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一開始方許許說黎嘉譽躲著她,許檸還有點不信，但一整天下來，黎嘉譽都挺奇怪的。

  　　奇怪就奇怪在,他太有禮貌了，就算是許檸剛和他認識的時候,也沒見過他這樣，張口閉口都是謝謝。

  　　但是按照他的性格來講，這其實顯得有點陰陽怪氣了。

  　　陳昕因為拋棄道德底線的撮合許檸和黎嘉譽,所以對著上帝和各路中國神仙懺悔了將近兩個月,冷不丁見到黎嘉譽對許檸這個態度,也懵了。

  　　哎不是,男人都這麽善變的嗎？

  　　他懟了一把黎嘉譽的胳膊肘,向著許檸的方向抬抬下巴,湊上來擠眉弄眼道：“怎麽回事兒啊？許檸剛才叫你。”

  　　黎嘉譽把他的頭推開：“沒事兒。”

  　　他微微垂著頭,手中拿著鑷子撥弄炭火，異常沉靜。

  　　無論是理智還是陳昕那細膩的第六感,都告訴他不簡單,要有大事發生了。

  　　從他剛認識黎嘉譽開始，到現在,短短兩年,陳昕猛地回想,都覺得恍如隔世。

  　　讓他有這種恍惚感的,是黎嘉譽這個人，好像兩年時間，黎嘉譽就在裏麵飛速度過了十二年,變化之快,令人瞠目結舌。

  　　甚至到現在,經常會不聲不響地做出一些大事。

  　　陳昕對此表示焦慮和頭痛，擔心要不了多久，他和黎嘉譽的距離會越來越遠，但現在他最擔心的是，黎嘉譽要做什麽？

  　　連許檸都有意疏遠了。

  　　“來吃這個，剛烤好的雞翅，可嫩了。”方許許吹了吹手裏冒著熱氣的烤串，遞給許檸。

  　　黎嘉譽還在跟陳昕他們說這話，似乎跟平常沒什麽兩樣，好像隻是對她異常了。

  　　許檸的目光從黎嘉譽身上收回來，將雞翅接過，道了聲謝謝，但還是興致缺缺，散發著誘人焦香的雞翅此刻也缺少了誘惑力。

  　　周觀棋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帶著那個女孩在他們麵前走了兩圈，方許許是個有骨氣的姑娘，硬是當作沒看見，低頭啃雞翅，好像全然不在意了似的。

  　　許檸拿著鐵簽，忽然想起方許許說的，她最喜歡周觀棋那段時間，會因為他的一點細微舉動食不下咽。

  　　思及此處，許檸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狠狠抓著雞翅啃了一口，好像逃避似的。

  　　不行，這也太可怕了。

  　　她克製著，不再去關注黎嘉譽。

  　　沈懌檀難得看見那個礙眼的黎嘉譽沒有和許檸在一起，他從包裏翻出鮮榨果汁走過去，溫溫柔柔地笑著遞給許檸一瓶：“我記得你喜歡芒果是不是？”

  　　許檸下意識想拒絕：“你自己喝吧，我有的。”

  　　“嗯……我芒果過敏。”他說著，臉頰泛起一點紅暈，白皙的手指忍不住蜷縮了一下。

  　　那這瓶芒果汁是特意給誰帶的，就不言而喻了。

  　　許檸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好拂他的心意，隻能接過來。

  　　“其實也沒有什麽別的意思啦，就是很快又是新的一輪奧數競賽，還要麻煩你多關照，”沈懌檀解釋道，“有很多題大概要拜托你教我了。”

  　　他現在對第一雖然還有執念，但也不像之前那樣深了，畢竟去年年末一場全國競賽，徹底打擊了沈懌檀的好勝心，讓他直到無論什麽時候都是強中自有強中手。

  　　哪怕是許檸，出了N市，也有許多比她強大的存在。

  　　沈懌檀反複想著這點，心裏就平靜許多，人也看著比以前真誠更讓人舒服了。

  　　許檸聽他這樣說，眼睛一彎笑了起來：“沒問題的。”

