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口嫌體直的他
作者:卜煢邊霽      更新:2023-04-07 11:27      字數:3412
  第17章 口嫌體直的他

    六年沒見卜煢,江秀敏激動得直抹眼淚。

    她跟卜煢的父母自小一塊兒長大,卜煢的父母都是苦出身,等卜煢12歲的時候,祖輩也都不在了,就剩她一個孤苦無依的。江秀敏又不放心卜煢在那些不熟悉的叔叔舅舅家長大。

    她總有一種自己被好友們托孤的使命感,以至於當年卜煢高考後,借口出國旅遊直接消失,隻留下一封信的時候,江秀敏差點悲慟得要撞牆。

    現在卜煢回來了,她問東問西,誓把卜煢這六年光陰怎麽度過的全問個一清二楚,卻偏偏不問最核心的問題——她為什麽要走。

    她不問,卜煢也不說,娘倆一樣別扭,吃著飯訴衷腸到了近十點。

    邊霽一看時間,提醒道:“挺遲了,媽,我們得走了。”

    江秀敏瞪他:“走個屁,既然都這個點了,就留在家裏過夜啊。煢煢,你那房間都留著呢,一丁點都沒動過。你離開的時候是什麽樣,現在還是什麽樣。”

    邊霽一擰眉,正想解釋,被江秀敏打斷了:“你又沒女朋友,著急走啊?那你就快走,煢煢留下。煢煢,你總不至於有什麽對象要急著去見,或者同居不能夜不歸宿吧?”

    她算是拐彎抹角問,邊霽卻敏銳地感受到了她話裏的意思,看了江秀敏一眼,就見江秀敏衝他挑眉。

    知子莫若母,真是多管閑事。邊霽無奈。

    卜煢抬眼瞟邊霽,對江秀敏笑道:“哪裏有啊。就是……不會打擾你們嗎?”

    “怎麽會,這裏就是你家啊!”

    卜煢一怔,隨即點頭笑了,心裏卻有些苦澀。在這一刻,她才意識到,這裏或許就是她的家。過去在這裏生活的六年,她總將自己當成寄人籬下的過客,虧欠主人,早晚得離開。

    卜煢跟著江秀敏上樓,邊霽看了眼樓梯,也跟著上樓了。

    跟江秀敏說得一樣,家裏果然沒有什麽變化,特別是卜煢的房間,仍保留著自己離開時候的擺設,甚至連窗簾拉開的角度都一模一樣。邊霽的房間似乎也沒什麽變化,除了被褥沒了之外,好像時間也被凍結了似的。

    卜煢疑惑地看了眼邊霽,江秀敏解釋道:“邊霽讀大學後就沒怎麽回家住過了。”

    邊霽靠在走廊牆上,冷著臉撓了撓頭,徑自進了自己的臥室,打開衣帽間往裏走。

    江秀敏問:“你做什麽呢?”

    邊霽抱著床被褥出來:“床都沒鋪,我鋪床。”

    “你要在家裏睡?”

    邊霽點頭,懶得回應。

    卜煢不知道為什麽,原本有些緊張,突然安心了下來。

    江秀敏嘟囔著:“莫名其妙的小孩。”又拉著卜煢聊,恨不得晚上也一起睡。

    倒是邊霽以自己在警校學的效率飛快鋪好了床,還疊了塊豆腐塊似的被子,扭頭對站在門口訴衷腸的江秀敏不耐煩地說道:“卜煢最近很忙沒睡好,媽你別打擾她休息。”

    “啊,那煢煢你早點睡,阿姨不打擾你了。”江秀敏說著,斜了眼邊霽,低聲罵道,“臭小子。”

    邊霽心說,自己媽媽怎麽這麽煩人。

    等所有人都洗漱完畢進入自己房間休息,卜煢坐在自己度過六年青春的床上發愣。

    好像做夢一樣,仿佛這六年她就沒離開過,屋內的寫字台上厚厚一疊沒寫過的草稿紙已經泛黃,卻一頁未少。

    床頭櫃上還擺著自己出生時,父母抱著她的全家福,另一頭床頭櫃則是自己和邊霽,江秀敏的合影。

    一塵不染,有人經常打掃衛生,維護著房內暫停的時間。

    卜煢心裏感動,卻又更加愧疚。她好像做錯了很多事,一直在辜負別人的期望。

    她走到寫字台前,摸上那張電熱寫字板,這是高一冬天的時候,邊霽買來給她的,愣說是阿姨送給她的,一人一張。卜煢就沒見到他桌上有這東西。雖然他根本不學習。

    走到窗前,卜煢看著窗外寂靜的夜色,看到隔壁陽台一角,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卜煢這個房間沒有陽台,隔壁就是邊霽的房間,有一個又長又大的陽台,陽台很長,直接延伸到了卜煢的窗下。

