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作者:烏合之宴      更新:2023-04-05 17:59      字數:3411
  第64章

    幕布被完全拉上,許檸才舒了一口氣,一場演出下來,她緊張的身上都出了一層汗。

    她鬆開抱著黎嘉譽的腰,目光忍不住又瞥了幾眼。

    講真的,好細,還硬邦邦的。

    黎嘉譽抿了抿唇,後退兩步,砰砰亂跳的心髒才得以平靜。

    演員們回到後台,二班的《睡美人》劇組上場。

    田莉莉站在台邊上觀望了一會兒,笑眯眯地回來,顯然對方的表演效果沒有他們好。

    大家還沒有卸妝,市報的記者就帶著一個攝像師進了後台。

    一般學校校慶,市裏都會派遣記者進行跟進拍幾張照片。

    李麗娟向記者介紹:“這就是剛才台上表演《仙蒂瑞拉》的劇組,”她看向學生,笑眯眯說,“剛才領導說你們表現的不錯,所以這次校慶上報,決定用咱們劇組進行采訪。”

    同學們歡呼起來,上報紙多光榮啊,雖然現在已經沒太有人會看報了,那也光榮,還是市報,而且這也說明了他們一個多月的努力沒有白費,得到了大家的認可。

    記者笑著從編劇一直采訪到了每一個配角和幕後工作者,雖然其中隻有一小部分問答能登上報紙,但被采訪還是很雀躍的。

    “剛才在台上看到兩位主演跳舞配合的特別默契,請問這段舞蹈你們學習了有多久?”記者把麥遞過去。

    黎嘉譽頭上還戴著金色的假發,不大想說話,但是許檸在旁邊,他不能沒禮貌地離開,於是就低著頭看許檸。

    許檸看出他的僵硬,率先說道:“學了兩天,黎嘉譽同學特別厲害,都是他教我的,我還踩了他好多次,他都沒跟我生氣。”

    說罷,她偏過頭去,不好意思地衝著黎嘉譽笑了笑,露出臉頰兩側的酒窩,甜得膩人,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說話。

    黎嘉譽還在看著她,見她衝自己笑,也跟著勾了勾唇角:“沒有怎麽踩到。”

    田莉莉遠遠看著,被甜的快要喘不上氣了。

    當她發現兩個人的奸情之後,那簡直處處都是撒糖的證據。

    黎嘉譽的眼睛,就沒有從許檸的身上挪開過,現在還說沒怎麽踩到。

    但是周圍的人視若無睹,好像根本沒發現這個問題似的,她真的恨不得掐著脖子搖晃他們,讓他們睜開眼睛看看,不能隻有她一個人被膩歪到。

    田莉莉連著歎了幾口氣,覺得人生寂寞如雪。

    記者最後給他們照了一張集體合照,就算結束了今天的任務。

    演員卸完妝後悄悄從後麵溜出去,回到原本的位置繼續觀看表演。

    方許許衝著許檸招手,把相機傳遞過去,迫不及待地讓她看自己拍的絕美照片。

    黎嘉譽就坐在許檸旁邊,她招呼他一起來看。

    照片裏都是兩個人的合照,因為凡是王子出現的時候,灰姑娘也會在。

    黎嘉譽湊過去,許檸一張一張翻動,跟他嘀咕:“你看這張牽手的好好看,還有還有,這張跳舞時候的也好看……都好好看啊,等回頭洗出來,咱倆一人一張。”

    “嗯。”黎嘉譽聽她說話,時不時應和一聲。

    他看著照片裏兩個人擁抱的照片,心口柔軟發燙,雖然穿著女裝,也沒關係。

    “黎嘉譽你可真好看,這些照片都不用修。”許檸看看他,發現他眼尾有一片沒有擦幹淨的高光閃片,抬手用指尖給他輕輕擦掉。

    黎嘉譽微微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掃過她的指尖,酥酥癢癢的。

    “好了好了。”許檸說道,昏暗裏對上黎嘉譽情緒萬千的眼睛,她難得怔了片刻,好像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但又不確定。

    她慌忙地轉過去,又胡亂扒拉著照片,再也沒跟他說話。

    校慶還有最後幾個節目,馬上臨近尾聲,禮堂人多,有些悶熱,許檸起身去了趟衛生間,順便去透透氣。

    口袋裏的電話忽然振動起來,是個來自同城的陌生號碼,許檸以為是快遞,剛接起來,對麵就氣喘籲籲地喊道:“許檸?我是你爸的同事,今天運動會結束,你爸收拾東西的時候忽然暈倒了,人現在在醫院搶救,快點來!”

    許檸第一時間覺得是詐騙電話,還暈倒?還搶救?

    她爸每年都會體檢,身體上唯一有毛病的零件就是胃了,寒假的時候才檢查完,大夫說是胃炎,不嚴重,隻要好好吃藥就可以了。

    當即就要掛斷電話,那邊就傳來熟悉的聲音。

    “許檸,他說的是真的,快點,市醫院。”是白濛的聲音。

    對方大概是覺得她不相信,所以把電話遞給了白濛。

    許檸聽到白濛的聲音,一瞬間天旋地轉,那邊傳來電話被掛斷後的嘟嘟響聲。

    她連忙給班主任打電話,語氣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哭腔。

    李麗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察覺到她情緒很差,怕她出什麽危險,一邊安慰著,一邊把人送上出租車。

    “沒事的,肯定沒事的,別擔心。”

    許檸坐在車上,雙手抑製不住地顫抖,胡亂點頭,牙齒打顫著,發出破碎的聲音:“師傅,去市醫院,快點。”

    搶救?要多嚴重才需要搶救?

