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許檸和黎嘉譽對視一眼,連忙把燈和音樂都關掉，抓起扔在一邊的書包。

  　　但現在從窗子跳出去已經來不及，方才黎嘉譽不僅關了窗,還順手拉上窗簾。

  　　走廊裏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手電筒刺目的光已經影影綽綽照到舞蹈教室裏。

  　　黎嘉譽扭頭看見旁邊的鐵皮書櫃沒有上鎖,連忙拉開，示意許檸進去。

  　　許檸沒有猶豫，鑽進櫃子裏,抱緊書包,把自己盡量縮小,留出位置供黎嘉譽也躲進來。

  　　門鎖發出僵硬的哢哢聲,被推開時咯吱咯吱的,如同一個將行就木的老人在哀嚎。

  　　保安走進來,手電筒在屋裏環繞一圈,刺目的光線透過書櫃的縫隙鑽進來，直射到許檸臉上,黎嘉譽抬起手,捂住她的眼睛，避免被光線刺到。

  　　櫃子裏太窄,滿滿當當,正好能容納下兩個人,許檸一動都不敢動,怕被發現了，黎嘉譽捂著她的眼睛，屏蔽了她的視覺,使得其餘感官變得更敏銳。

  　　保安大叔走近時候的腳步聲,黎嘉譽手掌滾燙的觸感,還有他身上幹淨的鈴蘭洗衣液味道。

  　　她下意識去抓緊什麽東西，緩解緊張，卻抓到了一片冰涼的拉鏈，大概是黎嘉譽的校服，額頭上忽然傳來一陣柔軟的溫熱，接著轉瞬即逝，快到她分不清這是真實存在的還是她的錯覺。

  　　“窗怎麽是關著的？老李，你關的嗎？”

  　　“不是我，關了不就行了，快點別墨跡，咱倆還得去看別的教室。”

  　　隨後門被重新鎖上，沉重的腳步聲和光亮都逐漸變得微弱，黎嘉譽才緩緩鬆開蓋著她眼睛的手。

  　　等了好一會兒，確定他們已經走遠，許檸才鬆了口氣，準備推門出去，卻被黎嘉譽一把握住了手腕。

  　　“嗯？”她看向黎嘉譽，“怎麽了？”

  　　“許檸……我……”他囁嚅了片刻，忽然沉默了，鬆開手，“沒事，走吧。七點了，你該回家了。”

  　　許檸沒有再追問，推開書櫃的門走出去，然後拉開窗簾和窗子。

  　　黎嘉譽先翻身跳下去，借著月光，他向站在窗台上的少女伸出手臂，迎上她疑惑的目光，他解釋道：“天太黑了，我接著你。”

  　　他一路把許檸送到家，還是沉默的，許檸臨上樓前，忽然問他：“黎嘉譽，你是不是在學校的時候，有什麽話要跟我說？”

  　　黎嘉譽原本倚在她家樓門前的那棵柳樹前，目送她離開，瘦高的影子被路燈拉得老長，聽她這樣問，忽然就直起了身子。

  　　清寒月色映著他淺灰色的瞳孔，像是晃著一汪泉水，他搖頭：“沒有，沒什麽想問的。”

  　　“哦，”許檸興致缺缺，“那晚安了。”她踢踢樓梯口的台階，噠噠輕快地走進去，背影消失在樓道中。

  　　柳梢攜著春風，蕩開在夜色與燈火裏。

  　　黎嘉譽唇角扯出一點弧度，從兜裏抽出一支煙咬在齒間，點煙時露出的腕骨勁瘦，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他仰起頭，把煙夾在指間，望著樓上的燈光，喉結滾動著，光影穿過他額前的碎發，難以明辨他的表情，帶著一種不便細說的欲色。

  　　如許檸隱隱察覺的那樣，他變化很大，不僅是五官輪廓的成熟，還是他整個氣質的變化，從之前像瘋狗一樣的少年，逐漸內斂成一把收鞘的匕首。

  　　壓抑著，隱忍著，等待重見光明的那一天。

  　　黎嘉譽想，他在櫃子裏，要跟許檸說什麽呢？

  　　是鬼迷心竅那一吻，還是封閉空間裏缺氧下鬼使神差的告白，說：“許檸，你願意考慮我一下嗎？”

  　　許檸進門，白儒林正仰頭吃掉藥片，她把書包放下，餘光瞥見藥瓶：“爸，這個藥好像不是上次在醫院開的吧？”

  　　白儒林喝水的動作一滯，他的嘴唇有些蒼白，麵部浮腫發紅，似乎是熬夜所致：“是維生素，”他又不經意似地問，“剛才送你回來的那個男孩呢？沒有請他上來坐坐嗎？”

  　　許檸連忙上前捂住他的嘴，比了個手勢：“噓~”

  　　白儒林的表情才變為調侃：“爸爸不會讓濛濛知道的，他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嘮叨你，他管得嚴，不許你和男孩一起玩。”

  　　許檸點頭，表示讚同。

  　　舞練了兩三天，算是有模有樣，語文課代表那裏的劇本也已經寫好潤色好了，大家利用課餘時間進行排練。

  　　晌午，主演在學校後麵的花棚裏對台詞，商量修改的內容。

  　　周猛抱著台詞本，結結巴巴說：“仙蒂瑞拉，哦，仙蒂瑞拉你這個髒兮兮的灰姑娘，我的衣服燙好了沒有？”

  　　黎嘉譽抬眼掃過他的臉，沉聲說：“燙好了，我，親愛的，姐姐。”

  　　周猛被他這麽一看，猛地忘了詞，連忙去看台詞本。

  　　“卡卡卡，重來！你是柔弱小可憐啊！”田莉莉連忙製止。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灰姑娘看起來好像不怎麽好惹的樣子呢，繼姐是要挨揍了嗎？”

