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風月山
作者:浮潛      更新:2020-10-21 00:57      字數:3525
  大長老領命正要去執行,結果他剛一轉身時,廖觀平似突然想起了什麽,叫住了他。

  “不用我們動手。”廖觀平說道。

  大長老有些疑惑,廖觀平繼續說:“忘了之前我們跟薑年立下契約了麽?昆侖墟不得在天命之爭後對他對手,要遵循契約,待天命之爭後留他一命。”

  大長老皺眉,“難道說真要任由天命之子繼續活下來?他可是與天命有過最直接接觸的,雖說如今天命血身凝練成功,但難保日後不會出現意外。”

  “這我自然清楚。”廖觀平平靜道,“但我們此前與他立下契約也是真的,你身為昆侖墟的人,若是親自動手,很容易就引動天罰,到時候隻會得不償失。”

  大長老適時的沒有再繼續詢問,而是默默等待廖觀平下文。

  他知道,廖觀平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天命事關重大,豈能有半點閃失?想必墟主是另有打算。

  果然,廖觀平開口就說道:“礙於契約,我們不好動手,但這並不代表我們就要留他一命。剛才的契約內容是八大勢力的人不得殺他,可若是出手的人並非八大勢力的,那就沒有問題了。”

  “可現在哪裏去找其他人?”

  “還記得二十多年前,各方勢力曾選出四人隱藏修為,混入人間,去監視薑年一家嗎?”

  大長老聞言後,眼中便露出了明悟。

  “當初那四人從被選出之時,就已經被他們的本宗秘密逐出了,他們各自留在本宗的銘牌都已經被銷毀,隻不過他們自己並不知道這件事情而已,所以他們在人間二十多年,雖然我們一直都有給他們布置任務,但實際上他們早就是一介散修,與勢力沒有任何的關係。”廖觀平淡淡道,“我們當初之所以這麽做,並非是預知到了有今天這契約一事,而是因為那時江老一直待在薑年身邊,我們也不敢太過明目張膽,若江老對我們派人監視這一事感到不喜,我們也能及時推那四人出去,以此撇清關係,不過雖說江老早就發現了,卻始終沒有點破,那四人便一直堅持到了現在。直到最近,為了防止不必要的意外出現,還有因為有一些任務要他們完成,所以我們八大勢力就各分了一點祖氣出來,注入他們體內,這才是他們能在這天命蘇醒的時間裏自由活動的原因,不過我那時還真沒想到,居然真有用到他們的時候,倒是我那時眼界短淺了,沒有預料到今日的狀況。”

  廖觀平說到這裏時的語氣也顯得有些意外,在今日這個戰場上,育韻境是最低的標準,而那四名暗子中僅僅隻有一人達到了育韻境,廖觀平當時甚至覺得分祖氣給他們有些多餘,如今再回頭一看,這個決定原來是那麽的明智。

  廖觀平才說完,大長老就心有感應,低頭隔著萬裏望去,他眯了眯眼,看到了就躺在薑年旁邊的,已經沒了氣息的張北負。

  “死了一個。”

  “無妨,死了一個,還有三個。”廖觀平不以為然,也不在乎張北負為什麽會出現在薑年身邊,隨即他運轉體內真元,淡然說道:“暗子何在?”

  此話經修為加持,一出便如同雷霆翻滾,響徹天地,與此同時,離薑年所在地不遠處有三道聲音一齊喊出,莊重肅穆,“在此!”

  “訴爾等真名!”大長老喝道。

  “風月山,陳岩!”

  “摘星門,王棧怡!”

  “光明教廷,丁明!”

  三人三語,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廖觀平也終於不再隻把目光放在天命血身上,他眼眸稍微朝下,俯視地麵那低頭抱拳彎腰,畢恭畢敬的三人,“你們三人已混跡人間二十年有餘,可知早在你們最開始被選中之際,就已經被各自的宗門給銷毀了銘牌,暗中將你們逐出?”

  他的語氣非常冷淡,此話落在地麵三人耳中,猶如六月飛霜,使得他們無不感到心寒與苦澀,雖說對於此事他們或多或少地都猜到了一些,但卻始終沒有找到確切的證據。

  如今由廖觀平親口說出,他們心中的那最後一絲僥幸也隨之破碎得一幹二淨了。

  特別是陳岩,他從始至終一直忠誠於風月山,之前薑年無意間激活鎖著天命花櫃子的鑰匙,陳岩便打算直接衝上去,提前把天命花奪了過來,從而讓風月山占得先機,隻是最後他的行動被其他人阻止了,還讓張北負給威脅到離開。

  但即便如此,陳岩依舊心念風月山,希望風月山可以在天命之爭中拔得頭籌,一舉獲勝,可惜事與願違,陳岩在地上親眼目睹到風月山山主彭豪在最後交鋒中被人淘汰出局,且彭豪離開的時候幹脆利落,顯然是沒有打算帶同是風月山出身的陳岩一起回到風月山,或許說得更絕一些,彭豪壓根就沒有想起來還有彭豪這一號人,這個一輩子都對風月山忠心耿耿的老人,也第一次質疑起了自己的付出。

  與其他人不一樣的是,當初風月山選人做暗子的時候,最後的確定人選並非陳岩,可陳岩一得知這件事情,便立刻火急火燎地找上長老,希望能把這個機會讓給自己。

  長老問他為什麽想要去幹這件吃力不討好的事。

  陳岩回答:“能為風月山作貢獻,沒有什麽為什麽,隻有怎麽去做。”

  陳岩當初還覺得自己說出這一番話時,自己是多麽的光榮。

  曾有人說過他傻,放著大好的時光不去修煉,反而跑去人間裝凡人,豈不是貽笑大方?

