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過去三年

  　　池一一舀了一大勺飯塞到他嘴裏，江辭躲都來不及。

  　　“好漢不提當年勇！本寶寶明天是不是可以出院了？”江辭瞥了眼左右，小聲道：“在這裏上廁所一點都不方便，我都不敢喝水了。”

  　　“那我給你開個導尿管吧？省得下床。”

  　　“你敢！”

  　　“你淩媽最近放假，你姐帶她出去旅遊去了，你回去以後一個人我怎麽放心？”池一一考慮再三，還是問道：“你女朋友願不願意來照顧你？”

  　　“願意，她可願意了。”江辭一臉驕傲地看著池一一，那眼睛裏就差明寫：這不正照顧著嗎？

  　　“那你打電話給她，讓她明天過來接你回去。”

  　　“不行！”

  　　“怎麽不行？你把號碼給我，我來跟她說。”池一一伸手去拿他手機，江辭幹脆躲進被子裏，她也不能生搶，隻能哄道：“小狐狸，你聽話！急診畢竟資源有限，就算我堅持，按照規矩，你最多待三天。”

  　　江辭將被子往上一拉，露出一雙眼睛，看著池一一，“我跟她分手了，她不會過來的！”

  　　“怎麽三天兩頭鬧分手？”池一一歎了口氣，“你也該長大了，遇到事情就坐下來好好商量，怎麽動不動就分手？你們當小孩子玩過家家呢？”

  　　怎麽自己有女朋友？她都不會吃醋嗎？江辭心傷。

  　　“你是不是想把我支走，好跟你的沈美人在一起？”江辭一雙眼睛烏溜溜盯著池一一，“你之前想搬走，也是因為他要回來了，對嗎？”

  　　這個人江辭其實是認識的，池一一玩得好的朋友，江辭和江語都認識。

  　　“喬喬的話有一個字可信嗎？”池一一無力吐槽，“我跟沈以庭一年說不上兩句話，從來也沒有在一起過。”

  　　“真的？”

  　　“我有必要騙你嗎？”

  　　江辭搖搖頭，心滿意足道：“其實我沒有女……”

  　　他話沒說完，魏君萊過來打了個招呼，池一一好奇她怎麽換了班，她說是給過年囤假期，說罷誇了江辭兩句，繼續去忙了。

  　　池一一用勺子搗著飯菜，又舀了滿滿一大勺，還夾了一筷子青菜放上去。

  　　按照她喂飯的體量，一盒飯三勺搞定。

  　　江辭看了眼飯菜，再次鼓起勇氣道：“姐姐，其實我喜歡的人……是你。”

  　　他不敢看池一一，心髒劇烈跳動，隔著被子都能看出胸口起伏，說完他張大嘴巴去吃飯，可是他往前伸頭，那勺子卻越離越遠。

  　　不是，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怎麽連飯也不給人吃了呢？

  　　江辭都快要坐直了，他看向池一一，“姐姐？”

  　　池一一目光盯著隔壁患者，眼瞧著不對勁，把勺子一扔，連著飯盒一並放到江辭胸口，“自己吃！”

  　　“怎麽了？”江辭看池一一的臉色，也不像是生氣。

  　　“君萊，去叫蘇琴！”池一一起身朝隔壁床去，順手從魏君萊口袋裏摸走小手電，“隔壁情況不對！”

  　　江辭幹脆坐起來，抱著飯盒一勺一勺往嘴裏送，看著池一一檢查病人瞳孔，招呼同事搶救，她同事推來小推車，嘴裏喊著“200焦耳一次，200焦耳兩次”。

  　　警報聲不斷，搶救忙而有序。

  　　池一一語氣穩如泰山：“患者下午入院，靜脈溶栓治療效果不明顯，我看了他的病曆和檢查報告，建議盡快手術，家屬人呢？”

  　　“蘇醫生沒找到。”魏君萊氣喘籲籲跑回來。

  　　“家屬在門口。”另一位男醫生道：“需要通知心外會診嗎？”

