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穗城的天太熱了

  　　醫院的走廊上，蘇鬱和蘇錦航並肩坐著，姐弟倆都默契的低垂著頭，沒有說話。

  　　李醫生剛才的話還在他們的腦海裏回蕩著，他們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卻沒有想象中那麽快接受這個事實。

  　　蘇鬱問他，“如果繼續是不是還能多活一段時間？”

  　　李醫生說：“……對，但也會很痛苦。”

  　　…

  　　良久過後，蘇錦航開口打破了沉寂，“姐，按醫生說的，你是打算繼續讓媽治療還是放棄治療？”

  　　他們都知道其實蘇萍嵐的情況已經沒有繼續治療的意義了。

  　　蘇鬱輕咬下唇，她抬頭望向對麵的白牆，眼眸裏流淌著哀愁與掙紮之色，“或許我們應該抱著坦然的心態，讓媽自己決定吧。”

  　　從她的角度來想，她會希望蘇萍嵐繼續治療，延長一些生命的時間。

  　　“你先進去陪媽，我去透透氣。”蘇鬱站起身來，朝安全通道走去。

  　　蘇錦航聽話的起身進了病房。

  　　蘇鬱說是透氣，實際上是去抽煙解悶兒。

  　　大概過了五分鍾，她才從安全通道裏走出來，正巧又碰上李醫生，蘇鬱點點頭，本想著李醫生應該就這麽過去了。

  　　但沒想到李醫生突然叫住了她，“蘇小姐，看你還年輕，應該也不知道如何操辦後事兒，我這有殯葬服務的電話，你可以谘詢他們。”

  　　李醫生邊說邊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遞給蘇鬱。

  　　蘇鬱微微一怔，隨即淡笑的接過那張紙條，“麻煩您了，李醫生。”

  　　蘇鬱將紙條放進兜裏，又禮貌性的和李醫生道謝後才轉身離開。

  　　李醫生看著她的背影，眼鏡下的眸子閃爍了下，然後也轉身離開。

  　　蘇鬱回到病房，蘇萍嵐又剛吐完，臉色蒼白得嚇人。

  　　蘇鬱眉頭不自覺的蹙起，她看了眼，便進洗手間去洗手，出來時、蘇萍嵐已經坐好。

  　　蘇錦航正好放下水杯，瞧見蘇鬱出來，便乖乖的起身把位置讓出來。

  　　蘇鬱走到床邊，坐下，思忖了片刻，才開口詢問她要不要繼續治療的事情。

  　　“放棄治療吧，最後的日子我想走得體麵些。”蘇萍嵐語氣平淡，“這個情況繼續治療最多也隻是延長一點時間，就這樣吧，不用浪費那些錢財。”

  　　蘇鬱和蘇錦航聞言，都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心裏此刻都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也罷，死亡本來就是每個人的終點站，倒不如最後走得有尊嚴些。

  　　蘇鬱也不再堅持，點點頭，便又和蘇萍嵐聊了一些家常，便帶著蘇錦航離開了病房。

  　　當天晚上，蘇鬱夢見了蘇萍嵐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她的模樣是年輕時候的樣子，穿著一件白裙，就那樣靜靜的看著她。

  　　陽台的光模糊了她的輪廓，她臉上的悲傷卻清晰的映入蘇鬱的眼簾。

  　　蘇鬱想要朝她走過去，卻怎麽也邁不出腳步，隻能站在原地看著她。

  　　蘇萍嵐嘴角含笑看了她好一會兒，忽然開口，“鬱鬱，站好，讓媽再看看你。”

  　　因為她的話，蘇鬱一下子就紅了眼眶，眼淚不停的順著臉頰滑落。

  　　蘇萍嵐起身朝她走來，伸出雙臂，想要抱她，可是蘇萍嵐的手卻直接穿過她的軀幹，絲毫沒有觸碰到她。

  　　蘇鬱睜大眼睛看著，蘇萍嵐的身體一點一點兒消失，她驚恐萬狀的呼喊著，“媽…媽…”

  　　“穗城的天太熱了，記得帶媽去海邊。”蘇萍嵐消失的瞬間，落下了這句話。

  　　蘇鬱被嚇得直接跪倒在地，哭個不停，眼淚嘩啦嘩啦的往下掉，不停的呼喊著……

  　　“姐，姐，你怎麽了？姐……”

  　　蘇錦航慌亂的拍著蘇鬱的臉，試圖將她叫醒。

  　　老式的房子隔音不好，蘇鬱的哭聲他在隔壁房間都聽到了。

  　　蘇鬱被蘇錦航叫醒，眼神空洞的盯著天花板，眼淚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見她睜開眼睛，蘇錦航趕緊拿過一旁的紙巾幫她擦拭臉上的淚水，擔憂問道，“姐，發生什麽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不知道是因為噩夢還是因為蘇錦航的溫柔問候，蘇鬱哭得更凶了。

  　　蘇錦航慌了，“姐，姐……”

  　　蘇鬱這樣哭，他真的慌亂無措，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能是一個勁兒的替她擦拭一遍又一遍的眼淚。

  　　蘇鬱哭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收住淚水，她抹了把臉，聲音嘶啞的開口，“錦航，我夢見媽了……”

  　　蘇錦航心口一緊，心疼的抱住她，“沒事的，媽肯定還好好的在醫院。”

  　　“你說媽是不是…托夢給我要走了？”

  　　蘇鬱說話的時候，語氣顫抖，她的身體也在微微顫栗，明顯的顯示出她此刻內心的恐懼和不安。

  　　蘇錦航安慰道，“不會的，媽怎麽可能那麽快就舍得離開我們。”

  　　“我總感覺她像是在和對我說再見……她就，就那麽在我眼前……消失，直至不見……”

  　　蘇鬱情緒變化有些大，說話的時候還時不時發出嗚咽聲。

  　　蘇錦航抿緊嘴唇，眼圈泛紅，眼角也滑落下一顆滾燙的淚珠。

  　　蘇鬱放心不下，起身摸向枕頭下的手機，給醫院撥了個電話過去，那邊說蘇萍嵐已經睡下了，目前沒有什麽異樣。

  　　翌日一早，蘇鬱起來洗漱，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臉上滿是憔悴，雙眼紅腫，眼底布滿了血絲，頭發淩亂的披散在肩膀上，整個人看起來極其頹廢。

  　　蘇錦航在她開門那一刻，也跟著醒了過來，他出房門的第一件事是去客廳打開冰箱，從冷凍室裏敲出幾塊冰塊。

  　　蘇鬱聽到動靜，從衛生間裏探頭出來，“錦航，你這是在做什麽？”

  　　天氣蠻涼了，她不明白蘇錦航一大早的敲冰塊幹嘛。

  　　“給你拿冰塊敷敷眼，你昨天哭得那麽厲害，一會兒去醫院媽看了估計會難受。”

  　　蘇錦航拿東西把冰塊包好遞給她。

  　　蘇鬱看著他遞過來的冰塊，心中微暖，伸手接過，又抬手摸了摸蘇錦航的頭，“你有時候懂事得讓我心疼。”

  　　她的語調很輕。

  　　“我怎麽說也是個大人了。”蘇錦航咧嘴笑了起來，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他越是這樣一副燦爛的樣子，蘇鬱看著就越是心疼，她鼻尖又酸澀起來，趕緊轉過身子去，“你快去洗漱，吃完早餐我們去醫院。”

  　　蘇錦航應聲，乖乖轉身進衛生間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