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鋪墊
作者:浮潛      更新:2020-10-21 00:57      字數:3899
  炎池龍被花敗妖刀逼得節節敗退,狼狽不堪。

  要他以一個極我境大圓滿的境界去對抗曾經的天下第一——真人李花敗親手打造出來的,其中蘊含著無暇真人之力的仿品妖刀,實在太勉強了。

  除了逃離與避退,炎池龍別無他法。

  從剛才到現在,廖觀平一共才揮出了三刀而已,可別說是三刀了,就是隻有一刀,炎池龍也束手無策,他雖是不甘,可在麵對這種壓倒性的力量時,他再怎麽怒火中燒,要逆天而行,也隻能被刀氣無情地一路橫掃過來。

  炎池龍內心輕歎一聲。

  對抗刀氣的動作減緩了一些。

  廖觀平目光一凝,炎池龍這是終於要放棄了嗎?

  若真是如此,我該驅使妖刀,趕緊收了刀氣,否則必然重創了炎池龍。

  哪知廖觀平正要有所作為,炎池龍便隔著數千裏朝他大吼了一聲:“廖觀平,你想讓我自主退出,我告訴你,不可能!你若是真要奪得最終勝利,便打到我動彈不得為止!否則,我炎池龍今日,絕不屈服!”

  聲音如滾雷轟然作響,傳徹雲霄,沒入廖觀平耳中。

  這時廖觀平才知道,原來炎池龍並非要就此放棄,而是在調整內息,要動用最強神通,全力一搏。

  廖觀平深深地望了一眼炎池龍,神識附著妖刀上,讓其為那已經揮出的三道刀氣增強幾分威勢。

  千裏之外頓時傳來一聲炎池龍的怒吼。

  可廖觀平依舊能聽出這怒吼中,隱藏起來的吃痛,他沒有如炎池龍這般大喊大叫,隻是平淡地以神念傳音。

  隻有一字。

  “好!”

  …………

  當張北負問到薑年,有沒有發現這兩年裏丁明經常時不時地給他和胡藝澄製造獨處機會,卻又在他倆即將互訴情愫的時候,總能出現一些意外來打擾那甜蜜的氛圍時,薑年迅速回想起上高中至今所有的有關丁明與胡藝澄的往事。

  結果越想越心驚。

  因為張北負說得沒錯。

  之前從來沒有了解過真相的薑年根本就不曾留意過丁明會有什麽樣的不對勁,在他看來,丁明雖然出現的時機非常巧妙,但他與胡藝澄之間的感情都是靠日積月累和互為愛戀形成的,丁明也僅僅起到一些輔助作用罷了。

  但如今聽到張北負說的這一番話後,薑年才意識到往日的美好,竟真的能咀嚼出一些預謀的味道!

  怎麽會是簡單的輔助?

  細究之下,丁明的作用可大了!

  甚至薑年覺得,若沒有丁明,他和胡藝澄最後能不能成為情侶,都還是一個不確定的結局!

  一語驚醒夢中人。

  丁明有心辦無心事。

  此心不純!

  薑年此時竟再一次體會到了痛心之感。

  若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這個世界還有什麽是值得相信的呢?

  丁明可是我最好的兄弟啊!

  不知道是否錯覺,薑年因為缺失本命精血後變得遲暮的臉龐上,似乎在一瞬間更顯老態了幾分。

  就像是一名已經步入晚年的老人在一夜之間連續遭遇了數件禍事,心生疲憊的同時,也開始對世界產生了絕望的念頭。

  可即便如此,薑年依舊沒有睜開眼睛。

  他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手都已經微微繃緊了一些,可見他此時心中的不平靜,但他就是不願意睜開眼睛看一看這個世界,似乎被眼簾遮住了光芒,那望不見終點的黑暗便是他餘生的追求。

  對此,張北負也隻能暗歎。

  為什麽不睜開眼睛?張北負或多或少也能猜到一些。

  眼睛對於一個人來說,特別是凡人,便是能最直觀地感知外界的橋梁,它可以給人帶去的印象是最為深刻的,甚至在一些具有特殊意義的場景中,眼睛所看到的一切,是可以直通心靈深處的。

  若是好事也就罷了。

  就怕……是像薑年遭遇的這些不幸。

  小時被虐待、在巷子裏被盧開河羞辱、在網吧裏被呂千才羞辱、江老留下來的文件、假父母、市場裏的真父母、父母慘死,自願獻出本命精血……這一樁樁,一件件,一次比一次淒慘,一次比一次黑暗,薑年都完完整整地看在眼裏,被最直切的視覺衝擊不斷地踐踏他的靈魂。

  那他就會產生恐懼。

  更何況,他才隻是一個剛滿十八的少年而已。

  因為看過的醜陋太多,便不敢再用眼睛去領略世界,害怕再見到殘酷而又悲慘的現實,讓本就千瘡百孔的內心再一次遭到重創。

  這其實是一種自我逃避。

  像薑年這樣的人,在這個世界上不在少數,甚至有真正的盲人突然有一天發現自己的眼睛複明了,但在激動之後,他卻毅然決然地選擇了繼續以盲人的身份度過餘生,不是因為他不渴望終於不再是一味黑色的世界,而是因為他在成為盲人的這段日子裏,經曆過太多的歧視對待,已經非常清楚,這個光鮮亮麗的世界下,到底隱藏著怎樣的陰暗。

  相比之下,還不如徹底當自己看不見,封存自己的視線,鎖住自己的目光,雖然少了一雙眼睛,但卻能讓自己的心靈,變得輕鬆一些。

  所以,薑年不睜開眼睛,或許就是因為這個,逃避現實,害怕現實,這個冷冰冰的世界帶給他太多的痛苦,閉上眼睛,就不用再見到那些令他崩潰作嘔的畫麵,就可以……稍微安心一下。