  　　大家抱著本子笑得前仰後合，周猛出現的時候，就已經很搞笑了，一個猛男翹著蘭花指，尖著嗓子說話。

  　　“黎嘉譽公主，你溫柔一點吧。”許檸也笑得眼睛彎彎，勸他。

  　　黎嘉譽偏過頭，耳朵紅紅的，像是有些瞋怪地看她一眼，說：“知道了，王子。”

  　　田莉莉的笑卡在嗓子眼兒裏，猛地咳嗽了幾聲才喘過來氣，她舉著本子，悄悄問身邊的人：“以前我就聽傳說，說黎嘉譽喜歡許檸，我還不信，我滴媽，他平常跟許檸也是這麽說話的嗎？

  　　王子？都要滴出水來了好嘛。雙標要不要這麽明顯。”

  　　好巧不巧，坐在田莉莉身邊兒的，就是班長趙思怡，她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咬著下唇，搖搖頭：“我不知道，你問遲福月吧，她是許檸同桌，她肯定知道。”

  　　她這麽說，田莉莉心想也是，雖然黎嘉譽人是轉來一班了，但真挺不好相處的，平時冷得要命，跟誰都說不上三句話，好像與世隔絕了似的。

  　　以前傳聞說他脾氣不好，愛打人愛罵人愛掀桌子，這倒是沒見過，不過當年他輪流單挑二十四個中學的事已經被載入一中校史，大家心裏對他就有濾鏡，也不敢和他多說話。

  　　田莉莉張羅著，要再來一遍，生活委員於蓬蓬提了兩個大袋子走過來：“班主任說大家排練辛苦，自掏腰包讓我買的水果，來來來，都吃點兒，一邊吃一邊對詞。”

  　　“蓬蓬，你還挺心細的，都是些不用洗的水果。”趙思怡打開袋子看了眼，裏麵有橘子香蕉芒果，還有兩盒切好的菠蘿，兩盒切好的蜜瓜。

  　　她給每人分了兩個橘子兩個香蕉，菠蘿和蜜瓜插著牙簽，傳遞著吃。

  　　許檸的第一次出場，就已經在故事的後半段，黎嘉譽那邊一直喊卡，大概還要好一會兒，她隨手剝了個橘子，一邊看劇本。

  　　毫無防備地咬下去一般，許檸當場酸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怎麽會，這麽酸。

  　　她張望一圈，看到大家的表情和她如出一轍，就知道所有橘子都是酸的了。

  　　於蓬蓬拍桌：“老板說是甜的啊！”

  　　“蓬蓬，橘子多少錢一斤買的？”許檸努力把它咽下去，問。

  　　於蓬蓬有點心虛，她揪了揪頭發：“咳，八塊錢四斤。”

  　　許檸心想怪不得。

  　　於蓬蓬連忙找補：“哎呀，我這不也是想讓大家能吃得更多一點嘛~嚐嚐別的，再嚐嚐別的。”

  　　灰姑娘被欺負的台詞已經對了三遍，雖然感情不太充沛，但意思多少是那個意思。

  　　田莉莉往後翻劇本，招呼著：“下一場，國王王後和王子準備。”

  　　黎嘉譽如釋重負地坐回許檸身邊。

  　　許檸用手肘輕輕碰了碰他，把橘子放在他掌心：“這個給你吃，你喜歡吃的，不夠的話還有。”

  　　她記得黎嘉譽喜歡吃酸橘子，上次醫院門口，那一個果籃的橘子全都給他了。

  　　說完後，她站起來，和遲福月他們飾演的國王和王後對戲。

  　　坐在原地的同學表情各異。

  　　許檸把酸橘子給了黎嘉譽？這不合適吧，黎嘉譽應該也不能吃吧？

  　　但是他們眼睜睜看著黎嘉譽，眉頭都沒皺，就把許檸剩下的那大半個橘子吃了，並且表情淡然地幫她把橘子皮收拾好，一邊看場地上的三人對戲，一邊對著垃圾袋剝芒果。

  　　芒果汁水順著他修長的手指滴答滴答往下流淌，有種視覺上的美麗衝擊。

  　　田莉莉的眼睛已經完全不能放在國王一家子身上，她硬是掰都沒能從黎嘉譽身上掰下來。

  　　這他媽不是真愛是什麽？於蓬蓬買的兩塊錢一斤橘子酸得驚天地泣鬼神，除非味蕾被移除了，才能把這東西吃得麵不改色。

  　　黎嘉譽為什麽能全都吃掉！還不是因為真愛！

  　　果然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一點曖昧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大家的眼睛。

  　　國王一家三口的戲份很簡單，就是商量舉辦舞會，表演的可比周猛他們好多了，田莉莉喊卡，示意可以過了。

  　　黎嘉譽用紙巾擦淨手指上的汁水，把芒果遞給許檸。

  　　趙思怡不給力，田莉莉換了八卦對象，拚命搖晃著遲福月，這真cp就是好嗑啊，到時候放到演出台上去，觀眾不得嗑拉，她這個策劃加導演就能在一中一舉成名。

  　　遲福月咬著手指，跟田莉莉說：“許檸最喜歡吃芒果了。”

  　　趙思怡聽到這句話，似乎想起了什麽，又像受到了巨大的震驚。

  　　田莉莉腦筋快，一拍大腿，眼睛瞪大。

  　　上次運動會，黎嘉譽給每個班級都買了鹽汽水，別的班什麽口味的都有，唯獨他們班，隻有芒果味的。

  　　許檸喜歡芒果。

  　　草，她發現了個大秘密。

  　　作者有話說：

  　　為什麽還不在一起，為什麽還不表白，因為晉江不允許，高中生不能談戀愛，換個背景，孩子都生八個了（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