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作者:蘇幕幕      更新:2023-04-05 21:19      字數:3242
  第59章

  聽見這話, 薛宜寧便知道,她確實看見了。

  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倒是駱晉雪先忍不住, 問她:“嫂嫂和裴世子情投意和,是不願意嫁給我大哥的?”

  薛宜寧靜默半晌才回道:“天意弄人,因勢而動, 沒什麽願不願意的。”

  她沒有直接回話, 但駱晉雪太能理解其中無奈。

  當初平陵公主來見她,她沒想到自己故意露醜, 卻還是定了親事。

  但那時她還可以找大哥鬧,尚且還有轉還餘地,而大嫂是完全沒有的。

  不是嫁給大哥,也是嫁給別人,總之不可能嫁給那位裴世子。

  相較起來,大哥無論權位還是相貌,都是最好的選擇。

  該是怎樣熾烈的感情, 才能讓溫婉的大嫂在那麽個風雨之夜,騎上馬去救人?

  那是用著必死之心吧,什麽都不要了。

  “之前大哥捉拿裴世子, 是大嫂阻攔的?大哥他……沒說什麽?”駱晉雪問。

  她有些意外大哥會接受這樣的事,她以為, 至少大哥也會休了大嫂。

  薛宜寧想起之前駱晉雲的話,回道:“他說他不在意,反正我也沒機會和裴雋有什麽苟且。”

  這句話說完,她就想到駱晉雲看到了薛家的事。

  他竟沒有發作, 他準備怎麽樣呢?

  兩人沉默半晌, 駱晉雪問:“所以, 嫂嫂之前說和離,母親以為嫂嫂是威脅,其實嫂嫂是認真的?”

  薛宜寧想了想,回道:“如果你大哥喜歡金姑娘,母親喜歡金姑娘,甚至你二嫂也喜歡,你也不討厭,那我賴在這裏,又還有什麽意義?”

  駱晉雪想安慰她,卻又覺得她說的似乎是對的,最後道:“母親不過是覺得和金家有舊情,二嫂就完全是覺得你比她好太多,金姐姐是再婚,她能壓住金姐姐。而且,大哥不是和母親說不娶金姐姐嗎,可見他也沒那麽喜歡。”

  薛宜寧想,大概駱晉雲是個拿得起放得下,極度冷靜的人吧。

  她父親親自給他寫信,也就是表明了態度不願接受他娶平妻,如果為了娶金采而和她和離,對駱晉雲來說是弊大於利的,所以他能幹脆果決拒絕。

  隻是……

  “母親與金家伯母交好,婚事又已人盡皆知,金家豈能善罷甘休?母親又怎會這麽容易放棄?”薛宜寧說。

  駱晉雪從她語中聽出了重重的無奈與疲倦。

  本就不是自己喜歡的丈夫,又有這麽多煩心事,她真的不想應付吧。

  事情確實被薛宜寧說中,到下午,福祿堂就來人請薛宜寧過去。

  ===第61節===

  之前她提和離,老夫人大怒,一氣之下讓她以後不用去請安,自己好好在房中思量一下,如今又叫她去,隻能是因為金采一事。

  去福祿堂時,老夫人的眼睛還是紅的,沒說話,倒先拭淚。

  按理,薛宜寧該主動關切,安慰,可她自知老夫人的目的,便隻是沉默著,沒主動開口。

  老夫人哭了半日,見她不開口,才說道:“我知道,沒人願意身邊有個平妻,這事你鬧脾氣也情有可原,可我這把老骨頭,也沒幾日好活了,唯一想的,就是能在入土前見到晉雲有個後……

  “那金家,與我們駱家是有十年的交情,如今日子都定了,人盡皆知,人家也因為我們這家耽誤了擇婿成婚的時間,我怎麽有臉去退婚?那就是不要我活了……”

  沉默的薛宜寧緩緩開口道:“若此事是將軍與母親說的,也不是我能作主的事。”

  老夫人哭道:“你當然能作主,你說要和離,這和他休妻另娶有什麽區別?這叫旁人怎麽說他?咱們家裏沒人要休你,可你卻拿和離來逼我們,你和離了又有什麽好?這滿京城裏,還

  有比我兒更好的人?”

  薛宜寧不說話。

  老夫人說道:“就當我舍下這把老臉來和你說好話,你讓采兒進門,別說和離的話,這樣晉雲也不會非要退婚。

  “你放心,以後這家裏還是以你為大,采兒絕不會壓到你上麵去。”

  老夫人又說了好一會兒,又是責備,又是懇求,又是承諾,可謂軟硬兼施,恩威並重,靜靜聽完的薛宜寧最後點頭道:“母親別哭了,等將軍回來,我就同他說吧。”

  老夫人這才展顏,溫聲道:“這事若成了,你放心,我會記著的,采兒也會記著的。”

  薛宜寧向她萬福,離了福祿堂。

  下午駱晉雲回得早,卻在外院待了很久才回來。

  聽何媽媽說,府上來了個先生,是個舉人,因官場失意,才閑賦在家,被聘來做鎖兒的老師,駱晉雲親自見了先生,帶先生見過鎖兒,才回後院來。

  駱晉雲進房時,便見薛宜寧坐在床邊,什麽也沒做。

  沒有沐浴,沒有卸妝,端正坐著,看向他。

  她很少這樣看他,往往是習慣性地避開,此時卻是將目光直直投來,安靜而沒有情緒。

  這讓他覺得心慌,似乎她有什麽話說,且是不好的話。

  到他靠近,她便說道:“將軍,下午,母親找過我了。”

  他在她身旁坐下來,隻聽她繼續道:“為金姑娘的事。”

  “此事你不用管,就算母親不去退婚,我也會親自去。”他說。

  薛宜寧卻問:“有情人難成眷屬,有此機會,將軍為何不試一試?”