  　　黎嘉譽雖然理智上知道許檸應該有更多更好的朋友，畢竟她那樣好，值得更多人去喜歡，但感情上他無比嫉妒，尤其是看到沈懌檀將芒果汁遞過去的時候。

  　　這種醜陋酸澀的情感膨脹到頂峰。

  　　以前，遞給許檸芒果汁的人是他……

  　　他一直看著，良久才深吸一口氣，沈懌檀不錯的。

  　　原本這次的郊遊活動包涵了晚上的篝火晚會，男老師們已經帶著學生去撿好了木材，但上午來的時候天就悶悶的，夜幕還未降臨，刮起的暮風就帶著濕潤的水汽了。

  　　為了防止大雨阻斷回去的路，也為學生的健康安全考慮，篝火晚會被迫遺憾取消。

  　　陸陸續續收拾好東西，老師清點人數，帶著大家登上大巴車。

  　　同學們有些意猶未盡，感歎倒黴沒能辦成篝火晚會。

  　　一班的等車順序是按照座位表來的，許檸和遲福月上車後，接著就是黎嘉譽。

  　　許檸心裏有點生他的氣，加上被方許許的一番話擾亂了心神，也沒法做到和平常一樣坦然麵對黎嘉譽，於是故意偏過頭看向車窗外。

  　　外麵比剛才暗沉許多，樹葉被吹的嘩啦啦作響，山雨欲來，還將是場大雨。

  　　黎嘉譽上車後，一眼就看見了靠窗坐著的許檸，他抿了抿唇，並沒有如往常去她附近的位置坐，而是選擇了最遠的一個對角線。

  　　田莉莉喀嚓喀嚓躲在角落裏啃薯片，她皺著眉頭總覺得不對勁兒，難道她嗑的cp要be了？別吧，她還跟人打賭，說看著吧，黎嘉譽和許檸，肯定高考結束就會在一起。

  　　兩人一直保持著你不看我我也不看你，你不跟我說話我也不跟你說話的狀態。

  　　直到大巴開出老遠後，天空飄灑下細細的雨絲，漸漸有轉大的趨勢，窗外傳來劈裏啪啦雨打樹葉的爆響，遲福月才輕輕碰了一下許檸，有點驚訝地提醒：“許檸，你表呢？”

  　　她記得許檸手腕上一直帶著一塊電子表，現在卻不見了。

  　　黎嘉譽對“許檸”這兩個字察覺相當敏銳，即便隔了很遠，中間還有同學們嘈雜的交談，指尖在手機屏幕上滑動的動作一頓。

  　　許檸下意識摸了把左手手腕，登時嚇出一身冷汗……

  　　空的，表丟了。

  　　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在。

  　　許檸一時間坐立難安，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離去的路，被雨幕和深沉的灰藍色逐漸掩蓋，越來越遠，山峰匯聚成一個若有若有的小點，在暗色裏飄搖。

  　　她心頭湧上自責和焦慮。

  　　前天明知道表扣鬆了為什麽還要帶出來？

  　　現在並不是自責的時候。

  　　會丟在哪兒？

  　　但一整個郊遊下來她都是魂不守舍的，完全沒有印象，許檸想起自己一直跟方許許在一起，連忙給她發消息。

  　　方許許正巧在玩手機，看到許檸的消息忍不住咬著手指，一邊打字一邊思索。

  　　方許許：你先別著急，我想想……

  　　嘶……好像還真沒有太多印象。

  　　方許許正在抓耳撓腮，忽然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似有所感地望過去，就見周觀棋漆黑的眸子正定定地望著她。

  　　她話沒過腦，下意識就道：“許檸表丟了，我幫她想想丟在哪兒了。”

  　　方許許說完，就很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賤不賤呢！

  　　說好了要一刀兩斷不做舔狗，怎麽又跟以前似的，什麽事兒都得跟他知會一聲？

  　　方許許氣自己不爭氣，連忙把頭低下，繼續想許檸的表丟在哪兒了。

  　　她的聲音不小，倚在窗邊的沈懌檀表情有些詫異。

  　　周觀棋見方許許的反應也是一愣。

  　　因為經常畫畫的原因，他會習慣性的觀察所見過的人，他皺眉想了想，給方許許發過去消息。

  　　方許許置頂的聊天框破天荒地動了起來，彈出一個紅色圓圈。

  　　她懊惱地一拍腦袋，點進去，看完消息後轉發給許檸，然後把聯係人的置頂取消。

  　　方許許：周觀棋說，燒烤時候看到你戴著來著，你想想大概會丟在哪裏？

  　　溪邊？草地？都有可能，範圍實在太大了。

  　　許檸坐立難安，頻頻看向窗外。

  　　現在掉頭回去找的話，基本不可能。

  　　李麗娟注意到許檸的異樣，扶著座椅走過來，站穩後輕聲問她：“怎麽了？”

