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天一早,許檸進校門的時候碰上了黎嘉譽，抬手和他打招呼，他卻走得飛快,好像背後有什麽人在追他一樣。

  　　晚上補習的時候，他也不說話,許檸說一句他要麽嗯一聲，要麽嗯也不嗯一聲就照做，弄得人摸不著頭腦。

  　　但是補課結束後,他還是會幫許檸把樹葉掃完,但就是不說話,也不多看她一眼。

  　　許檸試圖跟他找話題,笑著談起那天的事情：“跟你講個秘密,我根本就沒有上課錄音的習慣,水房附近沒有監控,他要是咬死不承認根本沒有證據，所以我才那麽說的,我就猜他不敢再說謊。”

  　　黎嘉譽還在掃著落葉,根本沒有像平常那樣應和，許檸臉頰上的笑容消失,忍不住戳了他一下：“你怎麽了？你說話啊。”

  　　“我覺得你很聰明。”他垂著眸,眼睛都沒敢看許檸,說道。黎嘉譽握著掃帚的手收緊,覺得自己這麽說，是不是顯得過於冷淡，她會不會不高興？

  　　許檸拍拍他的肩膀：“我當然知道我很聰明了,當然你也很聰明,今晚的題都做會了呢。”

  　　多誇一誇他吧,多誇一誇說不定心情就會好一點。

  　　黎嘉譽嘴角這才浮起一絲微不可見的弧度，繼而又遮掩下去。

  　　許檸沒有介意他的奇怪，就當他又是間歇性的情緒低落，但是這次一直持續到周五下午，兩個人本周的最後一次見麵，黎嘉譽還是這樣，對著她不說話也不笑，像個木頭人。

  　　等她想抓著人去問的時候，也已經不見蹤影了，也隻能放棄，老老實實回家。

  　　——

  　　黎嘉譽在李浩淼家暫住了一周之後就搬走了，之前他還支付了李浩淼一筆房費，弄得李浩淼十分不好意思。

  　　想著黎嘉譽本來生活就拮據，又要給他錢，況且他們兩個可是好兄弟。

  　　但是架不住黎嘉譽執拗地要給，他沒辦法拒絕。

  　　周六時間寬裕，黎嘉譽選擇在周六搬家。

  　　“老大，那你搬走之後去哪兒啊？回家嗎？”李浩淼憨厚撓頭，那天他都看見黎嘉譽的媽媽是怎麽偏心的，按照老大這麽要強的人，恐怕是不會回去了。

  　　“我找了房子，你不用擔心。”黎嘉譽淡淡說道，將自己的書本和衣服都收拾起來。

  　　黎嘉譽在拳擊館找到了一個陪練的兼職，因為這個工作比較危險，所以一個小時三百塊，黎嘉譽一般晚上去兼職兩個小時，到九點後回家看許檸給他做的筆記。

  　　雖然每次一想到許檸就有種失落，但黎嘉譽還是不想辜負她的努力，有在克服惡心感努力學習。

  　　他最近一直在按時吃藥，情緒平穩了許多，但是藥物有副作用，他的思維變得比以前遲鈍許多，有時候有些滯滯的，人似乎也不那麽有精神。

  　　但是比起藥物帶給他的副作用，他總是會想起那天傍晚的夕陽下，白濛攬著許檸的場景，他們兩個人親密無間，隻有他一個試圖插足他們愛情的小三，這才是令他痛苦的源泉。

  　　但是他知道自己既爭不過白濛，又沒有資本跟他爭，就連喜歡的心思也要藏好，避免給許檸帶來困擾。

  　　李浩淼跟著他下樓，送他，又把一個塑料袋遞過去：“老大，你房費給多了，我想著就是給你錢你也不一定會要，所以就都給你買成藥了。”

  　　他最近看到老大按時吃藥，心裏別提有多欣慰了，就是情緒太低沉了，好像心裏全都是情緒，但是又沒法發泄出來的落寞那種低落，李浩淼看得挺不是滋味的，格外懷念起黎嘉譽罵街打人的日子。

  　　黎嘉譽看著那個花花綠綠的袋子，很貴，遠遠超過了他支付給李浩淼的房費。

  　　李浩淼買不到精神類的藥物，袋子裏裝著的都是安神補腦液、DHA魚油類的保健品，還有常備的止痛藥，零七八碎的，李浩淼查了很久資料，覺得這些東西也許能給他一點幫助，就算晚上睡得好些也可以。

  　　黎嘉譽良久才收回目光，把藥接過來，點頭道：“謝了。”

  　　然後塞進單肩包裏走出小區。

  　　一個“謝”字，驚得李浩淼說不出話，他摸摸下巴，這是跟著許檸這個好學生熏陶久了，所以人都變得格外有禮貌了？

  　　他連忙又叫住黎嘉譽，“老大，咱們有空一起請許檸吃頓飯吧，就當感謝那天她幫了你。”說完李浩淼又不太好意思，“還想跟她道個歉來著。”

