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斬草除根
作者:浮潛      更新:2020-10-21 00:57      字數:3436
  廖觀平站在高空之上,張開雙臂,閉上眼睛,他似乎在聆聽什麽,還是在感受什麽,可世界靜悄悄的,什麽聲音都沒有,連風都因為天命血身而停止了下來。

  可廖觀平仍然無比享受這一刻。

  這是一個時代的轉點。

  這是昆侖墟的轉點。

  亦是廖觀平心心念念的天庭,向前踏出的堅實的第一步。

  方丈大師走了,威廉走了,炎池龍走了,其他所有人都走了,就剩他昆侖墟留下,他廖觀平,以及中層的昆侖墟大長老。

  這是何等傲人的戰績?

  在此之前,可不會有一個人相信,昆侖墟才是最後贏家。

  廖觀平笑了起來。

  由剛開始嘴角微微勾起到弧度增大,慢慢的越來越彎,很快的,廖觀平就咧開嘴笑,露出潔白的牙齒,且緩緩笑出了聲,先還是有些小聲,但是慢慢的,他的笑聲越來越大,逐漸響徹上層戰場,逐漸……響徹天地間。

  就連在地上躺著的薑年都聽見了。

  狂喜而興奮,激動且縱然。

  除了薑年還能在此時自由行動之外,這個世上還有誰能夠不受天命束縛?唯有他昆侖墟!唯有他昆侖墟大長老,唯有他廖觀平!

  他再放肆狂笑又怎麽樣?有誰會製止或者多話他嗎?沒有!

  這是勝利者的笑聲,他廖觀平當得起!

  至於遠在地上的薑年在聽到這陣笑聲之後,他的心裏立刻就浮現出廖觀平的麵孔,他認得這個聲音。沒想到,居然是他獲勝了。

  薑年不清楚上層戰場都發生了什麽,他原以為最後的勝者會是方丈大師,卻沒料到是廖觀平拔得頭籌。

  果然應了那句話,走到最後的人,才有資格笑到最後。

  但很快的,薑年就有些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廖觀平?這個人從一開始給薑年的印象就不好,薑年直覺上就認為廖觀平此人應該是那種可以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雖說他倆也隻是見過一麵,薑年會產生這樣的想法未免有些武斷了,可即便如此,薑年還是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

  這種人非常不好對付,他們不止是聰明,而且城府極深。

  再加上薑年還擔心廖觀平會怎樣處置自己。

  縱使今日到場的八大勢力都是他的敵人,他不可能存在有什麽偏袒哪一方,可薑年還是在知曉獲勝者非方丈大師而是廖觀平後,內心感到一股深深的不安。

  廖觀平,會怎麽對待他這個天命之子?

  廖觀平剛才也立下了契約,但這個契約對他們這種人而言,真的有用嗎?

  薑年可是一點都不確定。

  這時,薑年想起來張北負對自己說過的話,他說契約哪怕能對八大勢力主造成一些約束,但隻要他們願意,要薑年無聲無息地死去的方法有太多了。

  薑年的心更亂了。

  他隻能咬住牙關,讓自己勉強鎮靜下來,然後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隻能裝作自己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不發出動靜,讓自己的存在降到最低,以此希望廖觀平不會這麽快就注意到他。

  並且他還在不斷祈禱,之後發生的事情能夠順心如意。

  薑年自己並沒有注意到。

  能產生出這樣的想法,他的心境已經完全毀了。

  修心不在,凡心當道。

  薑年這個凡人,現在是做得名副其實。

  此事若無法妥善,薑年便一輩子無法重新踏上修途。破而後立,並不隻是說說而已。

  修真,怎麽可能會簡單?

  當然,薑年如今會變成這個樣子,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另外一個人格的自斬。

  人在情緒波動起伏非常劇烈的時候,便會出現精神恍惚的狀態,而這個狀態一旦走到了極致,則很容易完成人格分裂的下場。特別是薑年本就年輕,心智上即使再聰慧也不成熟,還無法完全做到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地步。在親身經曆了這種種事件與刺激之後,他便分化出了另一個自己。

  一個堅毅,勇敢,果斷的自己。

  或許這個才是薑年的主人格。

  一般而言,人格是不會自毀的,除非那人已經對曾經發生過的事完全看開了,再無芥蒂之後才有可能人格合一,不再分裂。但是,像薑年這樣,一個人格對另一個人格太過失望而自願毀滅的情況,普天之下,縱使存在,也極為少數。

  可能是因為這兩個人格太過極端,一個軟弱,得過且過,一個堅強,冷漠無情。

  站在兩個極點。

  就像是鏡子的兩個人,看似一樣,其實區別巨大。

  但這又有什麽辦法呢?

