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章 觸動底線
作者:江舞      更新:2020-04-01 16:29      字數:10083
  夏玉言忽然暈倒,雲曦不禁大吃了一驚,急忙招呼著身邊的人。

  “桂嬸!快,快去叫大夫來!”

  府裏新請了常住大夫,桂嬸便飛奔著往府裏跑去。

  吟霜將手撫向夏玉言的手腕脈搏,眉尖微擰,略有所思。

  彼時,謝雲香的轎子才走出十幾丈遠。

  她用一隻長柄的銅鏡微微的挑起轎簾,因為坐了喜轎不能回頭,她將那麵銅鏡的鏡麵伸到轎外。

  從反射的鏡麵裏,去看謝府的府門前發生的事。

  一群人在慌亂的奔跑著,也有人無動於衷,有人在嘲笑,有人在得意。

  人生眾相,從這個府邸前的眾人的臉上,便已找到了七七八八。

  收了銅鏡,她闔著眼,唇角淺淺的彎著。

  乍一看去是新嫁娘幸福的笑意,但細看去,她重新睜開的雙眼中藏著冷色,唇角也是隱著森然笑意。

  這個府裏沒有好留戀的,一個個自私,冷情,連兄弟姐妹之間也是強者勝,敗者亡。

  安家雖然落敗,但是,她相信以她的能力,她的將來一定不會比安氏過得差。

  安氏以一個庶女的身份,助白衣的父親當上二品大員,她也可以做到!

  她撫著小腹,肚子已經微微鼓起,初懷孕時的不適已經不見。

  安傑的為人令她不敢奢望他會對她好。

  但隻要進了安家,肚子有子嗣,她相信她能夠在那裏活出一番天地來。

  ……

  夏玉言忽然昏倒,安氏暗中的扯唇一笑,“口裏說道,言娘這是做什麽?看到老爺與親戚們都在,這便裝起了嬌弱了?”

  雲曦裝作沒聽見,她現在沒時間理會她,不過是嘴皮子上得一些小便宜罷了。夏玉言已人事不醒,更加理會不了。

  青裳走過來背起夏玉言飛快的往後園跑走。

  進了後園,到了無人的地方,雲曦對跟在她身邊的吟霜說道,“吟霜,我娘忽然暈倒,這事兒一定有問題,你去查一下有沒有異樣的地方。”

  吟霜說道,“小姐,奴婢剛才把了一下二夫人脈搏,居然看不出異樣來。”

  “看不出異樣?”雲曦一臉驚疑,“吟霜,你看仔細了嗎?”

  想不到吟霜還懂醫術。

  青衣扯唇冷笑,“你還會把脈?知道哪兒是脈博嗎?”

  吟霜不示弱,揚著眉,說道,“天下不是隻有你家的關大夫看病,其他的人也會!”

  青衣的臉漲得通紅,“關大夫是關大夫,我是我,你……你不要亂扯在一起。”

  吟霜的眼珠子一轉,“哦,不是你家的啊,那我將關大夫介紹給我師妹吟雪好了。”

  “你……哼!”青衣怒目咬牙。

  “行了,別吵了,再吵的話,你們各自己回你們主子身邊去!”雲曦揉了揉額頭,這兩個總是為了在她麵前爭寵互相爭吵。

  兩人馬上閉了嘴,又開想議論起夏玉言的病情來。

  雲曦的臉上神色森冷,夏玉言的病倒,絕對不是偶然。

  她對青衣說道,“青衣,你再去將關大夫找來,速度要快,我先去看二夫人。”

  “是,小姐。”

  青衣與吟霜雙雙離開了。

  兩個丫頭雖然嘴裏不饒人,但做起事時還是認真謹慎。

  她們偶爾見麵吵吵,雲曦便也不去阻止。

  ……

  謝府府門處。

  安氏看著夏玉言暈倒,便挑了挑眼皮幸災樂禍,與一旁的兩個姨娘說笑。

  謝錦昆看了一眼安氏,口裏重重地哼了一聲,“我讓你找誠兒,你找到了沒有?”