  　　黎嘉譽身體一頓，愣了一下驀然回頭，衝他說了聲好。

  　　這幾天刻意的疏遠，說不定已經讓她生氣了，她大概也不會想跟他一起吃飯了。

  　　他租住的房子就在許檸去上學的必經之路上，離一中很近，因為囊中羞澀，所以也租不起什麽好的地方。

  　　是一間三十平米的閣樓，老破小，白牆已經變成黑灰色，走起路來地板咯吱咯吱響，隻帶一個衛生間，因為是二樓，所以被周圍近幾年的新建築遮擋，連陽光都很吝嗇地避開這裏，窗簾是庸俗的粉色，還破了兩個大洞。

  　　但是它也算學區房，一個月也要五百塊，半年起租，黎嘉譽租了半年，基本把一周賺的錢都花光了。

  　　他打掃完衛生，仰躺在床上，看著灰突突的牆麵，有種人生也陷入灰暗的感覺，但是還好，總沒有之前那樣強烈想要自殘的欲望了。日子總能過下去，大不了就是他去學個修車的手藝，也能勉強度日。

  　　他過去的雜念被新的問題取代，例如怎麽能和許檸保持適當距離，在不破壞她幸福的情況下還能看到她。

  　　黎嘉譽怕白濛看出他的心思，也怕白濛看出他的心思後跟許檸鬧矛盾，破壞她現在美好的生活。

  　　她過得那麽好，兩個人也相配，如果順利的話，將來會畢業，結婚，幸福美滿走完一生，如果他繼續渴望汲取她的關心，不對自己的行為做任何製止，恐怕會失分寸。

  　　就算到時候他能在許檸心裏有一寸地方又怎麽樣？許檸也不應該和他在一起，她值得一個好的人去在一起。

  　　但是他做得實在很糟糕，明明隻是想保持距離，事情卻被他不知深淺的行為弄巧成拙，許檸該討厭了他。

  　　黎嘉譽揉揉自己頭發，起身在桌子旁，用簡易的小鍋煮泡麵。

  　　他什麽調理都沒放，在裏麵拌了一點鹽，調理的味道令他惡心，這樣他多少還能吃幾口。

  　　他盯著水煮沸，聽到樓下的巷子裏有人說話的聲音。

  　　房子太破就是會有各種各樣的煩惱，比如常常會有混混在閣樓下聚會，發出野獸一樣喔喔的聲音。

  　　黎嘉譽端著小鍋，皺著眉嗦了一口麵，倚在窗邊，銀白色的頭發被溫柔的秋風吹起，顯得有些憂鬱。

  　　他的胳膊撐在窗台上，無聊低頭，看人家吵架也是下飯的方式一種吧，他這樣想著，卻看到樓下兩個年紀不大的男生圍住了一個女孩。

  　　將她逼至牆根，黎嘉譽看下去的時候，隻能看到她奶油黃裙子的一角。

  　　“嗨同學，你別這麽害怕，就是想跟你交個朋友，可以加個微信嗎？”

  　　“是啊是啊，注意你很久了。加完微信我們就請你喝奶茶。”

  　　黎嘉譽麵熟這兩個男生，大概是六中的，平常跟著段翔。

  　　段翔算是幾個中學中少見沒有人品的，黎嘉譽和褚振幾個雖然不是什麽善茬，但還是講規矩，段翔就不大行了，連小學生的保護費都收，平常幾個中學聚會也不大會叫他。

  　　跟著他的人，耳濡目染，也不怎麽樣。

  　　大概是黎嘉譽最近不大出現，段翔自覺猴子稱大王，連手都敢往一中旁邊伸了。

  　　黎嘉譽保持著單手端著小鍋的動作，麵太燙了，需要晾一晾，忽然就聽到那個女孩說話：“你們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熟悉的聲音令黎嘉譽心髒漏了一拍，繼而飛快跳動起來。

  　　“嘿嘿，我們未成年，就是報警頂多警察說兩句，我們到時候還回回來找你的，你別想不開。”

  　　“就是，就……啊————！！！”

  　　兩個人男生話說到一半，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叫，他們痛苦地捂住臉，扭曲著身體。

  　　“疼疼疼！”

  　　“燙死了燙死了，哪個傻逼，不長眼睛啊！”

  　　許檸看著從天而降的一捧泡麵，冒著熱氣就精準地澆在騷擾她的兩個人臉上，震驚片刻，猛地抬起頭，看見黎嘉譽冷淡地半闔著眼睛，左手握著的筷子“咚、咚”一下又一下漫不經心敲在窗台上放著的一口小鍋的鍋口。

  　　“我。”他淡紅的薄唇輕啟，兩個男生捂著臉向上看，下意識後退兩步。

  　　“黎……黎嘉譽……”

  　　“你怎麽在這兒！！”

  　　他們震驚的說話都破音了。

  　　聽說黎嘉譽最近金盆洗手還是怎麽著，好久都沒現身了，隻在一中校園裏逛遊，放學後各種娛樂場所裏也看不見他人影了。

  　　大家都開玩笑，說他是要做好學生了，不跟著混了。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裏是一中的範圍，你在我的地盤騷擾我的同學，你說我為什麽在這兒？”黎嘉譽又敲了一下煮麵的小鍋，“三”

  　　“什麽？”兩個人沒反應過來。

  　　“二”

  　　黎嘉譽的“二”話音剛落，兩個人就離弦之箭一樣躥出去逃跑了。

  　　許檸挑了一下眉，覺得還挺有意思。

  　　她抬起頭，問：“你現在住這兒嗎？要不要邀請我上去坐坐，我很樂意。”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