  　　“通知手術室準備，現在送上去。”池一一先一步出去了。

  　　隔壁床拆裝儀器，平車進來，病人換床，忙忙碌碌，病人出去好一會兒，有個女醫生匆匆忙忙進來，江辭猜想她應該就是蘇琴。

  　　半夜的急診，儀器聲格外清晰，即便加床放在遠離眾生的角落，那明晃晃的光、來來回回的人影，和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的池一一，都叫江辭無法入眠，但他還是閉著眼睛。

  　　池一一快十二點才回來的，穿著自己的衣服出去，換了手術室的衣服回來，外頭套著白大褂，看著江辭滿是油光的臉，用紗布當毛巾，擰了熱水幫他擦了個臉。

  　　蘇琴來到江辭床旁。

  　　池一一輕聲道：“這床不用管，我自己看著，你放心，用的東西都會入醫囑。”意思是告訴她自己不會占科室便宜。

  　　“對不起……”

  　　一直以來蘇琴都是個很盡職盡責的醫生，可是連續三年晉升受阻，加上最近跟老公吵架，情緒實在不好，今晚觀察室這邊也不忙，蘇琴看了一眼，就出去打了個電話，沒想到病人就出事了。

  　　“急診患者病情變化快，你比我更清楚。”單論年資，池一一沒資格跟蘇琴說教，所以她點到為止。

  　　“謝謝你。”

  　　“本分而已，沒必要，你去工作吧。”

  　　蘇琴剛走，池一一手心一熱，江辭緊緊握著她的手，池一一低頭看他，眉眼一彎：“急診太吵了，是不是睡不著？”

  　　江辭搖搖頭，他想說你辛苦了，想問她累不累？想抱抱她。

  　　最後隻道：“人救回來了嗎？”

  　　池一一點點頭，江辭微微一笑：“那就好，不枉費姐姐這麽辛苦。”

  　　“其實還好，現在比以前輕鬆多了。”

  　　江辭睡不著，拉著她閑聊，好奇這幾年他不曾參與過的時間，她都在做什麽？

  　　“住院總聽上去很神氣，是個很了不起的醫生嗎？”江辭問。

  　　住院總是晉升主治的必經之路，幾乎24小時在醫院待命，了不了得起，都得當牛做馬，而且錢少事多。

  　　那一年池一一幾乎每天都是「垂死病中驚坐起，不知今夕是何夕」的狀態，有時候飯吃到一半就被叫走，還有寫不完的病曆。

  　　住院總剛結束，池一一得到一個機會去進修，是她導師推薦的，很幸運在那邊遇到一個好老師，很多大型手術都讓她動手，一年超額提前完成兩年學習計劃。

  　　回來原本是要直接晉升的，但是她沒有背景，醫院不成文的規定，需要大的援助經曆才給升，她就參加了援非醫療。

  　　盡管做好了心理準備，那邊的條件艱苦還是超過想象，手機信號時常不在線，得空她們還得組隊去很遠的地方打水，有時候還要去村落給當地人做科普宣傳和義診。

  　　池一一跟江辭說這些事的時候，隻撿自己幸運的部分說、有趣的事情說。

  　　“……我在撒哈拉救過一個小姑娘，中外混血，可漂亮了，她送了我一個獸骨項鏈，聽說她爸爸後來當雇傭兵去了。”

  　　江辭一直以為池一一是有了男朋友不要他，現在終於明白她從沒有為哪個男人拋棄自己，是她的條件不允許。

  　　她這三年過得那麽艱難，可自己一直陷在情緒的魔障裏，不肯主動開口說一句話。

  　　這會兒他想說一句對不起，又怕顯得太矯情。

  　　床簾拉著，池一一趴在床邊，江辭把池一一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抱著她的胳膊，原想就這麽看著，誰知竟也能在這吵吵鬧鬧的環境裏安穩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