  謝誠昨天上午將謝錦昆打了一頓,馬上跑到鳳棲山去了。

  因此,攢了一肚子火氣的謝錦昆想找他發火動怒卻找不到人,隻得對安氏甩臉色。

  安氏馬上閉了口,眼中閃著怨恨,扭身進了府裏。

  ……

  夏園裏,雲曦與青裳守在夏玉言的床榻前。

  夏玉言的臉色青黑,牙關緊閉。

  雲曦拭掉了她唇角的血漬朝外麵看了看。

  “大夫怎麽還沒有來,青裳,你腿腳快,再去看看。”雲曦焦急的催促著。

  吟霜醫術看不出異樣。關大夫還沒有來,先讓府裏的大夫看看再說。

  青裳才起身,桂嬸便拽著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大夫進來了。

  “曦小姐。”大夫拱手朝雲曦行了一禮。

  “許大夫,你快給二夫人看看,她這是怎麽啦?她剛才忽然就暈倒了,唇角還溢出了一口血。”雲曦讓在一旁,以便許大夫上前好查看夏玉言的病情。

  府裏以前的宋大夫因為在上回老夫人中毒的事情上,沒有瞧出病因,反而收了銀子,陷害他人,夏玉言趁著這次府裏的仆人整頓,將他攆了出去。大夫不能少,雲曦便向關雲飛的藥房要了一個大夫,關雲飛推薦了這位許大夫過來。

  夏玉言病得突然,許大夫不敢馬虎,放下藥箱後,取出了銀針,開始給夏玉言診治。

  他看了好半天,左右手交替的研究著脈象,又是翻皮又是看口舌,連手上的指甲殼了看了。

  “曦小姐,從二夫人的氣色上來看,她隻是操勞過度才會暈倒。”許大大說道。“暫時看不出異樣。小姐要是不放心,不如,您再去請關大夫來看看,他雖然年輕,但醫術精湛卻在老朽之上。”

  “已經著人去請關大夫去了。”雲曦道。

  她心中很是自責,這幾日隻顧著忙自己的事情,都沒有好好的看夏玉言。

  夏玉言的臉頰明顯的比過年那幾日瘦了不少。

  雲曦看著夏玉言的臉,眉尖微蹙。

  “小姐,您罰奴婢吧,奴婢沒有照顧好二夫人,是奴婢的責任。”青裳走到雲曦的麵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小姐一直忙著去青州的準備,可是這個時候偏偏二夫人病倒了,小姐的行程是必要推後,青裳心中愧疚不已。

  小姐與主子很快就可以在青州會麵,卻因為她沒有看好二夫人而破壞了他們的相會,她真是個罪人。

  雲曦扭頭看向她,擺了擺手說道,“你起來吧,你跟了我娘這麽多天還不知道她的性格?她認準的事,可是一頭牛也拉不回來。再說了,二夫人的病因還沒有找出來,你別自責。”

  “曦兒!二舅母怎樣了?”趙玉娥的人還未到,聲音已傳了進來。

  雲曦朝門口看去,趙玉娥正被她的奶娘扶著,一步一跳的走了進來。

  她一臉憂色的朝床榻上的夏玉言看了幾眼,在雲曦的身邊坐了下來,“二舅母一早還好好的呢,這怎麽就暈過去了?大夫怎麽說。”

  許大夫這時說道,“趙小姐,老朽看著二夫人隻是一般的身子虛弱,勞累過度,但也請了吉慶藥房的關大夫來一起會診,小姐不要擔心。”

  雲曦拍拍趙玉娥的手背,“玉娥姐,一會兒等大夫們看了再說,你若遇到我大哥,先不要同他講,以免他焦急。”

  趙玉娥點了點頭,“我明白。”

  謝楓還不能隨時進府,倘若得知二夫人病了,是必會心急如焚。

  青衣的動作很快,不多時,她便帶著關雲飛進了夏園。

  雲曦急忙說道,“快來看看二夫人,剛才還吐了一小口血。”

  關雲飛見許大夫也在,兩人交流了一下。

  關雲飛神色凝重的走到床榻前,先往夏玉言的臉上細看了一會兒,接著也是口鼻眼,牙齒,一一查看,連指甲也看了,最後才開始把脈。

  “關雲飛,我娘怎樣了?”雲曦見關雲飛眉尖微擰,神色肅然。

  他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小姐,二夫人還是同上回一樣,看不出什麽毛病。”

  雲曦明白他說的是正月十六日那天,她帶夏玉言到外麵買醬鴨,順便讓關雲飛給夏玉言檢查身體的事。

  那一天,關雲飛說夏玉言隻是身體疲乏,夏玉言也說沒什麽不適的地方。

  夏園的人都說,想必是她睡得少的緣故。

  “可她還吐了一口血,還一直不醒。”雲曦心內焦急。

  如果隻是一般的勞累暈倒,倒也罷了,她會讓夏玉言強製休息,但要是其他原因的話……

  她的眼神微微一冷,還是有人在做了什麽小動作?

