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重新開始

  　　神經外科的醫生證實了池一一的猜想。

  　　沈以庭對著片子跟池一一細細解釋，“他這種情況不是醫學首例，可能是暫時的，過兩天外傷好轉，腦功能也跟著恢複，或許不用等出院，就什麽都想起來了。”

  　　可能、或許，醫生常用話術，池一一也經常說，現在作為患者家屬聽著，頭疼且心煩。

  　　總有種鈍刀割肉，賜死還不給痛快的感覺。

  　　“可能是暫時的？”池一一加重了“可能”二字，逼問道：“那也可能是永久的，對嗎？”

  　　“這個……”沈以庭的遲疑，就是變相的肯定池一一的問題，“其實一切都要看患者後麵的恢複情況，現在都不好說。”

  　　池一一膝蓋一彎，手死死按住桌麵，將自己撐住。

  　　她有些委屈，囁嚅道：“怎麽偏偏就把我忘了呢？”

  　　沈以庭認識池一一十多年了，打從第一次見麵起，就覺得她這個人好像是冰山底下挖出來的，情緒輕易不會改變。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池一一為一個人如此失魂落魄。

  　　還是個男人。

  　　“在心理學上，選擇性失憶也是一種心理防禦機製，通常是忘記一些重大創傷性事件，但也不排除，是出事之前他太想救你，又沒有成功，精神壓力過大，大腦為規避風險而做出來的一種自我保護行為。”

  　　“這不是他能選的。”沈以庭總還是心疼她的。

  　　池一一點點頭，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

  　　“你也別怪自己。”

  　　自打回國，沈以庭聽說池一一單身，不止一次約過池一一，都被她以各種理由拒絕。

  　　他一直沒有死心，現在看來，沒必要了。

  　　池一一的心交給了江辭，就算江辭不幸身故，他也不會有機會的。

  　　這是他得不到的人。

  　　十多年的戀慕，池一一一直是心裏的結，想通之後，沈以庭如釋重負。

  　　“江隊長的情況，確實還要繼續觀察幾天再說，我個人建議，你這兩天不要太刺激他。”

  　　池一一能聽懂沈以庭話裏的意思，“我不會強迫他回想跟我相關的事情。”

  　　就算一輩子想不起來也沒關係。

  　　重新開始就好了。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池一一走到病房門口，推門的手停住。

  　　暫時還是不要見的好。

  　　她把江辭的情況告訴了淩渡和楚瑤，同時也跟江辭的兄弟們知會了一聲，讓大家不要在江辭麵前過多提起自己，免得他強行回憶，不利於正常恢複。

  　　大概是流年不利，今年總是遇到各種亂七八糟的事，傷了這些天，科室裏又堆了許多事。

  　　忙碌能讓她的大腦更加理性。

  　　江辭這邊有淩渡和楚瑤輪流照看著，池一一上午辦理完出院手續，下午就去了科室。

  　　忍了兩天，池一一還是想去見見江辭。

  　　結束手頭工作，池一一穿著白大褂就去了神外，推開病房的門，她看到了梁欣怡，腦袋上瞬間騰起一股無名之火。

  　　“你來幹什麽？”

  　　“喲，這不是心外科的醫生嗎？怎麽來神外了？”

  　　梁欣怡全然忘了上次在薑家是怎麽灰溜溜夾著尾巴離開的，此刻說話的語氣又神氣了起來。

  　　“幹你屁事”都已經話到嘴邊了，沈以庭的聲音從後響起。

  　　“患者有胸外傷，心外過來會診很正常。”沈以庭帶著學生進來，“不好意思，晚班查房，無關人員請主動出去。”

  　　梁心怡哼一聲，甩手出去。

  　　沈以庭檢查了江辭的情況，又問了幾個問題，朝池一一點了點頭，“外傷就交給池醫生了。”

  　　說罷他帶著學生出門去。

  　　單人加護病房隻剩下池一一和江辭。

  　　池一一低頭檢查傷口，江辭盯著她胸牌上“池一一”三個字，試圖在腦子裏搜刮出一絲記憶來。

  　　可是沒有，什麽也沒有。

  　　池一一無意間抬頭，注意到他表情微妙的變化，將他衣服重新穿好，起身離開。

  　　江辭手快，捏住池一一的衣角，“姐姐，你在生我的氣嗎？”

  　　“什麽？你叫我什麽？”

  　　池一一以為他想起來了，眼中閃著晶瑩的光，心情也跟著激動起來。

  　　“你上次不是說，是我姐姐嗎？”

  　　原來並沒有想起來。

  　　池一一微不可察歎了口氣，眸光暗淡，有些失落，也有些難過。

  　　“我是你姐姐江語的好朋友，之前有過一麵之緣，我還以為你會記得，所以才說是你姐姐。”池一一現在隻想他好好養傷，便道：“叫我醫生就好了。”

  　　“你這兩天沒來，是跟我生氣嗎？”

  　　池一一愣愣看著他，這小模樣分明就是在家時候的樣子，好像下一秒就能搖著尾巴拱到自己懷裏撒嬌。

  　　江辭看池一一沒說話，巴巴解釋道：“我可能是個有職業病的警察，那天不知道你是醫生，所以才有些疑惑，沒有要質疑你的意思。”

  　　“沒有，忙，沒空過來。”池一一簡練道。

  　　“哦。”江辭的語氣似乎也有些失落。

  　　“身上的外傷恢複的很好，好好休息。”

  　　“誒？”

  　　眼見池一一要走，江辭拽住她的白大褂，“這麽快就走嗎？姐姐你明天還來不來看我？”

  　　池一一看了眼江辭的手，目光緩緩上移，看向他的臉，“你想我……來看你嗎？”

  　　江辭點頭，毫不猶豫道：“想！”

  　　因為頭點的有些猛了，還有些暈。

  　　“我來，你的小女朋友不會生氣嗎？”

  　　池一一想知道，摘除了關於她的記憶，江辭的大腦裏是如何存放梁欣怡的？

  　　“女朋友？我沒有女朋友。”江辭想起來，“剛剛那個人，算是我一個親戚的朋友的女兒，小時候見過，兩家還開玩笑說定娃娃親，不過都是不做數的，我不喜歡她的，她剛剛就坐在這裏，我沒跟她講話。”

  　　親戚？他爸薑涵？

  　　池一一看他著急忙慌撇清關係，又半點不隱瞞，忍不住笑道：“幹嘛跟我解釋這麽多？”

  　　“因、因為。”江辭略顯蒼白的臉上，浮上一層霞光，他小聲道：“我不想你對我有誤會。”

  　　他害羞起來的樣子，真是可愛。

  　　池一一記得他進入青春期以後，自己偶爾看向他，他就會立刻傲嬌地別過臉去，表情似乎就是這樣。

  　　那時候池一一還以為男孩子長大了，要跟姐姐保持距離。

  　　現在想來，這就是他喜歡一個人的表現吧？

  　　害羞且勇敢。

  　　隻可惜自己一心學習，從未多想，要是早點發現，也不用浪費三年又三年。

  　　“那我明天來看你？”

  　　一瞬間，江辭的眼中好似點亮千萬星芒，他抑製不住欣喜道：“那我等你過來。”

  　　梁欣怡等在門口，見池一一出來，又開始挑撥離間。

  　　“他連我都記得，卻半點想不起你來，知道這說明了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