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天人手下留情！”

  廖觀平極為吃力地喊道，就這一句，便幾乎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或許是因為牽動到了體內的傷勢，當此話說完，廖觀平立刻就又吐出了一口鮮血，臉色慘白，叫人看得心驚。

  在整個過程中，廖觀平一直是被碾壓著打，連一點反抗的力量都沒有，可見胡藝澄天人之力是何等的強大，在其之下的一切修士，都如同泡影一般，吹之破滅。

  太強大了！

  可此時廖觀平想的卻不是覺得天人如何無敵，自己在其麵前又是何等的渺小。

  也不是想今日是否會命不久矣，過不久就要奔赴黃泉。

  他想的東西很另類，甚至被不知情的人知道，還可能覺得廖觀平瘋了。

  因為廖觀平想的，居然是為什麽胡藝澄沒有直接把他給打死！

  在這等緊要關頭，廖觀平思考起來的，反而是這種令人驚愕的事情，但在他本人的看法中，此事太值得花時間精力去琢磨了。

  事實上，當他喊出“手下留情”四個字時，就已經覺得自己今天，應該是不會死了。

  為什麽？

  因為在他求饒之後，胡藝澄完全不為所動，依舊向他推掌，無匹的雄渾罡氣將廖觀平徹底包裹其中，除此之外，廖觀平還感受到了一股濃鬱的殺意，堅決且淩厲，幾乎到達了一種必殺的程度。

  可是，被罡氣摧殘得奄奄一息的廖觀平，直到胡藝澄完全推出了一掌後，卻還是……沒有死！

  至此，廖觀平心中安定了不少，雖還是有些忐忑，但總算是驗證了許多東西。

  結合剛才他被狂風從高空上拍打下來卻仍舊不死這件事來看，廖觀平就幾乎可以斷定，胡藝澄不具備殺死他的能力！

  不是她不敢，而是她不能！

  縱使身具天人之力，卻依舊不行！

  要知道，胡藝澄身為天人，哪怕是一道目光都可以令廖觀平仿佛置身於水深火熱之中，更何況是胡藝澄製造的一股具備天人之力的狂風？

  若說這是廖觀平自己抵擋下來的，斷然不可能，可如果不是，難道就說明是胡藝澄故意放水了嗎？

  可能嗎？

  胡藝澄不同於其他人，她對廖觀平甚至於對天命血身都沒有什麽興趣，她隻在乎幫薑年出氣，可以一掌拍死廖觀平才是她真正樂意看到的。

  然而事實就是這般出乎意料！

  連廖觀平本人都認為自己被那股狂風橫掃之後必死無疑，實在是因為那其中的天人之力太過恐怖，而且還充斥著一道極致的殺意，即便廖觀平極度不甘心，也有那麽一刹那覺得自己將要命喪黃泉了。

  可是他還沒有死！

  狂風固然強悍，但就在它即將徹底覆滅廖觀平的那一刻，狂風裏攜帶著的力量竟以一個極快的速度減弱，到最後更是降到僅僅隻有育韻境的水平，落在廖觀平身上根本就不痛不癢！

  就是因為這樣，以至於廖觀平瞬間就想起來自己剛才的那個猜想。

  所以他就升起了要一探究竟的衝動。

  這“手下留情”四個字，就是他試探的手段！

  胡藝澄沒有因為他求饒就收手，她的攻勢還是那麽決絕和冷冽，至少廖觀平可以肯定，胡藝澄沒有半點憐憫之心，是全力出手！

  這就擊潰了胡藝澄是因為天命血身才留手的可能！

  再者就是，既然胡藝澄都全力攻之了，但廖觀平還是沒有死。為什麽？

  必然是因為某種他不清楚的原因，導致胡藝澄雖然可以折磨他，但是不可以殺死他！

  再加上前兩次的出手，胡藝澄都沒有直接打死廖觀平，這就讓廖觀平更加斷定，胡藝澄被某種條件束縛了，要麽就是這個少女身上的天人之力來曆特殊，無法真正被她掌控！

  廖觀平能在短短的時間裏就判斷出這麽多，不得不說其心智的縝密與敏銳，看來他能在八大勢力中脫穎，或許並不單單隻是因為那把仿品妖刀。

  廖觀平在心裏鬆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是什麽理由，但至少可以確定胡藝澄不能直接殺死她，那麽剩下的就好辦了。

  對付一個年齡尚淺的小姑娘，於他這種生活了數百上千年的老妖怪來說，隻能說太簡單了。

  當然，這些話都是他表麵上不敢直言的。

  “感謝天人，不殺之恩！”廖觀平含著血對胡藝澄說道，神情痛苦中還不忘帶著恭敬，姿態端得非常正。

  胡藝澄的麵容依舊冷峻，動人的眉目裏蘊含著不加掩飾的仇恨與殺氣，可廖觀平是何等毒辣的眼光，他還是一下子就看出來胡藝澄藏在眼底深處的憤怨與不滿，似乎在對自己接連數次都沒能殺死廖觀平而感到煩躁。

  廖觀平看破不說破，不動聲色地繼續說道：“天人宏量，廖某在此懇請天人放我一命！”

  他的神情端得非常巧妙，即有恭敬，也有恐懼，若是看細致點，還能發現其中蘊含的不甘與無奈，且惟妙惟肖，令人找不出半點虛假，再加上他此時有氣無力，卻還在盡力求饒的語氣，使得任何人看到，都不會產生懷疑。

  當然，就這一言兩語的，肯定無法說服胡藝澄，胡藝澄那濃烈的殺心人人皆知，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廖觀平。