  “小姐不要太擔心了,我先開張方子,讓二夫人吃上一劑藥再說,我再想辦法找到我師傅,他的醫術更精湛。”

  雲曦點了點頭,“先這樣吧。”而她眸中的神色漸漸的森寒。

  兩個大夫走後,青衣拿著藥方跟隨關雲飛去抓藥。

  吟霜這時進來說道,“小姐,奴婢在夏園裏看不出什麽異常啊。”

  青裳也說道,“小姐,奴婢也沒有發現什麽不對的地方,奴婢天天在夏園裏,也沒有外人進來啊!”

  雲曦低頭沉思,“先吃了藥再說,你們都出去吧,我看著二夫人。”

  侍女們都出了裏間門。

  趙玉娥站著雲曦的身邊沒有走。

  雲曦微笑的拉著她的手,“玉娥姐,你的腳還沒有好呢?一會兒老夫人擔心你,又得來尋你了。”

  趙玉娥一定要陪她,雲曦說什麽也不同意,讓她的奶娘背著她回去了。

  屋子裏這個時候一個人也沒有,雲曦飛快的挽起了袖子。

  她的左手上在上元節那天被自己咬了幾個口子,現在還沒有完全痊愈。

  咬得深的地方還沒有結痂。

  她從夏玉言的針線筐裏拿起一把剪刀,用力的一劃,然後將血擠到一個小茶杯裏,接了半杯的血汁。

  她又若無事一般的重新將自己的手掌包好。

  然後坐在床榻上,將夏玉言抱在懷裏,一手將她的嘴巴撬開,一手端了杯子將血汁倒入她的口中。

  做好這些,她悄悄的洗淨了杯中的血漬。

  過了一會兒,夏玉言果真微微睜開眼醒了過來。

  她真的是中毒!

  段奕曾跟她說過,她的身體是千萬人群中之一的特殊,體內的血有解毒的功效。

  但對於其他的諸如受傷,普通生病沒有什麽作用。

  而夏玉言這麽快就醒了過來,則其中的問題不言而喻。

  “我這是怎麽啦?”夏玉言揉了揉額頭往四周看了看,“我怎麽在床上啊?”

  雲曦將左手往袖子裏藏去,伸著右手扶著她,微微笑道,“娘,女兒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事情是做不完的,晚上到了時間該休息還是要休息,還有明天呢。你要是病倒了,大哥哪天娶媳婦,誰給他幫忙?”

  夏玉言赫然睜大眼?一臉驚喜的說道,“他要娶媳婦了?誰家的姑娘啊?你見過沒有?人長怎麽樣?性格好不好啊?曦兒,快說說看!”

  二十出頭的人了,人家的小孩都可以打醬油了,他還是一個人住著。

  夏玉言心中微微一歎。

  想到這裏,她又覺得她沒用,媳婦都不能給他張羅一個。

  “呃——”好像還早吧,雲曦一笑,“娘,我是猜出來的,我瞧見他走路都在傻笑,還有一塊女子的帕子從袖中掉出來過,我就想著,也許,大概,應該,可能,有喜歡的女子了吧。所以啊,娘不能病了,娘病了,大哥的婚事誰給操辦著?女兒可不懂這些。”

  夏玉言的眉頭舒展開來,一臉的喜色。

  “娘知道了,娘不會再去逞強了,謝府操持得再好,也還是謝府,又不是你大哥的府邸。娘要養好身子替他管家,哦,還要抱孫子。”

  雲曦拉著夏玉言的手笑道,“娘這麽想就對了。女兒去看看娘的藥煎好了沒有,您先睡著。”

  她起身站起來,轉過身後,臉上的笑容馬上消失不見,一臉冷然。

  外間,青衣已取回了藥給了桂嬸,桂嬸正親自在小耳房裏的爐子上煎藥。

  青裳與吟霜看見她走出來都迎了上去。

  眾人都問道,“小姐,聽到你與二夫人在說話了,她怎樣了?”

