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往後隻有死別

  　　為什麽人人都喜歡把「丟棄」冠以「愛」之名呢？

  　　真正的愛應該像爸爸媽媽那樣，迎難而上，攜手並進，義無反顧。

  　　風吹落一片葉，葉片也光影裏搖搖墜落，池一一伸手接住，又給丟到水中，看著葉片冒出水麵，她自嘲一笑，道：“想要就要，想丟就丟，在你們眼中，我到底算什麽東西？”

  　　“我沒有想丟掉你，從來沒有！”

  　　“江辭，你當時極力否認我們之間的關係，讓我連分手的資格都沒有，如今我又有什麽資格談複合？”

  　　江辭無從辯駁，“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江辭，你是個大人了，要學會為自己的選擇買單。”池一一微微一笑，“我說過，我們沒有以後了。”

  　　她一口一個江辭，用最平靜的語氣，決絕凜冽地劃分界限。

  　　江辭慌了。

  　　越慌，語言就越乏力。

  　　可是這個人他已經失去過一次了，陰陽相隔、錐心刺骨的痛……無論如何，這一次，他絕對不能放手！

  　　“我不管，我就要你。”解釋不了了，那就還是耍賴吧，反正不要臉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從今往後，能夠分開我們的隻有死亡！”

  　　?

  　　他們的鞋放在岸邊曬著，他們並排躺在大石頭上。

  　　她說放開的手是牽不回來的，他就扒開池一一的手指，強行十指交握，說天意讓他們在一起。

  　　池一一試圖收回手，他不是傷口疼就是腦袋疼，最後得寸進尺伏在她胸口。

  　　一遍遍喊著姐姐，一遍遍暢想他們的美好未來，送她上班、等她下班，一起去逛菜市場，夕陽拉長他們的身影，他們手牽手一起回家。

  　　周末去附近爬山戲水，或者哪裏也不去，就窩在沙發上吃零食看電影。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未來的每一場雪，我們都要在一起。”

  　　他一個人絮絮叨叨說了很久，池一一看著頭頂上樹上跟陽光玩著躲貓貓遊戲的葉，終於還是歎了口氣。

  　　“除夕前一天，我碰到了梁心怡的姐姐、她的媽媽。”池一一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像在聊著別人的八卦，語氣淡淡道：“她們說我啊，是天煞孤星，沒人會要我，我那時候想，我就算是被千人罵、萬人唾，你也不會嫌棄我，就算是天塌下來，還有你替我頂著。”

  　　“她們怎麽敢這麽說你？”

  　　“怎麽不敢？梁太太生了我，她有什麽是不敢說的？”

  　　江辭有種被隕石砸中的感覺，“我不知道她是……”

  　　“那不重要。”池一一淡淡道：“我把我的天交給你，我的後背交給你，可是你用行動證明了她們的話，沒人會願意跟我在一起。”

  　　江辭開口想要反駁，池一一忽然岔開話題。

  　　“你說水潭底下那輛車撈上來，還能用嗎？”

  　　江辭知道她意有所指，連忙道：“修一修就可以了！”

  　　“修完跟剛買回來一樣嗎？”

  　　那怎麽可能呢？

  　　江辭張張嘴，無法回答。

  　　“被撞壞的玻璃還能拚回去嗎？”

  　　“換個新的就……”

  　　“嗯！換個新的吧。”

  　　她不是不理解他的難處，隻是有些傷害一旦達成，是無法複原的。

  　　江辭一言不發，仍握著她的手，不管怎麽樣，這一次他是不會鬆開的。

  　　絕不！

  　　微風不燥，陽光正好，懸崖高高聳立，粼粼波光反照到滿是青苔的石壁上，蟬鳴聲穿林而來，一葉葉，一聲聲，反倒叫這山愈發幽寂。

  　　她們並肩躺在樹蔭下，動作幾乎完全對稱，一隻手墊在後腦勺，另一隻手握在一起，靜靜等待救援。

  　　兩個人望著崖頂上的藍天，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暫時忘掉矛盾。

  　　“你放假在家做什麽？”

  　　“寫論文。”

  　　“還有呢？”

  　　“看文獻。”

  　　“還有呢？”

  　　“研究病例。”

  　　“還有呢？”

  　　“吃飯睡覺。”

  　　“還有呢？”

  　　盯著他的頭像發呆。

  　　葉縫中的陽光晃了一下，池一一闔上雙眸：“發呆。”

  　　“會想我嗎？”

  　　她不會騙人，所以沒說話。

  　　江辭也閉上眼，心滿意足道：“我也是。”

  　　風輕輕搖著，樹影和光斑落在他們身上，衣服幹了、鞋子也幹了，救援人員還是沒到，一直在這裏耗著毫無意義，他們決定自救，尋找出路。

  　　或許這世間真的是善有善報，他們在密林穿行的時候，竟然遇到一個熟人。

  　　萌萌的爺爺。

  　　池一一終於知道萌萌的爺爺為什麽過了那麽久才去接萌萌，因為這個小山村真的太山了！

  　　山連著山！

  　　四源村位於河穀小平原，山美水更美，村裏年輕人不喜歡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他們向往大城市的燈紅酒綠、車水馬龍，背井離鄉。

  　　可是繁華就像一隻纏花描金的籠子，外頭的鳥兒想進去，裏頭的鳥兒想出來。

  　　池一一就是籠子裏的鳥，她一眼相中了這裏，寧靜安詳的村，一年如百年，日日相同。

  　　在這裏，她不用擔心睡到一半，會有突如其來的急診電話，也不用擔心哪句話說得不對，就被人投訴到醫院。

  　　山野之中，溪水歡唱，一切遵循著昨日的軌跡進行，沒有人情世故、爾虞我詐。

  　　沒有意外。

  　　如果沒有那副手銬，一切那麽美好。

  　　可因為有手銬，他們吃喝拉撒全被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