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許檸原本拒絕為黎嘉譽補課的話停在嘴邊，轉了一圈兒，又囫圇著吞咽回去，心裏莫名麻麻刺刺的，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兒。

  　　她覺得自己看不明白黎嘉譽，一個高中生，怎麽會這麽難懂。明明昨晚關機不想和她說話，卻一大早找到校長幫她擺脫處分。

  　　“等等，正好把成績單帶走，貼到班級的公示板上去。”李麗娟囑咐她過後，才揮手遣她離去。

  　　走廊裏許檸正好碰到了來辦公室問題的沈懌檀，他比許檸更早知道這次考試的排名，見到她，手中的卷子不由得攥緊，心裏嫉妒的要死，還是強行放柔臉上的肌肉，扯出一個溫和的笑來，隻是皮笑肉不笑，唇部勾起的弧度像是用尺子丈量出來的，十分勉強。

  　　“恭喜啊，這次又是第一。”說這話的時候，他後槽牙都快咬碎了，卻又不得不恭喜，不至於顯得自己小肚雞腸，從而維持應有的溫柔人設。

  　　“你也很厲害，這次又是第二。”許檸笑意盈盈地回道。她的誇獎出自真心，從小到大，除了白濛以外，沈懌檀是唯一一個能和她分數相差在十分以內的，而且次次如此。

  　　沈懌檀攥著試卷的手恨不得把它攥破，感覺許檸是在嘲諷他。

  　　但他還是把數學試卷伸過去，求教：“那你能幫我看看這道題怎麽做嗎？”

  　　許檸接過卷子，略看了一下，這套卷子昨天她才從白濛那裏做過，是三中的測試卷，最後一道大題很有難度，她想了半個晚上還是錯了。

  　　沈懌檀一邊聽她解題一邊氣得快心梗，他們兩個的差距真的這麽大嗎？他解不出的題，許檸看一眼就會？

  　　他咬著牙道謝後又開口：“這周日我生日，你能來嗎？我邀請了很多同學，就在市醫院旁邊的一家餐廳。”

  　　許檸下意識拒絕，她周日要送白濛去醫院複查，而且約好了跟他做卷子，沈懌檀連忙又說：“方許許也去。而且你幫助了我這麽多，我早就把你當朋友了，朋友的生日會你也不來參加嗎？”

  　　許檸遲疑了，她平常沒見方許許和沈懌檀有什麽交集啊：“那我考慮一下。”

  　　“好，我晚上把地址發給你，歡迎你來。”沈懌檀說完，衝她揮手，虛偽又燦爛地笑笑，轉身回班級去。

  　　許檸回到班級，跟方許許說起這件事，方許許撓了撓頭，有點兒尷尬：“沈懌檀，是我表哥來著。沒想到他真的邀請你啦？”

  　　她繼而又喋喋不休：“他那人平常可高傲了，對我愛不搭理的，隻跟比他厲害的人一起玩兒，我媽也總拿我跟他比，所以平常我倆也互不搭理。以前生日也沒邀請過我，不知道今年……”

  　　方許許說著說著，忽然大徹大悟，沈懌檀實際上是為了邀請許檸吧，怕許檸不去，才把她捎帶上。

  　　她撇了撇嘴角，果然還是那個死樣子，慕強，比他強的人，他就是想盡辦法也要跟人家搭上關係交朋友，等超過人家，就把人甩開尋找下一個目標。

  　　“那你上次還拉郎配拉的那麽使勁兒？”許檸揪住她的臉頰。

  　　“嚶，疼疼疼，人家就淺嗑一下嘛。”她當然要嗑，她是真的希望這對cp成真，許檸能好好治一治沈懌檀，而且沈懌檀想在成績上超過許檸，下輩子吧。

  　　她又抬手搖晃許檸的胳膊撒嬌：“求求啦，就陪我去嘛，他的朋友我都不認識，我一個人去會害怕的。”

  　　許檸看著方許許水汪汪的大眼睛還有哀求的神態，忍不住心軟：“好吧，陪你。”

  　　——

  　　聽李老師他們說黎嘉譽今天來學校了，許檸找了一天，想當麵就這件事跟他說句話，還有馬上要開始的一對一輔導，也需要了解情況，但是愣是見不到人。

  　　平常不想見，倒是隨處可見他頂著一頭粉藍色的頭發在操場和小樹林之間來回晃悠。

  　　許檸以為他是身體還不舒服，所以在班級裏休息，於是下了第二節課，幹脆善解人意地抱著幾個筆記本去七班門口堵他。

  　　她剛站定，往裏遙遙一看，兩個人的目光對視上，許檸剛想打招呼，就見黎嘉譽蹭的一下站起來，從後門快步走了。

  　　不止許檸沒反應過來，就連坐在黎嘉譽身邊喋喋不休的李浩淼都沒反應過來。

  　　李浩淼環視一圈兒，果然看見了在門口站著的許檸。

  　　好嘛，老大今天就怪怪的，看見許檸掉頭就跑，躲她一天了都。

  　　搞得像小三躲著原配來捉奸一樣，心虛理虧得很。

  　　以李浩淼23分的語文成績，隻能想出這樣狗屁不通的比喻。

  　　但是真的奇怪啊，老大明明不想見她，說明很討厭她，為什麽又要跑去校長那裏把錯誤自己全都承擔了？

  　　他站起身來，朝著許檸的方向走過去。

  　　“啊？許檸是來找黎嘉譽的？”

