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警察局就是許檸和黎嘉譽的第二個家,警察就是他們的第二親人。

  　　細算今年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見警察了，他們筆錄都做得輕車熟路，熟得讓人心疼。

  　　筆錄是在醫院做的,許檸一邊吊著退燒針，身上蓋著黎嘉譽的外套,另一隻手被他握著，不怎麽安穩的心跳在他的氣息包圍中逐漸恢複平靜。

  　　她能感受到黎嘉譽掌心微涼，他的手一直很熱,少有這麽涼的時候。

  　　黎嘉譽配合警察做筆錄,不怎麽願意回想當時的場景,他知道,依照那時候的情況,隻要再晚一步,許檸就會血淋淋的倒在他麵前。

  　　許檸能感受到他的不安,指尖輕輕勾了勾他的掌心。

  　　那個中年女人是方睿的母親，自從她離婚之後,兒子就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和寄托。方睿的犯罪對她來說打擊太大,她實在無法接受，因此將兒子進監獄歸咎於許檸,所以才蓄意報複。

  　　經過鑒定,她確實患有精神疾病,但不是在方睿出事後才患上的,而是由來已久。

  　　從方睿身上，也不難看出來痕跡。

  　　因為她的情況特殊，所以暫時拘留,等待進一步的審理。

  　　警察走後,藥物開始揮發作用,催得許檸昏昏欲睡，黎嘉譽在她睡著後，摸了摸她的額頭，確定她的溫度降下來才小心起身，去幫她取化驗報告。

  　　他站在報告打印機前，指尖無意識敲擊。

  　　周助理回來，見他的動作，就知道他心情不怎麽好。

  　　“怎麽說？”黎嘉譽似是無心地詢問。

  　　周助理連忙道：“警察說要看她在作案時是不是尚未完全喪失辨認或者控製自己行為能力，按照初步審理來看，作案時候是有意識的，但如果她家裏人能出示醫生的診斷證書，應該就……”

  　　“沒有醫生會助紂為虐，周助。”黎嘉譽冷聲打斷他。

  　　周助理瞬間明白，微微低頭：“我們會注意她老家那邊，不讓她有逃脫法律製裁的機會。”

  　　黎嘉譽理了理手中的一摞檢查報告單，去往醫生診室。

  　　他年少時就知道公平來之不易，現在所擁有的權勢和手段不是淩駕人上的利器，而是終於能幫他和他所要保護之人獲得公平的武器。

  　　許檸喜歡他，他們還有無限的未來，方睿的母親有一百種方式可以死於意外，但現在她隻能被法律所製裁。

  　　許檸的化驗結果打眼一掃一排指標不正常，醫生推了推眼鏡，嘶了一聲：“問題不大，有點貧血，營養不良，”他再掃一眼黎嘉譽，“不過這是現代醫學的診療結果，建議你再右轉給她掛個中醫科。”

  　　周助理已經麻溜地掛了個專家號。

  　　回病房之後，黎嘉譽手裏就抱著個水杯，時不時用手背貼著杯壁，試試溫度。

  　　周助理掃了好幾眼，也沒見他喝。

  　　許檸認床，覺輕，護士給她拔針的時候就醒了。

  　　黎嘉譽連忙把她扶起來，輕聲問：“渴不渴？喝點水，溫度剛剛好。”

  　　他坐在床邊，吹了吹杯中的熱水，溫柔遞到她嘴邊，讓她就著一口一口喝下去，動作耐心又細致。

  　　許檸扶著他的手臂，不由得看向他。

  　　黎嘉譽背著光，寬肩窄腰的形體十分優越，輕微發力時能感受到他的手臂肌肉收緊，微微垂著眸，睫毛又長又密，頭發沒有全梳上去，幾縷搭在額前，衝淡了五官的攻擊性。

  　　他十分認真地給她喂水，好像這正是目前唯一應該全神貫注的事情。

  　　在生病時候被溫柔的愛人陪伴著，是很奇妙而且幸福的事情。

  　　周助理在一邊靜靜當背景板，明明他是一個受過專業培訓，身經百戰的助理，心裏還是有彈幕翻滾：呦呦呦，剛才對著他就是冷峻嚴肅“沒有醫生會助紂為虐，周助”，現在給人家喂水，就是“渴不渴？喝點水，溫度剛剛好。”

  　　許檸被美色蠱惑，喝完一整杯水，才後知後覺想起道歉：“對不起，一直沒有什麽時間陪你，現在生病了還要你照顧我。”

  　　她確實做得不太好。

  　　“以前一年都不能見到你一次，現在一個月可以見到一次，還能正大光明地說是你的男朋友，已經很好了。”

  　　黎嘉譽拿著一如既往誠心正意的語氣，灰色瞳孔繾綣看著她，他說得真心，許檸心裏又酸又軟，抱住他：“不要這麽說，我以後有時間一定多陪你。”

  　　周助理：……什麽鍋配什麽蓋，老祖宗的話是有道理的。他知道黎總的性格，這話絕對沒有任何虛標的真誠，但莫名就散發著一股四溢的茶香，關鍵許小姐就吃這一套。

  　　拋開別的不談，兩個人的愛情真是他從頭目睹到現在的，從他還跟著黎老先生的時候。

  　　先有許小姐不辭辛苦為黎總證明清白，各種美救英雄；再有黎總用盡所有積蓄為她在生日那天放煙花，為她差點賣腎賣肝，接著遠走他鄉水深火熱……

  　　多到他記不起來。

  　　他三十多年的人生第一次產生一絲對愛情的感慨。

  　　今天不是周日，醫院人也不少，專家門診室前全都是排隊的患者，醫生頭發雪白，身邊跟著兩個記筆記的學生。

  　　醫生把手指搭在許檸手腕上，屏氣凝神，接著翻翻她的眼睛，不解道：“年紀輕輕怎麽這麽虛？是不是生活習慣不太好？”