  一切的一切,硬是要說起來的話,也隻能是薑年自己自作自受了。

  薑年也後悔過。

  他非常清楚現在的自己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

  他真的對張北負說的話無動於衷嗎?不,如果真的無動於衷他就不會一直在腦海中念念不忘了,他非常在乎。畢竟在此之前,從來沒有一個人對他說過這些,即使是他的父母,也沒有張北負說的這般徹底。

  當一個人孤獨慣了,即使是來自陌生人的搭話都顯得彌足珍貴。

  薑年到現在都在不斷回想起張北負臨死前說的話,一字一句無比清晰,想得心潮澎湃,想得情意激憤,但他仍是從頭到尾沒有睜開過眼睛。

  這就是自我逃避。

  這就是他現在這個人格帶給他的。

  一個隻敢躲在自己世界裏的……懦夫!

  可薑年後悔歸後悔,他真的意識到另一個人格自斬後對他本身造成的影響有多大嗎?

  或許另一個人格還在的時候,一樣會選擇像薑年這樣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但不同的是,前者是靜觀其變,後者是祈求平安。

  天地之差。

  就在薑年還在地上胡思亂想之時,中層戰場的昆侖墟大長老已經來到了上層戰場,他的身上還染著血,有敵人的,也有他自己的,不過無論他此前受了多重的傷,到現在都已經無足輕重了。

  他難以掩飾自己臉上的興奮與激昂,迅速來到廖觀平身後,然後朝著他深深一拜,高聲呼道:“恭喜墟主獲勝,在這等層次的戰場上墟主都能憑借一己之力拔得頭籌,神威蓋世,令我五體投地!”

  廖觀平欣然接受這一適時的馬屁,他沒有回頭,微笑道:“如今大局已定,各方勢力接連退出,我昆侖墟走到最後,並非僥幸,雖有妖刀在手,但若非我昆侖墟正統地位,江老當初又怎會贈予妖刀,讓我在這天命之爭中笑到最後?一切,可都是命中注定。”

  “墟主英明!”大長老彎下的腰就沒有直起來過,他繼續恭敬說道。

  廖觀平擺擺手,“行了,不用作這一套形式了,隨我一同前去天命血身前,為其按下屬於我昆侖墟的烙印,這才是真正定下昆侖正統之舉。多年付出與努力,各位前賢的準備與叮囑……前人栽樹,今日便由我廖觀平,來開花結果了。”

  說完,廖觀平飛向下方,後麵大長老高呼一聲“諾”之後便趕緊跟隨了下去。越臨近天命血身,廖觀平的表情則越難自持,即便是想在部下麵前保持威嚴,廖觀平此刻都無法按耐住自己心中的不平。

  欣喜,激動,興奮,感慨……種種夾雜在一起,可謂是……

  波濤洶湧!

  天佑我昆侖啊!

  廖觀平在心中感歎,隨即便是無窮盡的熱切,這可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天命主導,這是一個全新時代的誕生,昆侖墟數千年來徒有正統之名,卻與正統之命,地球頂尖勢力不多也不少,可昆侖墟卻始終無法真正超脫而出,站在前沿,引領整個天下。

  但在今天,所有都不一樣了。

  他昆侖墟真的要站起來了!

  他廖觀平怎能平靜?

  “天命血身……”廖觀平來到天命血身前,目光灼熱,他抬起手隔空撫摸著天命血身,雖沒有直接觸碰,但廖觀平仍然能感知到裏麵蘊藏著一股無法揣摩的恐怖氣息,仿佛一口混沌深淵,在世界誕生之前便度過了不知何等長遠的歲月,不朽與神秘,強大而浩瀚。

  自天命從薑年體內剝離,融入血身中也已經有過一段時間了,在此期間,天命沒有展露出一絲排斥的跡象,明顯是與血身達到了完美契合的程度,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血身那金光燦燦的瞳孔也漸漸沉寂了下來,不再光芒外放,而是收斂了起來,可當廖觀平對上天命血身的雙眼時,繞是他早有準備,此刻心中還是生出了一股濃濃的心悸。

  在一刹那間,廖觀平甚至有種自己化身為一顆世間最渺小的塵埃,置身於廣袤蒼穹下,連抬頭觀望的資格都沒有,隻能卑微地蜷縮在角落,無聲顫栗著。

  與此同時,廖觀平胸口處有一個模糊的印記綻放出淡淡的光芒,還能見到在他體內有一條霧狀小龍遊走,廖觀平也因此恢複清明。他目光震驚中還帶著熱切,即使是他體內有江老留下的印記和祖氣庇護,他仍然受了天命血身的影響,可想而知,若非如此,廖觀平甚至連站在天命血身前,都極為勉強。

  廖觀平心中大喜,理應如此!

  “墟主,可是馬上動手?”大長老在後戰戰兢兢,即使體內一樣擁有祖氣,但在天命血身麵前,大長老還是感到了莫大的壓力。

  廖觀平聞言搖搖頭。

  他端詳著天命血身,就像是在看一件世間最美的藝術品,目光從未離開過。

  大長老俯首聆聽。

  廖觀平頭也不回,淡淡說道:“在此之前,先把那天命之子斬草除根。”

  大長老恭敬回答:“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