  　　許檸如實相告，渾身上下都寫著焦慮。

  　　“轟隆~”車外響起一陣雷聲，震得車窗都跟著顫抖，接著傳來幾聲膽小同學的驚呼，分明還不到晚上，天黑的就像破了個洞，好在雨還悶在雲裏，未完全下下來，路也不是那麽滑，車輛能正常行使。

  　　但再不抓緊走，恐怕就難說了。

  　　天氣預報昨天說今天是個好天氣，結果今天早上變為多雲，到中午顯示晚上會有小雨，現在已經轉為大到暴雨了，真是異常善變。

  　　李麗娟連忙安撫同學們，接著拍了拍許檸的肩膀：“許檸，下著大雨呢，回去找肯定不行，太危險了，等明天雨停了再來找好不好？多貴重的東西都沒有安全重要。”

  　　如果是平常，她大概會征求同學們的意見折回去，讓大家幫忙找找，但天公不作美，也有心無力，畢竟什麽都沒有孩子們的安全重要。

  　　許檸知道現在折返回去完全是在添亂，她點點頭，隻是手還緊緊攪在一起，眉頭深鎖。

  　　慶幸白儒林不是已經做完手術且轉到普通病房，不然許檸百分之百，會什麽也不顧的跑回去找那塊電子表。

  　　白濛的消息緊跟著彈出在對話框裏。

  　　白濛：“爸讓我問你帶傘了嗎？他說今天雨大，讓你別往醫院跑了。”

  　　白儒林剛做完手術一個星期，身體還很虛弱，電子產品暫時被兄妹兩個沒收了。

  　　許檸看到消息眼眶發酸，低著頭，有點委屈地敲字。

  　　“哥，我表庡?丟了。”

  　　白濛：……

  　　她一叫哥準沒什麽好事兒，他把消息遞給身邊的白儒林看。

  　　一場大病下來，白儒林瘦脫了相，幾乎沒有以往的儒雅秀氣，眼眶凹陷，顯得眼球外凸，手腕處骨頭伶仃的顯露著，大概好好養著也不一定能和往常一樣了。

  　　他露出一個寵溺帶著疲憊的笑，示意兒子回消息。

  　　白濛：爸說別去找了，等回頭再給你買一個，買個一樣的，買兩個也行，三個也行，省得不夠你丟。

  　　許檸破涕為笑，擦了擦泛紅濕潤的眼眶。

  　　黎嘉譽帽簷壓低，舉著手機似乎抵在眼前，聚精會神又十分嚴肅，旁邊座位的人無聊想搭話的心壓了又壓，以為他在思考什麽絕世難題，不敢打擾。

  　　前置攝像頭被拉到了最大，角度稍微一傾斜，少女的麵容模糊的出現在屏幕裏，眼周和鼻尖的皮膚還是粉紅的，但沒有那麽難過了。

  　　他指尖若有若無地拂過屏幕，才按下鎖屏鍵，把帽簷完全壓下，蓋住臉，仰靠在椅背上閉眸休憩。

  　　沈懌檀糾結了一個晚上，天剛蒙蒙亮，雨後泛著烏蒙蒙的青色，空氣濕冷，他站在山腳下打了個寒顫，把衝鋒衣的衣領拉高，給自己鼓了鼓氣。

  　　還未來得及邁出腳步，晨霧繚繞的黛色裏緩緩飄下一道瘦高筆直的人影，看不清臉，此時此景顯得有些滲人。

  　　他現在不僅凍得寒顫，牙齒也開始打顫了。

  　　作者有話說：

  　　我可太過分了，上一更竟然是十號寫的。

  　　上周我口腔潰瘍加上貓貓尿血後，跟家裏說找個工作，但是家裏一致對我進行說教，我奶奶我姑和我叔讓我一定要捧上鐵飯碗，總結就是不孝有三，無編為大。然後我又開始頭疼嗓子疼，懷疑要陽，但等了好幾天僅僅是微微的頭疼和嗓子疼，大概是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