  而陳岩從未反駁過那些人。

  在他看來,隻需要他自己願意,其他別人說他什麽,他都不在乎。

  所以陳岩來了。

  隱藏身份修為,化身為一個再平常不過的老人家,在薑年家所在的小區裏當起了園藝工人,平時負責修剪修剪花壇之類的。結果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這一剪,就剪了二十三年。

  這二十三年對於一個已經走過了數百年光陰的修士來說算不得什麽,可陳岩卻覺得非常漫長。

  他雖說對風月山極為狂熱,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基本的判斷力。二十三年裏,陳岩也漸漸發覺到風月山的一些異樣,什麽對他的發問不理不睬,還有每次布置任務時都是單方麵傳話給他的……陳岩的心態正是在這一件件事情中,悄悄發生了轉變。

  他發現,自己或許沒有那麽熱愛風月山。

  因為風月山並沒有那麽關注他。

  原來他一直都是可有可無的那個,原來他從來都不重要。

  可有人知道,這個曾經對自己的宗門無比信任甚至已經到癡迷程度的老人,居然也會有一天替自己一直以來付出的真心感到不值。多少個夜深人靜的時候,陳岩就坐在小區花壇邊上,手裏提著一瓶劣質白酒,一口一口地往肚子裏灌。

  明明不會醉,他偏偏要散去修為護體,讓酒氣彌漫全身,從而讓自己達到一個醉的目的,並且在此期間,陳岩便會仰起頭顱,卻閉上眼睛,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問自己,就三個字。

  為什麽?

  陳岩也想不明白了。

  到後來慢慢的,陳岩才相信,風月山是拋棄他了。

  但相信歸相信,如何去做又是不同。

  陳岩依舊聽命風月山,處處為其著想,連提前拿走天命花讓風月山早做準備這種事情他都做得出來,典型的一個口是心非,可見在他內心深處,風月山到底占了一個怎樣的分量。

  所以說,當陳岩從廖觀平口中聽到真相之時,他的心情可謂是五味雜陳,在一瞬間他想了許多,但到最後,他也隻能在心底以一聲歎息來概括他這二十三年來的心路曆程。

  後悔嗎?

  有一點吧。

  但所幸陳岩早就有過準備,導致此刻他雖說知道真相之後難免有些意難平,但還至於悲傷得死去活來的,其中也應該有一些在人間剪了二十三年花草的原因在內吧,這種平平淡淡的生活於無聲無息中,悄然改變了陳岩的性格。

  陳岩在一瞬間出現恍惚,便恢複了清明,繼續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對著上方的廖觀平二人畢恭畢敬地說道:“之前不知,此時知了。”

  其餘二人皆在聽到廖觀平冷淡的話語後有些失神,並且與陳岩一樣,他們很早之前就對自己宗門產生了懷疑,所以倒也不會有過多感慨,在心裏暗罵一聲自己宗門是何等的卑鄙無恥之後,他們就直接把這件事給翻篇了,畢竟他們就算有再多的想法,也得等到天命之爭結束了,才會有時間去月下飲酒斯人醉。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你們既然都在這裏,那就是見過了之前我們與薑年立下契約的時候。”廖觀平高高在上,俯視三人,“既然當時我承諾在天命之爭後不會對他出手,那便自然會說到做到,但天命事關重大,薑年雖已經被剝離了天命,可畢竟他曾經做過那天命之子,為了全天下著想,今日縱使我要破壞契約,薑年也必然要死了。”

  地麵三人神情沒有絲毫變化,養氣功夫此時練得極好,但有誰知道,他們早就在心底罵了廖觀平不知多少句,其中最多的就是一個冠冕堂皇。

  說得這麽高尚,還不是一個借口?

  大家都心知肚明。

  廖觀平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重新把目光放在了天命血身身上。

  在他身後的大長老自然懂得,他正色朝著三人說道:“總而言之,墟主要說的很簡單,便是需要你們並非八大勢力中人的身份,去將薑年給殺了。”

  隨即,他又說道:“至於事成之後,我可以讓你們三人都拜入昆侖墟門下,從而擺脫現在這個散修的名頭。”

  廖觀平對此話無動於衷,明顯是默許了。

  地麵三人聞言都心神一震。

  最後,廖觀平還補充了一句:“我隻給你們三息的時間,三息之後,拿薑年的人頭上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