  雲曦抿唇一直走到外間的院子裏。

  她微微擰著眉望向院子裏的花花草草,又望向幾間下人的房子。

  然後,她抬腳朝那排下人的房子裏走去。

  眾人見她冷著臉,眼神淩厲,一言不發,都不敢再說話。

  夏園的仆人更是嚇得不輕。

  三小姐護二夫人那可是連大夫人也不怕敢得罪的人。此時二夫人忽然病倒,想必這是她在查原因來了。

  心中想說不是自己,但又怕欲蓋彌彰,忍著三小姐要挨打,於是,個個嚇得臉色發白,卻一句也不敢說話。

  雲曦將所有的人都趕到了院子裏。

  她親自動手翻著眾仆人的屋子。

  剛才青裳說這些日子沒有外人來過,夏玉言給府裏的管事婆子吩咐事情,也是每日到西園的一間水榭裏見麵。

  從初一開始就沒有將她們帶進來過。

  而初一之後的幾天,夏玉言的精神都尚好。精神疲倦,隻是從十五的前兩天開始的。

  雲曦的神色肅殺,眼神銳利森冷。

  居然敢對她的身邊人動手了?這可是觸及了她的底線。

  倘若說一直加害她是看她不順眼因為手裏握著大額的嫁妝單子,但害夏玉言卻分明是不敢惹她拿她身邊人出氣,這簡直最卑鄙的手段。

  倘若知道是誰,她會親自動手,讓那不得好死!

  一間一間的翻,一個個角落都不放過,櫃子,床府,被子裏,花瓶裏,凡是眼中能見到的都一一查看。

  查了仆人的屋子,又查夏玉言的。

  一番查找下來,卻是毫無所所獲。

  她站著正屋的廊簷下看著一院子的仆人,眼神微眯,究竟是誰幹的!

  還是如此詭異的毒,竟然一連兩次騙過關雲飛?

  謝錦昆這時往夏園走來,他看到一院子嚇得戰戰兢兢的仆人和一臉殺氣的三女兒,眉頭一皺。

  仆人們馬上恭敬的朝他行禮,“老爺。”

  雲曦卻是眼睛也不動一下,她可沒時間理會他,她得找出這下毒之人。

  謝錦昆朝仆人們隻點了一下頭,然後朝雲曦走了兩步,重重的哼了一聲。

  他口裏冷喝道,“看看你這樣兒!一個女孩兒家凶神惡煞的做什麽?你娘是怎麽教你規矩的?見了父親也不行禮?”

  雲曦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簾,夏園的附近,有人正朝這邊走來。

  謝錦昆又來欺負她與夏玉言,她不介意讓他吃吃苦頭。

  她曼聲說道,“女兒還以為父親是來看望母親的,這結發之妻必竟不同於別人,原來是女兒想錯了。父親不管母親的死活,不進母親的房間去看望勞累過度而吐了血的母親,卻一直揪著女兒的禮數不放,這真真讓人寒心。

  父親教訓女兒可以隨時隨地,但請不要在這個時候行嗎?因為女兒心中正焦急著母親的身體。臉色才會難看,難道這樣也有錯嗎?還是要如父親說的,女兒可以扔開重病的母親不管,一副笑臉的同仆人說話,同父親說話?咱們大梁不是崇尚孝道嗎?難道老夫人生著重病時,父親也是這般同仆人們同外人們開心說笑?”

  “你……你……這個賤丫頭簡直是在胡說八道!”真是氣死老夫了!

  謝錦昆氣得揚手就要打!

  “住手!你敢打她試試!”老夫人站在夏園的門口大喝一聲。然後,她咬著牙將手裏的拐杖用力朝謝錦昆的身扔去,“你敢打她,我老婆子就要打死你!”

  謝錦昆不敢躲開,硬生生接了那一拐杖,雖然老夫人的力道不大,但當著夏園幾個仆人的麵被打,讓他簡直無地自容。

  他從地上撿起拐杖,遞到謝老夫人的手裏。

  “母親,你要罰兒子,讓下人來就好,您這親自動手,可別累著了身子啊!”

  “我老婆子親自動手會更解氣!”謝老夫人抓過他手裏的拐杖朝謝錦昆的背上又是一記重重的的垂打。

  雲曦淡淡看著,眼皮也沒有動一下。

  夏園的仆人們則是一臉的驚愕,果然是風水轉到了夏園啊,她們當初就沒有站錯隊。老夫人為護三小姐竟打了老爺!