  這樣做人,未免太可悲與可憐了些。

  該是如何恐懼與絕望,才能做出這種封閉自我的決定?薑年很好地詮釋了作為一個人是怎樣一步一步走進深淵的。

  一個十八歲的少年,正值青春。

  卻已然放棄了這個繽紛多彩的世界。

  但……如此也好,張北負這樣想道。

  忍受得越多,等到爆發的時候就會越凶猛狂烈。

  至少現在薑年還沒有徹底喪失對生的欲望,至少他在聽到丁明乃是修士後還能有所反應,這就表明,薑年還有一絲重新振作起來的可能。

  張北負心中喃喃:“你可不能就此一蹶不振下去啊,否則你拿什麽迎擊不久之後發生的厄難?你若此次再錯過,便真的挽回不了了……”

  哪怕你會因此墮入瘋魔,從今往後與黑暗為伍,也一定不能退縮,縱然焚燒靈魂,也要在所不惜!

  這時,張北負抬頭瞥了一眼上空,那裏正打得如火如荼,特別是上層戰場,極我境氣息彌漫天地,威懾十足,且極為狂暴,想必是剩下的五大勢力主要進行最後交鋒了。

  他再低頭看了看胸口的長矛,那裏仍在不斷淌血。

  張北負深知,時間不多了。

  他對著薑年說道:“正是因為江老吩咐給我們的任務,所以我和丁明身為修士,卻還是經常摻合進你與胡藝澄之間,而且早在江老讓我們四人進行這個任務的時候,就已經設下了秘術,我們無法對各自的勢力闡述這件事情,以至於至今除了我們四人和你之外,便再沒有其他人知道,江老曾經給我們布置過這麽一個秘密任務。”

  “至於江老的目的,我們從未得知,讓你徹底陷入絕望是為了什麽,我們也一直猜不出來,但作為暗子,我們隻能遵循命令,一步一步地完成下去,而按照如今的結果來看,我們並不辱使命,隻是,這個結果對於你而言,太過殘酷了些。”張北負輕聲說道。

  接著,他便以一種敘事懷舊的語氣,說起了薑年的過往。

  “十八年的成長,十八年的人生,除了小時候的拐帶事件,你其餘的歲月裏,過得可以說是非常幸福美滿了,父母安康明朗,視你為掌上珍寶,處處為你著想,愛你,甚至超過了愛他們自己。你自己也很不錯,相貌俊秀,聰慧過人,學習成績優秀,運動能力強,口才好,情商高等等,這些都能令你無論在哪裏,都能迅速成為成為亮眼的核心。你的朋友們也很仗義,隻要你開口,他們會盡心盡力地幫助你。當然還有胡藝澄,這麽一個靈氣的女孩,也都如你所願地成為了你的戀人。你順風順水,無憂無慮,是多少同齡人羨慕的對象,你啊,就是那別人家的孩子,若是照這樣發展下去,你的未來必然一片光明。”

  薑年聽到這些話,也不由自主地回憶起曾經,張北負不說,他自己都有些忘記了,原來以前的他,一直生活在這麽一個美好的環境之中。

  回想起當初的一幕幕,他有些沉醉了。

  而繞是張北負已經活了很久,也有些羨慕起自己的的這一番話裏描述的薑年的人生,他可是從薑年還是嬰兒的時候就一直觀察對方到現在,薑年的一切動向他都了如指掌,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頗有感觸。

  即使是生活在下水道的老鼠,也有向往光明的渴望。

  “但,這一切都因為你是天命之子,而變得一文不值。”張北負話鋒突然一變,把正沉浸在往日美好中的薑年狠狠地拉回了現實。

  “天命之子,這個本應該生而為王的身份,落在你的身上,卻仿佛成為了一種詛咒,從你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起,你便不屬於你自己了,為了獲取你的身體數據,有人會在你身邊安插暗子,為了奪得天命花,有人會摧殘你幼小的身心,為了獲取天命主導,有人會當著你的麵,把你的父母給活生生地煉化,你之前有多幸福,現在,就有多痛苦。”張北負的聲音就像是一把刀子,無情地插進薑年的心中,他每說一句,刀子就深入一分。

  薑年不斷地跟自己說,不要聽,沒事的,這些事情你都是知道的,還有什麽覺得不好受的?該承受的痛苦你都已經承受過一次了,你現在早就應該是百毒不侵,堅不可摧的了,他隻不過是複述一遍你的遭遇罷了,這沒什麽的,真的,真的……沒什麽的。

  是啊……沒什麽的……

  不就是重新回憶一遍麽?我那時候都已經挺過來了,現在還有什麽好怕的?

  不怕不怕……

  薑年給自己打氣。

  可是啊,張北負不願意就此停止。

  “說起來,除卻你小時候被強行奪走天命花之外,其實誰也沒有去幹擾你的生活,無論是我和丁明,還是王姨與陳伯,他們都隻是在你日常能見到的地方悄悄地監視你,你的生活還是由你自己把握。但你要知道,你是什麽身份,你要去做什麽,所有人都在等待你長大,你要相信,一旦你做出任何偏離計劃的事,將會有數不清的人和事接踵而來,讓你重新回到正軌,你從來都不是一個自由身。或許,你可以把你自己看作是實驗室裏的小白鼠,在大到看不到邊緣的籠子裏無知地活著,可當需要的時候,人類就會無情地抓住你。”

  張北負輕輕歎了一聲。

  薑年聽著尤為刺耳!

  “你生而不凡,卻生來不幸。”張北負喃喃自語,很小聲,可薑年仍是覺得……

  如雷貫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