邊，並且迅速變強。由此，妖刀的品階也會隨之提升，直到最後，當我成功晉升為真人境時，妖刀也成為了真人之兵。”

  “磨刀人……”薑元喃喃，這一稱呼連他都覺得陌生，隨即薑元問道：“你不清楚神秘人是誰嗎？”

  “我不清楚。”李花敗搖搖頭。

  “不是江年嗎？”薑元深深地看了一眼李花敗，直截了當地講出了自己的猜測。

  “不是，”李花敗的回答很肯定，“我知道你為什麽懷疑江老，但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並非是他。”

  “你為什麽這麽確定？”

  “因為感覺。”李花敗眼中浮現追憶，“神秘人給我的感覺，是強大而又恐怖的，就如同宇宙那般浩瀚，深不可測，並且對於它，我有一種本能上的信服，說句話你可能不相信，我甚至覺得，我的生命，都是由那一位創造的。”

  “什麽意思？他是你血親？”薑元皺了皺眉頭。

  “不是血親，而是類似於憑空創造。”李花敗輕聲道，“我也曾發了瘋似的尋找過我的來曆，但即便是我走遍了整個地球，以至於踏足了地球之外的地方，都沒有找到半點關於我的痕跡，我就像神話中那隻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猴子，無父無母，無根無源。而神秘人，雖然我從未與它謀麵，連唯一一次聽到它的聲音時，也僅在我蘇醒的那一刻，但即便如此，我仍是沒有半點懷疑地就相信了他，它的話，就如同烙印在我靈魂的刻印一般，讓我無法拒絕，就仿佛……我是它創造出來的傀儡，所以，我才會無條件的服從他的指示。”

  李花敗在說出自己就像是傀儡的時候，臉上沒有半點的沉重，他似乎已經接受了這個身份，即便這一切從根本而言，都是他的猜測罷了。

  “我曾與江老接觸過不少次，江老也很強大，但他與神秘人相比，僅在強大程度上，給我的感覺就是前者遠遠不如後者，江老更是沒有讓我覺得他與神秘人有共同之處，”李花敗沉聲說道，“我雖然也曾遵從對方的吩咐，替他做過一些事，但那都是建立在互助互利的基礎上，而非毫無前提的服從，與神秘人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情況，所以，我可以斷定，江老，並非神秘人。”

  李花敗本以為薑元在聽到這一番話後會陷入思考，或者沉吟起來，結果卻對方突然說道：“像這樣不知道自己的來曆，也不清楚下達指示的人是誰，心情一定很不好受吧。”

  李花敗愣了愣神，但很快的，他就淡然一笑，“要說完全不在意，那肯定是騙人的，我的確是有一段時間裏非常迷茫，不過那都過去了，在之後的日子裏，我隻按照神秘人的吩咐，在等待皇的出現的同時，迅速提升自己，以此讓妖刀與我一起變強。”

  薑元輕聲詢問：“難道你從來沒有想過拒絕要這些，為自己而活麽？”

  “想過，也做過，並且很順利，”李花敗直接了當地說道，“我曾停止過修煉，連妖刀都沒有攜帶，在某個村落偽裝成凡人，過上了對我而言自由自在的一年。在這期間，始終沒有發生我想象中的，例如會突然出現某個人或者某個組織來強迫我當回磨刀人的事情。正是因為如此，一年之後，我自願放棄了這種生活，重新拾起我磨刀人的責任。”

  薑元沒有說話，靜靜等待著李花敗的下文。

  “我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也不知道我到底都經曆了些什麽，從我睜開眼睛的那一刻，那個神秘人的聲音便回響在我的腦海中，並且是它的話，讓我擁有了身份，甚至於我的名字，都是它賜予給我的。對於我這樣一無所有的人來說，他就相當於是我的指路明燈，而一旦我背離了它，我便感覺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虛與孤獨，仿佛正值青春期的孩子叛逆父母，這讓我覺得非常不安，甚至於是慚愧。”

  李花敗看著自己半透明的手說道：“哪怕這些感受都是神秘人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灌輸給我的，為的是讓我不得背叛他，但即便如此，我還是在一年之後選擇了放棄唾手可得的自由，甘願成為一個磨刀人，甘願服從神秘人讓我做的一切事情。對我而言，他的命令，便像是能督促我活下去的動力，所以無論什麽原因，是好是壞，我都無怨無悔。”

  “即使明知這與傀儡無二，也義無反顧，無怨無悔麽……”李花敗至今說的話，讓薑元重新審視了這個男人。

  不過，相比於了解李花敗的感受，薑元現在更想知道的是其他的事情，於是他頓了頓後，問道：“神秘人……都告訴你了什麽？”

  李花敗吐出一口氣，隨即緩緩說道：“他告訴我，我的身份是磨刀人。告訴我，在將來的某一天，皇會出現，到那時，我就要將妖刀歸還給皇。”

  “他還告訴我，皇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是諸天間最大的變數，是一個幸運卻又不幸的人，是我需要用一生追隨的人，他的名字，叫作薑年。”

  在聽到這裏，薑元的臉部明顯抽動了一下，薑年二字觸動到了他，但他仍然沒有開口中斷李花敗的話。

  李花敗凝視著薑元，眼中閃過一抹幽光，“除此之外，他還和我說了一些關於皇的秘事，至於是什麽秘事，我無法說出，天機不可泄露，若我真的講出來了，隻怕這個儲物空間會在瞬間灰飛煙滅，但想必，這些你也清楚，就比如……真正的天地，真正的，神。”

  當李花敗說出神這個字的時候，薑元如遭重擊，整個身軀都因此顫動了一下。

  他是想起了什麽，居然有如此大的反應？！

  他再也顧不上冷靜，臉上的神情被震撼所充斥，他難以置信地說道：“那人連那種存在都告訴你了？不，不可能，你修為不過真人，怎麽可能在得知這些之後還安然無恙，那種存在豈是你可以接觸的？”

  到最後，薑元的目中更是閃爍著寒芒，他厲聲喝道：“你這樣騙我，到底有什麽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