  還是來到夏園打的!

  謝老夫人氣得直拿拐杖敲地。

  “我說錦昆,三丫頭都說了是因為母親病了,心裏焦急才會顧不了別的,這放在其他人的身上,都會情有可原,怎麽到了你這裏就要循規蹈矩了?當初,你父親病得起不了床,而你們又沒有銀子抓藥時,夏玉言是不是抓了條扁擔去找那個大夫拚命,將人的頭打破了?縣令不僅沒有問她的罪,還給夏玉言發了嘉獎,送了”孝媳“的牌匾給她?這才多少年,你就都忘記了?三丫頭心疼自己娘有錯嗎?還是,你希望三丫頭也像二小子那樣在府門前將你踢上幾腳?”

  謝錦昆的臉一會兒白,一會兒紅。

  謝誠當著仆人的麵在府門前踢了他一腳,可真是將他的臉都丟完了。竟然生了這麽個不孝子!

  謝老夫人冷哼了一聲,說道,“言娘病了,你既然來了,跟我進去一起去看看她,她可是你的結發妻子,別娶了嬌娘忘記了發妻!”

  然後,她帶著林嬤嬤朝夏園的正屋裏走去。

  謝錦昆這次來,也是來找夏玉言的,但不是來看她,而是有一件事情令他生氣,他想當麵問問夏玉言。裏間屋裏,已經醒過來的夏玉言正靠在床架上望著屋頂發笑。

  謝老夫人走進來笑道,“你可總算是醒了,真是嚇死人了,玉娥回去說,三丫頭急得都哭起來,兩個大夫人都瞧出來毛病。差點也嚇著了我這婆子。”

  夏玉言忙欠了欠身,“老夫人。”又看到跟在後麵走進來的謝錦昆,她隻淡淡看了一眼,不說話,直接無視。

  謝錦昆的一張臉更是氣得鐵青。

  謝老夫人走到她的床榻邊上,往她臉上看了看,微微歎道,“這臉色看著果然不然,忽然暈倒,這必定是操勞過度,事情忙不完的呢,不要急,慢慢的來,要是人手不夠,跟我講。”

  “多謝老夫人,是媳婦的身子不爭氣罷了。”

  謝老夫人又叮囑了幾句夏玉言,轉身對謝錦昆道,“這是你媳婦,她病了,你既然來了,多多說幾句貼心的話,別成天擺著一張仇人的臉。”

  “兒子不敢。”謝錦昆忙低頭說道。

  謝老夫人扶著林嬤嬤的手走出了夏玉言的裏屋。

  謝錦昆聽著腳步聲遠去後,指著夏玉言就怒道,“你說,香兒的嫁妝單子是不是你動了手腳?我記得是兩萬兩銀子的陪嫁,外加八十抬的嫁妝,怎麽出門時,少了一半還多?你說,你是不是自己私吞了?你看她沒了生母就欺負她是不是?枉我當初將你娶進門,沒想到你竟然這麽快就報複她,你對月姨娘有怨言,竟然將怒火發在她的身上,你可真是天下第一毒婦!”

  夏玉言的臉色霎時一變,也跟著嚷道,“謝錦昆,減嫁妝可是老夫人的意思,不信,你可以去問她,她說,香兒的嫁妝改為一萬兩的陪嫁,六十抬就好,因為嫁的是庶子,不是嫡子。”

  “你這個賤人還敢狡辯!”

  謝錦昆勃然大怒,大步走到床榻前。

  他左手一把揪著夏玉言的頭發,揮著右手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夏玉言的臉上。

  然後,他咬牙切齒的說道,“一萬兩?有一萬兩的話,老夫也不會氣成這樣了,賤人,隻有三千兩!三十抬嫁妝!剛剛安府的人傳來了話,你說的六十抬中有三十抬是空的,一萬兩中也有幾張是白紙不是銀票!香兒還在那裏哭呢,她嫁入安家的頭一天,就受到安家人的白眼與冷落,你讓她以後還怎麽過日子?你可真是個蛇蠍毒婦!”

