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胡藝澄接連數次都沒能徹底殺死廖觀平的時候，薑年心裏就有種不祥的預感了。

  一個是天人，一個是極我境修士，兩者之間的差距好比雲泥，後者怎麽可能扛得住前者的攻擊，而且還是好幾次？

  到這時，薑年就算再遲鈍，也看出了事情的不對勁。

  而且他與胡藝澄是何等的默契，隻需要一個小動作，他們就能知道對方想的是什麽。胡藝澄雖說表現得非常果決和凶殘，稱得上是出手無情，可又怎麽騙得過薑年？

  早在胡藝澄把目標對準廖觀平身上時，薑年就隱隱察覺到胡藝澄情緒有些微妙的變化，隻是那時候薑年更多是關注胡藝澄的無敵，而忽略了這份變化，直到現在，他才終於明白，這情緒不是別的，正是擔憂。

  而胡藝澄為什麽會有所擔憂，應該還是因為他薑年。

  她是害怕我逃脫不了吧。

  薑年默默地看著胡藝澄的背影，看著少女在前方不斷引動天人之力，往廖觀平身上轟擊而去，如同狂風驟雨在拍打一根小草，然而即便風吹雨淋得再凶猛，小草卻依舊無恙。

  到最後，胡藝澄似乎被徹底激怒了，這個看上去無比清純的少女在這一刻露出了無比可怕的凶性，隻見她眼裏寒芒一閃，於是便對著廖觀平的右腿隔空一點，隨著砰的一聲，廖觀平右腿直接化作血霧，在虛空中飛揚。

  廖觀平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卻連慘叫都沒有力氣再喊出，隻能在不斷從牙縫裏倒吸冷氣，並且喉嚨中傳出陣陣猶如呢喃的吟叫聲。

  胡藝澄再點向另一條腿，沒有絲毫阻礙的，廖觀平的左腿也隨即爆開。

  接著薑年就看到，胡藝澄把手指指向了廖觀平的手臂。

  薑年見到胡藝澄這般行事狠辣，覺得有些陌生的同時，也感到心安了不少，至少胡藝澄不是無腦的仁慈，她該出手時就出手，半點不含糊，雖然對她現在的年紀來說，有點過於殘暴，但這就是修士的生存法則，弱肉強食，若無法對敵人狠辣，那遭罪的隻能是自己。

  不過薑年還是不禁猜測，是不是因為胡藝澄這突如其來的天人之力，在悄然改變胡藝澄的心態？否則按照之前的胡藝澄來說，就算她再怎麽恨廖觀平，也不會立刻就做到這種直接廢了人四肢的行為來。

  之前陳岩那裏就是這樣。

  但這樣也好，薑年想到，這樣他就不用擔心胡藝澄會吃虧了。

  薑年想的沒錯，的確是因為天人之力在堅守著胡藝澄的心境，令她不至於被血腥的場麵給鎮住了。隨著砰砰兩聲響起，廖觀平所剩的兩條胳膊也都被胡藝澄給廢了，此時的廖觀平看上去就像是古代刑法中的人彘，隻剩一個軀幹和頭顱在撐著，在傷口處不斷有鮮血流淌，於感官上極富衝擊力。

  而胡藝澄終究是做不到毫無波瀾，即便是擁有了天人之力，但她的心性還隻是一個少女，所以當見到這等血腥的場麵時，她的眉頭還是忍不住跳了跳。不過也僅此而已，胡藝澄很快就調整了過來，沒有再露出什麽不適的地方。

  胡藝澄冷冷地盯著廖觀平，在感知到對方還殘餘著微弱的氣息沒有斷絕之後，她精致的小臉上露出了明顯的擔憂。

  而這幅畫麵，在胡藝澄背後的薑年自然是看不到的，他在目睹胡藝澄迅速出手廢了廖觀平的四肢之後，都忍不住心驚。

  藝澄此時的狀態到底是好是壞？

  薑年陷入了沉思。

  如今有胡藝澄在，他終於有一個平安的環境去思索一些疑點了。

  不過就這個問題上，薑年沒有想太久，因為沒有太多的意義。薑年凝視廖觀平，倒是對胡藝澄為什麽殺不了廖觀平這件事上有著深深的疑慮。

  除此之外，他還不明白胡藝澄到底是從哪裏獲得的天人之力，他想起胡藝澄跟丁明之間的對話，是否胡藝澄的變化和丁明有關？薑年轉念又想，天命之爭為什麽要把胡藝澄也給牽扯進來？

  薑年想都不用想，就斷定這背後肯定有江老的身影，至於江老的目的是什麽，他則是怎麽也想不出來。

  不過很快他就釋然了不少。

  此時的胡藝澄已經今非昔比了，她現在可是天人。

  就算無法擊殺廖觀平，自保應該不是什麽問題了，在如今的地球上，天人就是無敵的存在！

  薑年也因此安定了不少。

  暫且不提胡藝澄能否帶他離開，至少胡藝澄沒有危險，還能幫他出了不少惡氣，把廖觀平折磨得不成人樣，此事便極順應了他的心意，所以薑年就算察覺出來了不對勁，但總算是沒有去試圖改變什麽。

  “無論這背後隱藏著怎樣的秘密，無論對方是誰，有什麽目的，隻要有藝澄這身天人之力在，一切都將迎刃而解。”薑年看清現在的局勢，不問從前，篤定地定下了這個結論。

  可就在他產生這個想法之後，一股發自靈魂的心悸突然如同泉湧般迸發而出，薑年頓時陷入驚疑之中，他首先凝望胡藝澄，在看到胡藝澄依舊那般氣勢驚天之後，他稍微鬆了一口氣，緊接著他又看看那仿佛一條死狗的廖觀平，以及始終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陳岩丁明二人，但都未曾從他們身上找到心悸的源頭。

