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作者:烏合之宴      更新:2023-04-05 17:59      字數:3379
  第78章

    進高三之後就跟按下快進鍵一樣,一周一小考,半個月一大考,一個月一次市聯考。

    課間十分鍾趴在桌子上小睡,醒來就能被成堆的卷子山埋起來。

    做不完的題,考不完的試,上不完的晚課,以及原本伴隨著放學鈴聲灑在街道的夕陽,也變成了屬於課堂的。

    十月末的聯考剛結束,班主任在講台上一邊講卷子一邊進行知識拓展,橘黃色的夕陽籠罩著萎靡的班級氣氛,下麵傳來此起彼伏咕嚕咕嚕的響聲。

    李麗娟講到晏殊的《浣溪沙·一向年光有限身》,看著下麵萎靡不振的學生,又著急又無奈,她也知道這個時間了,學生很難打起精神,隨口點道:“許檸,你來試著解釋一下我剛才念的兩句。”

    她想許檸這套卷子做得不錯,應該能答出來。

    許檸恍惚站起來,手中的圓珠筆不自覺按動了幾下,低頭,滿桌都是演草紙,後天省賽,她完全沒心思聽課。

    她臉蹭的一下紅了,連忙從最下麵挖出被掩埋的卷子,但完全不知道李麗娟剛才念的兩句詞是哪兩句,手指緊緊抓著試卷,有些窘迫。

    後腰處傳來輕微的發癢,像是被什麽東西碰了一下,接著黎嘉譽將一張折好的紙條塞進她手裏。

    李麗娟扶了下額頭,忽然想到許檸在準備比賽,剛想幫她解圍,就聽許檸就有些不流暢的,毫無感情地翻譯道:“看到風雨吹落繁花,更感傷春光易逝。不如好好愛憐眼前的人。”

    “嗯,很好,請坐吧。”李麗娟愣了一下,擺手讓她坐下。

    許檸臉更紅了,很羞愧,馬上初冬,臉燒得跟快著起來一樣。

    她不好意思繼續在語文課上做奧數題,把卷子擺好認真聽課。

    然後將黎嘉譽的紙條輕輕傳回他桌麵上。

    黎嘉譽記筆記的手一頓,指尖將那塊折疊好的紙條勾過來,展開一看,許檸回他:“謝謝”

    他將紙條塞進語文課本裏,輕輕抿了下唇,看不出高興還是什麽。

    進冬以後,學校的課程更緊張,周一到周日隻有周日下午才能休息半天,黎嘉譽隻能將在殯葬店的工作辭去,他還是要參加一次高考的。

    許檸盼著他有好成績,他不想辜負她。

    許檸也更忙起來,九月時候她聯賽拿了金獎,順利進入十一月的決賽再得金獎後,準備一月的選拔,加上大考,幾乎要昏天黑地。

    拿到決賽金獎,意味著已經達到A大的保送條件,校長紅光滿麵的給她發了獎金,並且全校表彰,連市報都來人采訪了。

    如果是去年,她已經達成目標,比賽也該到此為止了,但今年不行。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她在意去年沒拿到進國際比賽的名額,沒得到黎嘉樹夢寐以求的名次。

    黎嘉譽從敗訴之後,再也沒提起黎嘉樹這個名字一句,許檸也不提,除了那次黎嘉樹被禁賽,算是個好消息要廣而告之。

    但不是不提,這個名字就會消失在生活中,黎嘉樹在一中借讀的時候認識了不少人,從他們的口中,能斷斷續續窺見到對方優容肆意的生活——滿世界亂飛,被國外一所知名大學錄取,等等等等的消息。

    這些消息在每一個深夜像刮骨一樣令許檸渾身作痛,恨的痛。

    黎嘉譽沾著香灰疲憊奔波的時候,躺在病床上的候的樣子一一浮現在她眼前,許檸不知道黎嘉譽該有多難熬。

    因為黎嘉樹,所以許檸心裏憋著一股氣,今年一定要拿下名次。

    方許許挖掉自己的戀愛腦之後,連拖延症都一起好了,六月份說要修校慶晚會的照片,七月份說剛開始,八月份說正在修,十月份說馬上,終於在十一月末修好了,甚至還動手能力強的用當初采訪的報紙做了手賬。

    她把洗出來的照片用相框封好,給了許檸兩份。

    “你給黎嘉譽一份吧,”方許許趁著檢查老師不在,趴在窗邊的暖氣上啃雪糕,對許檸道,她凍得牙齒酸痛,緩了一會兒又喟歎,“說起來馬上就要畢業了,留著也能當紀念,說不定哪年看到照片回想起來,也覺得是挺美好的回憶。”

    許檸揉了下酸痛的脖子,才把頭從題裏抬起來,眼下發黑,在她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更突兀,嘴角也有些幹裂起皮,她忍不住舔了舔。

    照片是她和黎嘉譽手牽著手在舞台上謝幕的那一張,金色的彩帶在舞台燈光下紛紛揚揚,看起來絢麗又青春。

    聽方許許這麽說,她忍不住也愣怔,心髒莫名彌漫開一點酸楚,說不清道不明。

    是啊,現在回想起來那天晚上,也是很美好的,遑論多年以後。

    但是許多年以後,她和黎嘉譽還會有聯係嗎?