  　　大夫這話一出，黎嘉譽的手掌輕輕搭在她的後頸上，摩挲了摩挲，許檸沒由來的感到一陣心虛，僵硬點頭：“確實不太好。”

  　　“一猜就是，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不知道愛惜身體。現在什麽大問題，將來就說不定了，我開點補氣養血的回去按時吃，注意養生，三餐定時早睡早起，一個月以後來複查。家裏方不方便啊？我開點燉煮的。”

  　　寢室限電，當然不方便，許檸還沒來得及開口，黎嘉譽已經率先替她應下來了：“方便，您開吧。”

  　　醫生大手一揮，開了一係列滋補的物品：“愛上哪兒買上哪兒買去，先別吃藥，養養看看情況再說。”

  　　黎嘉譽將單子收起來，“謝謝醫生。”

  　　他道謝後帶著許檸出去，兩人十指相扣，許檸的手柔軟細膩，隻是在盛夏，還冰冰涼涼的，像一塊冷玉。

  　　黎嘉譽默不作聲，改為包住她的手，將她的皮膚一寸一寸暖熱。

  　　“汪娜美說，你經常不吃飯，學校食堂的飯不好吃是不是？”

  　　“是沒有高中時候的好吃，但我以後會注意的。”

  　　黎嘉譽不說話，許檸就更心虛，似乎他手心的觸感還停留脖頸處的皮膚上，他按下電梯按鈕，她才忍不住，輕輕晃了晃他的手臂：“你不會生氣了吧？”

  　　他鬆開被焐熱的手，轉而牽起另一隻，如剛才那樣接著接著暖，搖搖頭：“不是，隻是我覺得自己好像很沒有用，你拒絕我的照顧，就連生病了都要瞞著我，我沒辦法為你做什麽。

  　　許檸，你搬出來好不好？”

  　　“我……”許檸剛要拒絕，手機冷不丁響起來，“我先接個電話。”

  　　是葉陽打來的，他的臉從視頻中躍然而出，透露出幾分焦急：“學姐，你沒事吧？我聽說你發燒了，現在怎麽樣了？”

  　　許檸下意識看向黎嘉譽，他好像十分善解人意地鬆開手，後退了一步，安靜地等著他們兩個說完話再上前。

  　　“我沒事，謝謝你的關心。”許檸禮貌疏離地回葉陽道。

  　　葉陽歎氣，委屈巴巴地看著她：“學姐，我真的很擔心你，聽說這個消息我連飯都顧不上吃，你在不在寢室啊？我帶了藥給你，還有退熱貼，你不要拒絕我嘛……”

  　　他舉起手裏的東西挨個給她數算。

  　　黎嘉譽正在身邊，葉陽撒嬌的語氣讓她汗毛倒立，這算怎麽回事兒？如果剛才的關心隻是說明兩個人關係好，那現在就有些太越界了，黎嘉譽心裏恐怕會不太舒服。

  　　她連忙製止：“葉陽，不需要了，我男朋友就在身邊，藥你放在寢室樓下就可以，我把錢轉給你。”

  　　這話裏劃清界限的意味十足。

  　　她的鏡頭一偏，身側的黎嘉譽入鏡。

  　　黎嘉譽似乎並不在意，向對方輕輕點頭，算作打招呼。

  　　葉陽看見屏幕裏的男人呼吸一滯，慌亂又難過地切斷通話：“好吧學姐，我不打擾你們了。”

  　　許檸本想安慰黎嘉譽，和他解釋自己早就明確拒絕葉陽，說明自己有男朋友了，讓他不要介意，不了他的表情竟然半點看不出不快，需要她解釋的樣子。

  　　“你不生氣？”她斟酌著問道。正常看到女朋友和另一個人言行親密，是會不愉快的吧，但他似乎完全沒有，剛才甚至還騰出空間讓她和葉陽聊天。

  　　……挺不對勁的。

  　　“沒關係，隻要你開心就好。”黎嘉譽淡粉色的薄唇輕抿，壓抑住內心的酸澀，平靜道。

  　　他的願望原本就很小，如果許檸需要，他就做她的朋友；如果許檸不需要，那他就默默守護，而現在卻能成為她的男朋友，已經不需要別的什麽了。

  　　“你開心就好”這句話的意思太耐人尋味了，許檸心裏反複琢磨了幾遍，終於品位出來其中的意思“沒關係，隻要你開心就好，和別的男人保持親密關係也沒問題。”

  　　她為黎嘉譽荒誕的寬容幹笑：“你還挺大度。”

  　　黎嘉譽下意識想回“應該的”，見許檸臉色不快，知道這不是一個好的回答，默默將這三個字咽下去：“我隻是希望你開心，我希望我可以照顧你愛你，但我不是你的丈夫，沒有資格約束你。”

  　　許檸抬起手，狠狠在他臉上揉了一把，她真的不知道黎嘉譽這種想法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那我是不是也沒有權利約束你？”她問。

  　　黎嘉譽理所當然道：“當然不是，我愛你，會對你保持絕對的忠誠。”他正義凜然地說完，耳朵卻不由得泛起粉紅色，不敢與她的目光對視。

  　　許檸原本想要拒絕和他住在一起的話被按下去了。

  　　她覺得他們這段關係裏有些離譜的地方急需調整。

  　　作者有話說：

  　　黎小唯：我不是你的丈夫，沒有資格約束你。

  　　小檸：okk，我懂了，明天就去領證。

  　　以黎小唯的過去，他現在還能遵紀守法不忘初心，單純就是因為他是個好人還有他老婆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