  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之後，薑年便十分相信起自己的本能來，這份心悸不應該是沒來由出現的，可能在某個地方，存在著讓薑年始料未及的事件。

  與此同時，胡藝澄正處在遲遲沒能解決廖觀平的不滿與焦急之中。

  薑年猜的，想的，有許多都是正確的。

  但薑年如今隻是一個凡人，能看到的東西都非常片麵，他沒有發現胡藝澄其實一直都很緊張。

  若是薑年能用靈覺外放，便能探查出端倪，可惜薑年隻看到了胡藝澄無敵的一幕，而全然不知胡藝澄此時內心的不平靜與緊張。

  接連廢了廖觀平的四肢之後，胡藝澄似乎又回到了嚴峻冷漠之中，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廖觀平，然後舉起手來，似要再來一次進攻，一副勢必要把廖觀平折磨致死的姿態，在她身上，天人波動渾厚而又沉重，仿佛群山環繞在一手之上，浩瀚威壓泰然壓下。

  胡藝澄正準備動手，那閉眼許久的廖觀平猛地睜開了眼睛，先是驚恐中帶著茫然地掃視四周，隨即他眼中迅速變得清明起來，視線一下子就對準了胡藝澄，接著廖觀平臉上流露出濃濃的苦澀，他嘴唇微動，卻沒有聲音，廖觀平嘴角扯了一下，露出一個苦笑。

  這一係列動作銜接得非常完美。胡藝澄不為所動，手上依舊朝著廖觀平推入，就在這時，屬於廖觀平的聲音出現在了胡藝澄的耳邊。

  不過並非廖觀平親口口述，而是以神念傳音。

  這也就解釋了剛才廖觀平為什麽會做出一個動嘴唇但是發不出聲音的動作，是在表達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再說話了，想要交流，得用上神念傳音。

  “天人，饒命啊，您也應該察覺到了，您就算再怎麽折磨我，也無法將我徹底殺死，我雖不知這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可我在這裏求您了，您大人有大量，就請停手，別再攻擊了！”

  胡藝澄即使聽見了也沒有任何反應，她毫不猶豫地再度出手，天人波動席卷，這一次胡藝澄沒有繼續以天人之力攻之，她引動起了方圓數百裏內所有被摧毀的土石，凝結成一柄巨大的石劍，緊接著，胡藝澄右手一揮，頓時蒼穹響起滾滾雷聲，無數水桶粗的紫色雷霆轟然降下，不過並沒有直接擊打在廖觀平身上，而是灌入石劍之中，原本隻呈現出厚重感的時間霎時間變得紫光透亮，仿佛一件劍狀的紫水晶，具有美感的同時，還蘊含著一股令所有人都心驚不已的恐怖威壓。

  不僅如此，胡藝澄似乎要孤注一擲了，她閉上雙眼，像是在感悟著什麽，這個過程沒有持續多久，很快的，一聲聲不知多遠之外的浩大轟鳴響起，薑年在後方看得心神震動不已，下一刻，他瞳孔收縮，竟看到他們頭上，赫然如瞬移一般，驀地出現上百座正在噴湧的火山！

  漫天的火山灰遮蔽天穹，灰蒙蒙的猶如一塊雲層，上百座火山齊齊噴發，滾燙至極的岩漿飛濺，周遭的溫度立即上漲，宛若身處火海之中。

  “開！”胡藝澄一聲輕喝，那上百座火山居然都摧枯拉朽般破滅開來，化作無窮盡的岩漿，赤光照耀天地，火熱充斥，所幸薑年又胡藝澄設立的防護，不會受到影響，但薑年還是趕忙低下了頭，因為這漫天赤漿太過耀眼了！

  而破開這上百座火山之後，胡藝澄纖手一握，漫天岩漿瞬間融合在一起，光芒萬丈，最後竟形成七顆赤紅寶石，胡藝澄稍一指引，寶石便鑲嵌在石劍上，石劍威勢再度攀升，赤紫雙色交相輝映。

  “再來！”胡藝澄此時就像是一尊權勢滔天的君王，言出即法，隨著此句一出，整個地球都在震動！

  猶如巨人嘶吼的海嘯、宛若宮殿的浩大冰山、如天龍盤旋的沙龍卷、比人類曆史上最大級別的台風還要猛烈的颶風、不知活了多少歲月的參天大樹、無數地球上珍貴而又堅硬的金屬寶石……

  都在此刻，由世界各地瞬移而至！

  “聚！”胡藝澄一指點出。

  所有災害在瞬間注入石劍之內！

  這可不是簡單的融合，而是元素之間的碰撞，是災難的集合！

  石劍正在急劇顫抖，毀滅之力席卷八荒！

  “我這一次，並未在其中注入天人之力，純以地球元素結合成劍，我且看，這一擊，還能不能把你殺了！”胡藝澄寒聲說道。

  而一直目睹著整個過程的薑年此時心神是何等的震撼，這接踵而至的災害與珍稀之物，都仿佛流星一般匯進石劍之內，石劍上的威勢仿佛沒有盡頭的在急速攀升，薑年憑借著本能上的感知，這石劍在氣勢之上，雖還沒有達到胡藝澄天人的程度，但就比極我境而言，卻是超出了不知多少萬倍！

  就在這時，薑年想起來小男孩當初對他說過的話。

  自然的力量。

  以及張北負說過的，元素之力。

  “即使沒有其他力量的灌輸，單單憑借著自然法則，元素之力，就能達到這般境界麽？”薑年自語，在這一刻，他心中突然湧現出深深的後悔與自責。

  似乎……自己錯過了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