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換命之說

  　　謝府別莊上。

  　　陰森寬闊的地下密室，謝忱躺在冷冷的冰床上，麵色發白但嘴唇卻是朱紅色。

  　　小巧圓潤的鼻子和纖細的睫毛，讓謝忱看起來像個易碎的陶瓷娃娃。

  　　高坤坐在冰床的邊緣，似乎是不怕這冰冷刺骨的寒氣。

  　　他緊緊地盯著謝忱，眼神裏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他將謝忱當成自己的所有物。

  　　已經七天了，他找人看過謝忱的傷，用了上好的藥，雖然傷口深但幸得就醫及時，箭頭也沒有毒。

  　　按理說這幾天也該有醒來的的時候，但卻毫無跡象。

  　　高坤將自己細長的手放在謝忱的鼻下，感受她那淺弱的氣息。

  　　確定謝忱還活著這件事，讓他的心不知為何穩了下來。

  　　謝忱完全不知道外界發生的事兒，隻沉睡在一片黑暗之中。

  　　前世的場景一遍又一遍在她麵前浮現，她無數次感受自己葬身火海的痛苦。

  　　從開始渾身燒灼到後來變得麻木不仁，已經沒有了生的希望。

  　　耳邊傳來陌生的聲音，伴隨著陣陣鍾響。

  　　“你，還願意回來嗎？”

  　　這聲音不知為何讓謝忱覺得寬宏慈悲，敲鍾聲遼闊，像是從遠處傳來。

  　　但這並不能治愈謝忱心中的創傷。

  　　謝忱久久沒有給出答複，眼前出現了一個身穿僧衣的老者。

  　　這老者的胡須花白及肩，連眉毛都是白色，眼神裏透露著普度眾生的仁慈。

  　　知道謝忱看到了自己，他將手在胸口前合十，嘴中念著：“阿彌陀佛。”

  　　謝忱一下就認出來這老者是雲遊多年未歸的濟雲大師。

  　　濟雲大師作為國寺住持，聲名遠揚。

  　　謝忱經曆了那麽多，已然不相信佛能夠拯救她，但麵對濟雲大師，心中還是存著敬意。

  　　終於，謝忱還是開口了：“大師安好，不知此為何處？”

  　　濟雲大師看著謝忱，莫測高深。

  　　“這是你的心底深處。”

  　　一片黑暗，看不清這世界原本的顏色。

  　　即使是在昏迷，也忘不了前世的苦痛。

  　　謝忱愣了愣，隨後便不再說話。

  　　“謝施主還未回答老衲方才的話，你還願意回去嗎？”

  　　濟雲大師站在謝忱麵前問道。

  　　謝忱隨著這句話，腦海裏出了自己前世的經曆，又閃過些熟悉又陌生的片段。

  　　顧珩煜向她解釋那女子的身份……

  　　她為燕清安擋了皇上的怒火……

  　　謝菀與燕逸塵大婚後苦受折磨致死……

  　　……

  　　最後，一幕幕場景消失在她的眼前，變成了她為顧珩煜擋箭後，顧珩煜像是瘋了般從血泊之中過來。

  　　謝忱起先是驚訝陌生，後來像是自己經過般流下了眼淚。

  　　耳邊又響起濟雲大師方才問過的話。

  　　她，還願意回去嗎？

  　　腦海中似乎有兩股力量在爭奪著，讓謝忱做不出決定。

  　　“算了，你先看看這個吧。”

  　　老者似是知道謝忱正在與她自己的心魔糾纏，歎了一口氣說道。

  　　謝忱眼前的世界紛紛變白，老者身影變得模糊起來。

  　　忽然一道白光刺了過來，謝忱不可避免的閉上了眼。

  　　再睜開時，眼前的場景已經來到了個她完全不熟悉的地方。

  　　不知是什麽力量，使著謝忱掀開麵前一層一層的簾子，來到了最前麵。

  　　顧珩煜坐在地上，空蕩的房間裏隻剩下他自己和身旁一地的空酒瓶。

  　　謝忱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顧珩煜，這到底是什麽時候？

  　　是前世還是以後？

  　　正在謝忱皺眉思慮間，有人推開了門走了進來。

  　　顧珩煜隨著聲響抬頭，也讓謝忱看清了他的臉，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揪了一下。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顧珩煜，滿目灰敗，眼神裏充滿了麻木，唇邊的胡須生長，整個人顯得頹廢。

  　　頭發也是亂糟糟的。

  　　而來人則是濟雲大師。

  　　顧珩煜踢了一下腳邊的酒瓶，似乎是給濟雲大師騰地兒般。

  　　“你來了。”顧珩煜說道。

  　　他一直在等著濟雲大師，不然早就隨著謝忱一同去了。

  　　濟雲大師看見人道驚豔絕倫的顧小侯爺落的這樣的地步，閉了閉眼，嘴裏念著“阿彌陀佛。”

  　　接著，濟雲大師上前了一步說道：“顧小侯爺命中不該如此，還請振作起來。”

  　　顧珩煜抬眼，聽見這話，嘴角勾起了諷刺的笑意。

  　　“我的命？我隻想謝忱活著。”

  　　濟雲大師看著顧珩煜如此執著，搖了搖頭說道：“人各有命，謝忱施主生來尊貴但命裏有劫無可破，而顧小侯爺您確是生來皇命。”

  　　這話說的雖然大不敬，但卻是事實。

  　　皇位對顧珩煜來說，隻是一個唾手可得的東西。

  　　是他自己不要，拱手送給了燕家人。

  　　顧珩煜靜了靜，隨後看向濟雲大師，眼底一片猩紅：“不知可有換命之說？”

  　　濟雲大師臉上露出震驚之色。

  　　“我拿你說的著尊貴皇命換謝忱一世無憂。”

  　　顧珩煜帶著執著，問道。

  　　謝忱既然已經死了，他行屍走肉般的活著已經沒有了意義。

  　　濟雲大師看著顧珩煜如此，想到自己之前為謝忱算的命，終究還是同意了。

  　　數年前，謝忱的卦象裏就顯示著命數。

  　　別人的命都是一根線走到底斷開。

  　　但謝忱不同，她是兩根線纏繞著向前走，一條戛然而止，另一條卻不受影響的向前生長。

  　　那時，濟雲大師就知道了會有今日。

  　　“顧小侯爺不後悔？”

  　　不後悔放棄了榮華富貴和人人都想得到的天下嗎？

  　　“決不後悔。”顧珩煜想也沒有想就回答道。

  　　濟雲大師聽到顧珩煜的回答，在他麵前靜靜地站了一會兒，隨後說道：“老衲會幫顧小侯爺實現願望。”

  　　謝忱看到這一幕，想到前世顧珩煜自刎於她的墓前，一切變得明晰起來。

  　　濟雲大師幫了顧珩煜換命，才換來自己這輩子的新生。

  　　謝忱衝破自己身子的禁錮，回到了濟雲大師的麵前。

  　　再回來，謝忱臉上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麻木。

  　　“我回去，我願意回去重來一次。”

  　　謝忱滿臉淚水的求道。

  　　顧珩煜為了自己放棄了那麽多才換的她重活一世，自己怎麽能辜負……

  　　濟雲大師點點頭，臉上露出了笑意。

  　　既如此，這一世便和顧珩煜的心意一樣，謝忱一世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