  夏玉言氣得不行,她看在四小姐沒有了生母,從出嫁前一天就一直陪著她,白天忙著府裏的雜事,晚上就陪著她說話到很晚,就怕她認為娘家人不好而心中生寒委屈,她累得病倒謝錦昆原因也不查就說是她的責任,這份冤枉她受不住。

  夏玉言從床榻上跳下來,一把將謝錦昆推開。

  她伸手指著謝錦昆冷笑道,“謝錦昆,你就那麽不相信我夏玉言的人品嗎?你就那麽相信他人的話而不相信我?當初,大寶不見了,我說他沒死,我在街上看見過他,你卻說我胡說八道,說是早就死了,不肯派人去找!

  我告訴你,他就是沒死,沒死,沒死!我從來沒有撒過謊!你的心裏一直向著別人,就是不相信我!你說,我兒子是不是你故意弄丟的?你這個枉為人父的卑鄙小人!你該下地域!”

  竟敢如此罵他?死賤人!

  過了十幾年了,老是揪著這件事情不放,動不動就說大兒子是他故意弄丟的,真是氣死他了!

  謝錦昆氣得抬起一腳朝夏玉言的身上狠踢去一腳。罵了一句,“死賤人,敢胡說,老夫休了你!”

  夏玉言“啊”了一聲,身子朝地上猛的栽下去。

  雲曦正在院子裏想著夏玉言的病情,這時,她聽到屋裏的夏玉言忽然大叫了一聲。

  她眉尖猛然一擰?飛快的朝裏間跑去。

  謝老夫人從裏屋出來後,她就聽到夏玉言與謝錦昆的吵架聲,但也隻是在再吵,怎麽?這是他打了夏玉言嗎?

  她走到裏屋的門口時,謝錦昆陰沉著臉一言不發的氣哼哼的往外走,看了雲曦也隻是哼了一聲。

  雲曦當然不會理他,而是從他身邊擠進了裏間屋裏。

  裏間的地上,夏玉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雲曦飛頭一驚,飛快的跑了過去,一把將夏玉言扶起來。

  “娘,你怎麽啦?醒醒啊?”雲曦伸手輕輕的拍了拍夏玉言的臉頰。

  夏玉言兩眼緊閉,牙關緊咬,臉上紅腫一片,幾個手指印清晰可見,頭發散亂,一隻耳環也被打掉了。

  “謝錦昆!”雲曦兩眼冒火,居然找上門來打,當她是死人嗎?

  她放下夏玉言,追了出去。

  在外間裏,被桂嬸一把抱住了,“小姐,要三思啊!不能動手打老爺啊!”

  桂嬸見她怒氣衝衝的朝謝錦昆追去,又聽見她在裏屋裏哭著喊娘,就知道她動怒了。

  她上回在園子裏將安氏踢到水裏,隻怕也想踢老爺。

  安氏不是生母,打了之後最多被人說她是紈絝不知禮數。

  可謝錦昆是老爺,又是生父,同安氏可不是一個層次的人啊!

  哪怕是再生氣也不能動手打,不孝的名聲讓她一個小姐可怎麽背得起?將來怎麽嫁人?

  “桂嬸,他將娘打暈過去了!娘好不容易醒來了,他不心疼結發妻子,還出手打人,我忍不了!”

  雲曦氣得兩眼冒火,她掙開桂嬸的胳膊,朝前追去。

  不能動手?動腳可以吧?

  謝錦昆氣哼哼地大步朝前走著。

  雲曦追到外間的廊簷處,她發現廊簷下有個裝著了豆子的大筐。

  她咬牙抬腳踢飛,那一大筐的豆子頃刻就朝院子裏滾去,謝錦昆正昂著頭走路,沒留意腳下。

  撲通,身子倒後倒去,摔了個四腳朝天。

  因為是後腦勺著地,謝錦昆疼得眼淚都掉出來了。

  他伸手想撐在地上爬起來,哪知豆子太多,手上一滑,撲通,又摔倒了。

  “來人,快扶老夫起來!”

  雲曦冷著臉站在廊簷下,眼神淩厲。

  夏園的仆人往她臉上看了一眼,都不敢上前。

  那筐豆子可有兩百斤,三小姐隻一腳就踢飛了?這力氣該有多大啊?

  她們的小身板都隻有百十來斤,這要是被她踢上一腳的話——

  一個個的臉色漸漸的變了,悄悄的溜走了。吟霜青衣還有青裳沒走,但她們當作沒看見。

  桂嬸則是進了裏屋看夏玉言去了。

  雲曦冷哼了一聲,一言不發的進了裏屋。

  “來福,來福!快來扶老夫!”