    邊霽隻要站在陽????台上,伸出胳膊就能夠到卜煢的窗台。

    初中時候的夏天,邊霽就喜歡拿一枚鏡子,站在陽台另一頭,然後反射著太陽光往卜煢屋內閃,運氣好的話,能直接閃到躺在床上正在睡覺的卜煢。

    卜煢每回被這種方式驚擾午休,都是又氣又好笑。

    後來高中之後,邊霽性格安穩了很多,他倒是換了個欺負卜煢的方式。

    他喜歡半夜窩在陽台下,隨便抬手就能敲到卜煢的窗門,敲一敲,等卜煢聽到聲音打開窗往外張望,他就突然站起來嚇卜煢一跳,然後麵無表情,悄無聲息地往自己房間內走。

    別看邊霽現在人五人六的,他中二叛逆時期,雖然仍舊是這張冷臉,做的事情可比狗還討嫌。

    但是卜煢現在一回想起來,還挺有趣的,忍不住輕笑出聲。

    “笑什麽呢,這麽開心?”邊霽的聲音隔著玻璃窗,在陽台上悶悶傳來,聽得不大清,卜煢心漏跳一拍,踮腳尖往外看去。

    昏暗的夜色裏,陽台隻亮著一盞地燈,看不清臉。

    邊霽背依靠著陽台欄杆,站在離卜煢窗台較遠的角落,嘴上叼著根煙,煙頭伴隨著邊霽的呼吸,忽明忽暗。他呼出一口煙圈,將煙掐滅在隨身攜帶的滅煙夾裏,隨手將煙頭扔在陽台花盆裏,往卜煢的窗台走過來。

    卜煢推開窗門,指著花盆:“別亂扔煙頭。”

    邊霽腳下一頓,臉上閃過一陣尷尬,夜色中看不清他臉上的鐵青。他回身將煙頭撿起來,卜煢朝他伸出手,邊霽翻了個白眼,將煙頭遞給她。

    卜煢接過煙頭回頭往房間內的垃圾桶扔,然後才回到窗台對邊霽問道:“你怎麽開始抽煙了?”

    邊霽靠在陽台欄杆,側著臉看她,兩人距離不過半米遠,甚至於卜煢踮著腳尖一伸手就能戳到邊霽的臉。她幾乎能聞見邊霽剛抽完煙身上帶著的薄荷煙油的味道。

    “高考後學的。”邊霽隨口回答。

    “還是薄荷的。”卜煢納悶。

    “這不是怕臭到你嗎?”

    卜煢傻愣愣看他。

    邊霽擰眉:“這話你都信?”

    卜煢扯著嘴角尷尬:“你說了,我就信啊……”

    邊霽忍不住笑了:“那你從小被我騙了不少。”

    “嗯……”應該說,一直都在被他騙。

    邊霽這人因為麵部表情不活躍,心思倒是活躍得很,騙人本領一流。能麵不改色講出真的不能再真的謊話,偏偏卜煢又很傻很單純,隻要是邊霽說的話,不管真假她都會信。

    卜煢想了想,又說:“反正,你也不會害我。相信你又沒事。”

    邊霽心裏一暖。這就是卜煢。無論他說什麽做什麽,都無條件相信自己。因為她知道自己不會傷害她。

    他也的確不會傷害她。他是想把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雙手捧到卜煢麵前,不管她要不要。

    兩人白天的時候,大約是因為太過清醒而說不出口的很多話,到了這個深夜,隔著一扇窗和陽台欄杆,借著昏暗的地燈,卻都能說得出口了。

    邊霽問:“我一直沒問你這幾年過得怎麽樣?”

    卜煢笑他:“這麽久了才想到問這個啊?”

    “我是一直不敢問,怕你真的過得辛苦,我不知道該怎麽辦。”邊霽說道,“可是今天看你住那個地方,我現在就很難受。”

    卜煢苦笑道:“你說得太嚴重了,哪個剛進入社會在外麵工作的年輕人不是這樣過來的。”

    邊霽板著臉認真說道:“你留在我家,就不是這樣。”

    卜煢一怔,看著邊霽的雙眼,炯炯的目光寫滿了真摯,卜煢也不知道他這意思是繼續留在邊家寄人籬下當養女,還是別的什麽意思。

    她徑自想到了那方麵的想法,紅了臉:“我總不能老靠你們,我得自己獨當一麵。”

    她指著院子裏那輛價格不菲的機車:“你說你也是,平時開這麽招搖的哈雷機車,你們領導不說嗎?而且,你不繼承你爸的公司沒事嗎?”

    邊霽一擰眉:“我爸媽管不了我。”他順著卜煢的眼睛看過去,略一思忖,“你這樣一說,的確是有些招搖,但我就好這口。”

    卜煢知道他那點興趣愛好,翻了個白眼。

    邊霽這人,高中的時候就熱愛地下搖滾,偷偷開機車。現在看來,當了警察這點也絲毫未變。

    卜煢趴在窗台笑眯眯看著邊霽,突然有種恍惚的錯覺,以為自己仍舊在無憂無慮的高中,隻憂惱自己在邊家跟邊霽如何好好相處,以及自己對邊霽暗戀的情緒。

    邊霽伸手拍了拍卜煢的腦袋,一向冷硬的表情仿佛融化一般,微微勾起嘴角:“早點睡吧,明天起來吃早飯。”

    卜煢問:“我來做就好啦……”

    “不用。”邊霽想了想,“我做。”

    “啊……你什麽時候學會的做飯?”

    邊霽轉身往自己房間落地窗走,聽到卜煢的問題,停下腳步,回頭看他,黑暗的環境看不清他的表情,卜煢卻看見他硬朗如雕像般漂亮的側臉,他睫毛下垂,似乎看著地麵。

    “你走之後。”

    卜煢心裏一沉,說不出的酸楚。

    他又說:“我也是在你走之後,才知道,做飯原來這麽難。”

    “還有,你做的飯菜有多好吃。”

    他進了房間,拉上落地窗門,陽台落地燈隨著他窗簾合上,也暗了下來。

    卜煢站在窗口,麵朝黑夜,背對燈光。心髒想被炙烤在烤架上,另一麵卻在冰塊上冷凍。複雜又煎熬。

    她也是在離開了之後才知道,邊霽對她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