    她可以一直等待黎嘉譽,但黎嘉譽什麽時候會給她一個準確的答複,站在她麵前說:“許檸,我們還和以前一樣吧。”

    是像大多數人一樣從朋友漸行漸遠漸無書?還是依舊是親密的朋友?

    至少馬上十八歲的許檸,不喜歡第一種結局。

    她看著相框出神,方許許手心在她麵前晃了晃:“想什麽呢?是不是準備比賽太緊張了?”

    她一把攔過許檸的肩膀,想了想,說:“雖然我沒法感同身受你的緊張,但是我以又你這樣的朋友為驕傲,肯定會進前六拿到參賽名額的。”

    方許許的聲音清脆昂揚,充滿激勵,就算許檸已經半隻腳踏進A大,她沒法跟隨許檸的腳步再做同學,甚至兩個人的學校都會相隔萬裏,但方許許從來沒懷疑過自己有一天會和許檸關係疏遠,她永遠都會是許檸最好的朋友。

    許檸受到鼓舞,點點頭,把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和她告別,兩個人分別回到班級。

    許檸把方許許裝裱好的照片放在黎嘉譽桌子上,告訴他這是方許許給的。

    “謝謝。”玻璃相框躺在桌麵上,泛著白光,看不清照片上二人的臉,黎嘉譽指尖在上麵輕輕觸碰,然後道了聲謝,極輕,讓人聽不出情緒。

    緊接著目光才從許檸的臉上移開。

    許檸已經不在意他的奇怪語氣了:“不客氣。”

    兩個人心照不宣的保持著這種疏離客氣,像是炎夏後的頭一茬霜,冷的,又有隨時要破開這層冷鑽出來的暖。

    許檸眼看著他從暴躁少年變得開朗,現在又變成冷淡誰都不敢攀談的模樣,覺得百變馬丁也不過如此,他變成什麽樣她都不覺得奇怪。

    她剛轉過身坐下,微信彈出消息。

    【張阿姨:檸檸最近學習怎麽樣啊?馬上期末了,累不累?再忙也不要忘記多喝熱水,冬天幹燥會上火,嘴唇會起皮,炫彩玫瑰花jpg】

    許檸下意識咬了下唇角,疼得倒吸一口涼氣,甚至嚐到了一絲絲血腥味。

    大概是家裏有學生,張阿姨在她生活上幾乎料事如神。

    許檸連忙乖巧回複她的消息,然後下意識拿桌上的保溫杯——沉的,沉甸甸的,被人裝滿了水。

    她記得裏麵的水她上午就喝完了。

    許檸抱著水杯沉默了一會兒,覺得大概是自己沉浸題海,記憶錯亂了,然後按開蓋子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

    黎嘉譽坐在她身後,退出聊天界麵,默默把手機鎖屏。

    —

    今年的訓練營提前了,提到了一月份,地點定在L市,一個風景如畫的南方旅遊城市,一月份的溫度在十幾度左右,可以遊覽的地方也很多,像是L市的境內有一座常年覆雪的雪山,這次的住宿就在雪山下的度假村。

    許檸生日在十二月十六,雖然在集訓之前,但時間緊,加上白儒林的身體原因,白濛和她今年都選擇在家裏過,一家人簡簡單單吹蠟燭切蛋糕,依舊第一塊先放在媽媽遺像前。

    白儒林吃了口奶油,瘦削的手腕搭在桌邊,有意無意試探道:“學校打算讓我回校擔任後勤工作,不累,很清閑,就喝茶水看報紙的工作……”

    這樣家庭開銷就不用全依靠兩個孩子的獎學金了。

    “不可以!”

    “不可以……”

    兄妹倆異口同聲道。

    “我勸您還是老實點,身體還沒好利索就要繼續投身崗位了?真是一顆好螺絲釘,”白濛陰陽怪氣,“死了這條心吧,不可能。”

    白儒林眼巴巴看向許檸,許檸端著蛋糕對上他的眼睛,似乎很失落:“剛才吹蠟燭的時候我許願,希望爸爸能養好身體,不要讓我們再擔心了。今年的願望又要落空了嗎?每年的生日願望都不能實現啊。”

    她這麽說,白儒林哪還敢再提要去工作,忙安慰她:“不去了不去了。”

    白濛沒掩飾住笑意,連忙抬手用蛋糕擋住自己的臉。

    許檸也低下頭大口吞蛋糕,想笑硬是憋住。

    “咚咚咚。”傳來敲門聲。

    許檸去開門,身穿黑色快遞服的小哥抱著個碩大的箱子站在門口,笑容爽朗:“請問是許檸嗎?有你的快遞。”

    “誰寄的?”許檸奇怪。

    “一位姓張的女士,請您簽收,有問題請與我聯係。”他將箱子放在地下,揮揮手離去。

    許檸蹲下核對姓名和電話,拆開箱子,發現裏麵什麽都有,都是她這次去L市能用得上的。

    薄羽絨服,運動鞋,墨鏡,好幾盒高倍防曬霜,每樣都包裝精美,連許檸這種不關注牌子的也知道價值不菲。

    她思緒飄飄忽忽的。

    張阿姨,是不是對她好的有點太過分了?

    作者有話說:

    12,24:天大寒,鍵冰堅,手指不可屈伸,怠之

    12,25:依舊寒,怠之

    12,26:發誓明天就更

    12,27:晚一點也沒關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