  駱晉雲看著她,目光晦暗不明,閉口不言。

  她對上他的目光,緩緩道:“晉雪告訴我,在薛家的事,你和她都看到了。”

  她微微低下頭去:“對不起,是我失信了……我既選擇做你的妻子,就不該與他私自見麵。子嗣的事,也是因為我,若我之前不喝那藥,也不會到現在沒動靜,讓母親著急。”

  駱晉雲要說什麽,她卻先一步說道:“將軍,要麽,你我和離,要麽,你休了我吧,我確實不適合再做駱家的夫人。以將軍之地位,品貌,不管是娶金姑娘,或是另擇良配,都會比我好。”

  駱晉雲知道,隻是因她父親不同意和離,隻是因她無法自己寫休書,要不然,就沒有她這番商談,而是直接求離。

  她說得如此清楚明白,他似乎也沒有強求的必要。

  他幾乎確信,哪怕三年,五年,她也不會喜歡自己,不會多看自己一眼。

  他的感情,顯得如此多餘,說出來是笑話,堅持下去也隻是對她的煩人糾纏。

  花了這麽久,他才有這份清醒的認知。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束,在知道她心有所屬那一晚,他就放她走了。

  不用拖到現在,不用讓自己越陷越深。

  他從沒有放棄過一件事。

  但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真該放她走,但凡……她離開後,能馬上嫁給裴雋,他就同意了。

  離開他後她嫁給喜歡的人,或是離開他後她也沒能多開心,他竟不知哪個更讓自己心痛。

  過了半晌,他才說道:“隻是他到了京城,隻是他離你這麽近,讓你有了錯覺,好像離開了駱家,你們就多了一分希望,可是,宜寧,事情並非如此。

  “就算你得了自由,你們也不可能,永遠不可能。

  “哪怕我們現在就和離,等我們辦好,他也該離開京城了。你回了娘家,或許能在娘家待一段時間,但僅僅隻是一段時間,許多人會上你家說親,你父親會開始挑選,你母親也會著急勸你再嫁,你到最後,仍是嫁人,不管那人比我好,或是不如我,反正不會是他,你說是麽?”

  薛宜寧不由自主哭出來,淚如泉湧。

  到最後,竟是如孩子般嚎啕大哭,悲痛欲絕。

  自從當初她被父親帶回,裴雋離開京城,她知道此生再也無緣,哭了整整一夜後,便再沒有這樣痛哭過。

  習慣了承受,習慣了忍耐,反正一切都毫無辦法。

  提和離,但她從沒想過和離之後要怎麽樣,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想。

  和離了又怎麽樣?

  不過是換一個人嫁而已,那人可能是任何人,就是不可能是裴雋。

  她沒想到,駱晉雲會將這一切指出來。

  裴雋離開了,而她又放不下,所以無論到哪裏,她都是個囚徒,心和人,都被困住。

  駱晉雲緩緩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讓她靠在自己身前。

  這一刻,他突然發現自己和她有了相同的境遇,自己竟懂她的悲傷。

  得不到,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他也得不到。

  她愛的那人,永遠不可能在一起;他愛的那人,深深愛著別人。

  “先留在駱家吧,許多事,是我的錯,也是我現在能解決的。母親那邊,黃氏那邊,我來解決,你若難受,就多彈彈琴,和晉雪說說話,盡管她可能懂得不多,但總歸也算個說話的人。

  “不要在不明確事情走向的時候急於作決定,那樣不會好。”

  在他沉穩的嗓音下,薛宜寧的情緒漸漸緩和下來。

  又哭了一會兒她才慢慢停下,然後意識到自己竟靠駱晉雲懷裏哭不能嫁給裴雋,一時尷尬窘迫又慚愧,再見到他胸前濕淋淋的一大片,更加難為情起來。

  “我,我拿衣服給將軍換。”說著她要起身去拿衣服,卻想起來什麽,轉過頭來道:“我剛剛,聞到了很重的藥味。”

  前夜就聞到過,但剛剛在他胸前,那味道更濃,她幾乎就能確定,他胸口處敷了藥。

  她看他一眼,伸手將他胸前中衣拉開。

  果然是棉布敷的傷口,在肩頭和胸口都纏了一圈。

  “是什麽樣的傷?怎麽沒聽將軍說?”她問。

  想到自己昨天就聞到了藥味,卻沒問一句,不禁有些愧疚。

  駱晉雲說道:“箭傷,無礙,已經快好了。”

  薛宜寧頓了頓,去拿了衣服來,幫忙讓他換上。

  換好衣服,她不由低頭靜坐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