  　　“是吧，我記得上次在食堂，黎嘉譽還幫過許檸一次，許檸還請了黎嘉譽吃飯。”

  　　看到黎嘉譽不在班級，一些同學灼灼燃燒的八卦之魂不再壓抑，聚到一起小聲嘀咕。

  　　“黎嘉譽不是喜歡許檸吧？他可是從來沒接受過別人東西的。”

  　　“喜歡幹嘛跑啊？”

  　　“別的不說，許檸都不喜歡，他還能看上天仙啊？我覺得許檸是一中最好看最優秀的女生了。”

  　　“我媽要是有這樣的女兒，得美死。”其中一個女生一邊說，對著鏡子抹勻唇膏，嘟起嘴吧看看，很滿意。

  　　許檸站在門口，聽得一清二楚。

  　　他們說黎嘉譽喜歡她，打死她也不信。但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話題裏總是帶有曖昧分子，就像方許許一樣，逮著誰都能嗑起來，看哪一對都似乎有奸情。

  　　許檸不太在意這些話題，甚至笑著跟他們打招呼，然後輕聲誇照鏡子的女生：“你這個唇膏的顏色好嫩，好襯你！”

  　　她語氣又溫柔又真誠，誇得那個女生羞澀地紅起臉。

  　　“誒！你來找我們老大。”李浩淼叼著牙簽，走到跟前，上下打量許檸，語氣不善。

  　　“嗯。”許檸對這個粗魯又沒禮貌的李浩淼沒什麽好印象，笑意淡下來，隻微微點頭。

  　　“沒看見我們老大不想看見你嘛，還不趕緊……”

  　　“趕緊走。”滾字在他口中繞了一圈兒，變成了“走”，“晚上的樹葉也不用你掃了，我們老大說他會自己做的。”

  　　許檸纖長的睫毛顫了顫，她瘦弱的身軀在李浩淼的籠罩下顯得格外可憐，就連七班的同學都心生不忍。

  　　“李浩淼你那麽凶幹嘛！”

  　　“就是！”

  　　李浩淼被幾個女同學吼的裏外不是人，委屈反問了一句：“你們到底是誰的同學啊！”

  　　許檸嘴角忍不住翹起一個弧度，把手裏的一捧筆記本遞給他：“這個幫我轉交給黎嘉譽，都是很好用的學習資料，我自己整理的。下周開始要進行互助學習活動，我大概對標的是他，希望他提前看看能有幫助。”

  　　然後離去。

  　　李浩淼啞聲，氣焰下去大半。

  　　他撓撓頭，你說怪不得老大高一的時候喜歡她呢，人還是挺不錯的。

  　　“你說我下次卷麵空白，也當倒數第一，讓許檸對標我給我補課怎麽樣？”

  　　“有這麽貼心溫柔的小老師，我能學到死。”

  　　不少人眼熱地看著放在黎嘉譽桌上的筆記本，但是礙於黎嘉譽的威嚴不敢妄動。

  　　人一走，黎嘉譽就從不遠處的男廁所冒出來了，他問李浩淼：“話你都跟她說了？”

  　　李浩淼瘋狂點頭：“說了說了，但是老大，幹嘛要替她把地都掃了啊？”

  　　黎嘉譽深邃的五官滿是冷淡，慵懶地仰在椅子上，問他：“她有錯嗎？”

  　　“沒有。”

  　　“沒有為什麽要讓她掃地？”黎嘉譽說完皺了下眉，又快速鬆開，一股焦躁從心底蔓延出來，隨手翻了翻桌上密密麻麻寫滿字的筆記本，動作間袖管處隱隱露出道道紅痕，“什麽亂七八糟的。”

  　　盯著這幾個筆記的大有人在，見他十分厭棄，前座戴眼鏡的男生鼓起勇氣，問：“黎嘉譽同學，既然你不需要，可不可以借我看看啊？我謄抄之後就還給你！”他保證。

  　　黎嘉譽陰沉沉掃了他一眼，抓起筆記扔進桌洞。

  　　“啊，對不起。”男同學默默轉過去。

  　　一天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下午放學的時間，明天是星期六，所以今晚運動員不用訓練，但是許檸還要打掃操場。

  　　等學校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去後勤處取大掃帚，慢吞吞往銀杏樹的方向走去。

  　　一中學校裏栽了三株銀杏樹，就在第一教學樓下，秋天一到金燦燦的格外好看，但打掃起來卻很不容易。

  　　她去的時候，黎嘉譽剛趕走陳昕他們，正低頭在掃落葉。

  　　他人長得矜貴，幹活卻很利索。

  　　燦爛的葉片如一片片飛舞的蝶，不用風吹，就打著旋兒片片飄落，又格外眷戀地從黎嘉譽肩頭滑落，分明是秋日，卻有種別樣的芳菲明媚。

  　　他的表情也很平靜，與平日裏或暴躁或不可一世大相徑庭，有種別樣的可愛？

  　　大概是可以用可愛來形容的。

  　　黎嘉譽像是感覺到了什麽，抬起頭，鬆弛的肌肉霎時間緊繃起來。

  　　許檸還沒說話，他就不耐煩道：“你來做什麽？”

  　　作者有話說：

  　　沈懌檀：請問我有機會上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