    師傅看到她的樣子,“欸”了一聲,連忙踩緊油門,車如一道利箭劃破了夜色。

    許檸下車以後,腿都是軟的,付完車費幾乎是連滾帶爬狼狽地出了車門。

    醫院門前有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性,一身的書卷氣,見到她後連忙迎上來,許檸認得他,是爸爸的同事曲老師,她在他們郊遊的合照上見過。

    “許檸是嗎?這邊。”曲老師眉頭皺成一個深深的溝壑,帶著許檸朝急診樓的方向走去,“你哥在急診室外麵等著,我們已經打電話通知你們姑姑了。”

    白儒林的父母和妻子已經去世,唯一成年的親屬就是妹妹白雪春,無論是後續治療還是什麽,都需要她來簽字主持大局。

    “曲叔叔,我爸為什麽會暈倒,會送來搶救啊?”許檸口齒不清,險些咬到舌頭。

    “還在搶救,具體還要看大夫怎麽說,本來今天運動會的時候還好好的,結果給班級領獎的時候突然從上麵栽下來了。”曲老師不住地歎氣。

    “小心腳下台階。”他扶了一把許檸的胳膊,將她帶了上來。

    許檸在搶救室門外一打眼就看見了白濛,他雙手死死交握著,坐在長椅上,低著頭,脖頸壓的低低的,發絲垂下的蓋住了他半張臉。

    白儒林的幾個領導和同事紛紛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許檸深吸一口氣,感覺到喉嚨都是痛的,她走過去,手指發抖地觸碰在他肩上,喊道:“白濛。”

    白濛抬起頭,褪去了平日的油滑和冷靜,和許檸一樣,現在他的眼睛裏都是茫然和一眼望不到頭的恐懼,他嗓音啞啞的,見到許檸後,眼睛裏多了幾分神采:“你來了。”

    這個時候,也隻有他們彼此能給對方一點安慰了。

    十幾年的相依為命,白儒林含辛茹苦一個人把兩個孩子拉扯大,他是他們在這個世上,唯一僅存的,可以依靠的親人了。

    如果真的出了什麽事,許檸和白濛真的不知道要怎麽辦。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緩緩擊潰著人的防線。

    過了好一會兒,搶救室的燈熄滅,醫生疲憊地走出來,摘下口罩,問:“誰是家屬。”

    白濛連忙起身,和許檸一起走過去:“醫生,我爸怎麽樣?”

    醫生麵色沉重道:“家屬要提前做好心理準備,病人是冠心病導致的嚴重心衰,情況不樂觀,需要轉入重症加強護理病房進行觀察,有可能需要換心髒……”

    “醫生,我爸每年都體檢的啊,他除了胃痛,平時就沒有什麽了,是不是,是不是弄錯了?”許檸不敢相信,回頭看向曲老師,“曲叔叔,我爸,我爸沒有冠心病是不是?”

    曲老師麵露為難,許檸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她爸跟他們撒了謊。

    “白老師的確是有冠心病,他瞞著你們,也是為了你們好,怕你們擔心,”曲老師搖搖頭,“白老師一直以你們兩個孩子為榮,他不願意讓你們多擔心,而且他怕你們知道了這個,更不想他當班主任了。”

    他接連歎氣,學校裏誰不知道,白老師有一對聰明孝順又漂亮的兒女,大家都羨慕的不得了,白老師也常常跟他們炫耀,辦公桌上的合照擦了又擦。

    之所以這幾年一直帶初三,除了是家長的懇請外,也是白老師自己的意思,班內學生如果有中考考入重點中學的,每個人學校會獎勵五百元。

    白老師的班級年年都有二十個左右,他能多存一萬塊,留給兩個孩子上學用。

    但是這些,曲老師就不願意多講了,怕兩個孩子更難過。

    醫生又道:“初步判斷,患者的冠心病已經有很多年了,經常胃痛的話,考慮是長期服用冠心病藥物刺激導致的。”

    許檸猛地想起那天晚上回家,她看到爸爸在吃藥,藥瓶雪白的沒有任何標識,他打馬虎說是維生素。

    如果她平時再多關心他一點,是不是就不會出現今天這種局麵了?

    白濛追問:“如果換心髒的話,需要多少錢?”

    醫生看得出他們並不是太富裕的家庭,兩個孩子的媽媽也去世了,隻有爸爸,現在爸爸還躺在ICU,他麵露不忍,輕聲說:“保守估計,住院費醫療費加上手術費和後續治療,一百五十萬大概是要準備的,而且心髒源很難找到,即便找到,如果產生嚴重排異反應的話,大概就……”人財兩空。

    醫生話點到為止。

    許檸眼睛幹幹的,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一百五十萬,怎麽拿出來?

    她拉了一下白濛的衣服,說:“白濛,賣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