  因為是夫人的園子,男仆們是不可隨意進入的。

  謝錦昆的長隨仆人謝來福在謝錦昆進園後,就守在園門口。

  此時聽到謝錦昆高聲叫他,隻好硬著頭皮跑進來。

  哪知他跑得太快,沒有留意腳下,噗!他也摔倒了,啃了一嘴的豆子。

  “沒用的東西,跑個路也會摔倒,快來扶老夫!”謝錦昆朝謝來福怒吼了一聲。

  奈何那豆子太多,滾了一園子,謝來福無論怎樣努力就是爬不起來,而且又摔了幾跤。

  主仆兩人在園子裏做烏龜爬,夏園的人沒一人理會,因為夏玉言又暈倒了。

  雲曦跑進裏屋裏,桂嬸正將夏玉言往床上抱。

  “桂嬸,我娘醒了沒有?”雲曦此時是又急又氣,那謝錦昆又不能打死,真正讓人窩火!

  桂嬸忙著安慰雲曦,“小姐啊,莫哭了,二夫人不會有事的。你先看著二夫人,老奴去將藥端來。”

  桂嬸往小耳房裏走去,心中歎息了一聲,老爺怎麽又打二夫人了?

  這時,吟霜忽然“咦”了一聲,“小姐,快看這是什麽?”

  雲曦往她的手上看去,發現是夏玉言耳朵上掉下的一隻耳環。

  她心中的火氣更大了,謝錦昆這是打得有多重?連耳環也打飛了?

  “那是二夫人掉的耳環。”雲曦說道。

  “小姐,我知道是二夫人的,但關鍵是裏麵有東西藏在裏麵,是一種草藥。”吟霜將耳環遞到雲曦手裏。

  雲曦仔細看去,那是一隻碧色的耳環,垂著的並不是一粒珠子,而是一粒小小的圓型物,裏而是空心的,正卡著一顆褐色的種子。

  “這是什麽草藥?”雲曦看向吟霜。

  “小姐,這種草藥不常見,是出自南詔國一些背陽的山凹裏,用這種草藥種子泡水喝,可以使人口齒留香,去除口中病毒。但因為少,又價格昂貴,一般都是一些有錢人在飲用。”

  雲曦更是好奇,夏玉言的這副耳環也是看她近些日子才開始在戴,裏麵怎麽會藏有這種稀有種子?

  “不過。”吟霜的眉尖一擰,“這種種子千萬不要與鬼火花放在一起,否則,時間久了,同時聞了這兩種草藥的人會心神不寧無法安睡,更會心血枯竭而亡。”

  說著,她往夏玉言的臉上看去。

  雲曦心頭猛然一驚,“吟霜,你是懷疑,二夫人的屋子裏被人同時放了這兩種草藥?來個殺人於無形?”

  吟霜點了點頭,“難怪咱們找不正常的東西沒有看到呢。原本是二夫人的耳環裏。”

  “那鬼火花又是什麽花?”雲曦的眼底已閃著戾色,居然用如此歹毒的手法算計夏玉言,她定要親手手刃那人!

  吟霜又道,“一種隻在夜間開的小白花,微微泛些幽蘭色,所以叫鬼火花,但二夫人這屋裏與院裏沒有看見那種花啊。”

  雲曦戾色說道,“再找!將這夏園掘地三尺也要找到!”

  “是,小姐!?”吟霜,青衣還有青裳都不敢再大意,重新在屋子裏翻找起來。

  桂嬸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歎息說道,“二夫人的命怎麽這麽苦啊,小姐跟少爺都平平安安的長大了,二夫人卻得了這怪命。”

  雲曦不說話,一隻手死命的抓著夏玉言脖子下的枕頭發泄著心中的怒火。

  卻不想,力氣太大,將那枕頭抓破了,捏了一手的幹花草。桂嬸啊呀了一聲,“這是四小姐送給二夫人的枕頭呢,小姐怎麽抓破了?二夫人挺喜歡這個枕頭的呢!算了,老奴縫一下也跟新的一樣。”

  桂嬸重新拿了一個枕頭放在夏玉言的脖子下麵,將那個被雲曦抓破的枕頭換了下來。

  雲曦卻盯著手裏的一把幹花草,眼底神色一冷。

  那是一種白色的小花,豆子般大小,葉子已曬幹了,呈現灰綠色。

  吟霜這時驚呼一聲,“小姐,那是鬼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