  所以，胡藝澄沒有任何回應的，再度出手！

  隻見她雙掌向著廖觀平狠狠地拍去，頓時一道凜冽颶風出現，攜帶著浩瀚的天人之力，猛地擊打在廖觀平身上。

  廖觀平臉色更為痛苦，就像是一個蔫壞的茄子，五官都快擠在一起了，不僅如此，就連廖觀平自己都不清楚他到底斷了多少根骨頭，體內的器官似乎沒有一個是完好無損的，這種急劇的疼痛實在難忍。

  即使廖觀平不斷在心裏暗示自己，一定要承受下去，隻有撐過此劫，之後才能真正算得上是天高任鳥飛，他廖觀平才可以平步青雲，一飛衝天！

  而且他在承受颶風席卷的同時，也在默默體悟這道攻擊的威力，雖說這過程非一般人可以堅持得下來的，但廖觀平越到後麵，心裏便越篤定與慶幸。

  他想的沒有錯。

  胡藝澄擁有天人之力不假，可以消耗他不假，可以折磨他不假，但就在殺死他這件事上，胡藝澄做不到！

  因為颶風在即將傷及他本源之際，威勢便迅速減弱了下來，但最後即使還能給廖觀平造成一點傷害，可比之先前的攻擊來說，這點傷害，就好比蚊子叮咬一般微弱！

  這就是實打實的證明！

  廖觀平在心中振奮地狂吼，頗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無論今日會發生什麽，都阻止不了我要成為天命之主的事實！”

  而在表麵上，他則是數個表情交換，先是對颶風的表現出極大的恐懼，之後颶風的威勢減弱，廖觀平便恰到好處的流露出驚疑，仿佛不解這明明可以直接分解他的颶風，為何沒有奪走他的生命。

  不得不說，廖觀平表現得很好，每一個細微之處都被他把握得非常完美，別說是還算稚嫩的胡藝澄了，就是久經風霜的陳岩和丁明見到了，也沒有覺得半點不妥。

  而此時的胡藝澄在看到廖觀平臉上那一連串的表情變化後，也終於無法繼續保持鎮靜，雖然她仍在極力掩飾，但還是被眼光毒辣的廖觀平發現了一些端倪。

  胡藝澄有些焦急了。

  廖觀平不禁思索，胡藝澄焦急的原因是什麽，他的腦海在飛速運轉，推演各式各樣的結果，很快，他便有了一個決策。

  一個可以幫他逃離生天，甚至扭轉局勢的決策。

  但在此之前，他還需要繼續隱忍下去，縱使承受更多的傷害。

  “再來兩三次，她應該就會動搖了。”廖觀平心中自語。

  果然，胡藝澄沒有放棄，依舊對他出手，狂暴的天人波動如同滔天巨浪般洶湧澎湃，瞬間就把廖觀平卷進其中，使得本就虛弱的廖觀平再度被狠狠摧殘了一遍。

  在此期間，廖觀平一直在體悟身上的傷勢程度，雖有增加，可總算是沒有斷了他的生機，斬了他的靈魂，而且天人波動在落在他身上時，呈現出更加明顯的頹弱，似乎生怕一個不注意就把廖觀平給殺死了。

  所以，即便過程痛苦，但廖觀平一直在死死支撐著，甚至他不惜引動本源，不讓自己陷入昏迷之中。

  因為他要觀察，他要感知事態變化，他要判斷，胡藝澄這天人之力的異常所在！

  轟！

  胡藝澄又一次攻勢，廖觀平身軀劇震，吐血連連，然而廖觀平還頑強地活著！

  這一次，胡藝澄都沒辦法掩蓋住心裏的焦慮，她眼裏充斥著憤懣與急躁，最後更是有些賭氣似的朝廖觀平一步踏出，揮動拳頭，掀起浩大風雲，一拳打在廖觀平的胸口上。

  廖觀平也是忍受不住，吃痛地嘶吼了起來。

  他的胸口被這一拳直接給打凹陷進去了！

  但是……他仍舊沒有死！

  胡藝澄身上激蕩出強烈的天人氣息，如同一條巨龍在她身旁盤旋，無匹的氣勢席卷天地，有那麽一瞬間，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顫抖！

  可，即便她法力滔天，神通廣大，卻還是，殺不了廖觀平。

  至於什麽原因，或許她早就知道了。

  “我要殺他。”胡藝澄像是在喃喃自語。

  廖觀平閉著眼睛，神智清醒，卻不敢在此刻發出任何聲音。

  當聽到胡藝澄的話，廖觀平即使心裏已然有了定論，但還是忍不住顫栗了一下。

  沒有人回應胡藝澄，胡藝澄就自己跟自己說。

  “我要殺他。”

  “我要殺死他！”胡藝澄說到這裏，眼裏已然被淚水充盈。

  “我一定要……把你給殺了，為王叔叔，為許阿姨，為王姨、毛頭、釘子、陳伯這些人，還有為小年……報仇！”胡藝澄緊咬著紅唇，淚眼婆娑地盯著麵前的廖觀平，她雖在哭，卻仍有仇恨在她眼裏綻放。

  在這一刻，胡藝澄不再是一名可以縱橫天下的少女天人，她似乎回歸了原有的性格之中，找到了一個普通少女，該有的柔弱。

  薑年在後方看著胡藝澄的背影，欲言又止，無論是胡藝澄的果決出手，還是廖觀平硬抗天人之力卻不死，整個過程他都看在眼裏。

  經曆了這麽多，薑年的心性也在飛速成長。

  此事怪異之處，薑年雖無法完全明悟，但也看透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