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最終，陳昕還是在中午的時候，用一杯三塊錢植脂末和香精勾兌的奶茶，換取了李浩淼手裏的信息。

  　　不是李浩淼太容易滿足，實在是他憋得受不了，昨晚沒睡的不止是黎嘉譽，還有他。

  　　他吸了一口齁甜的奶茶，示意陳昕湊過來聽。

  　　“臥槽！”

  　　“真的！！”

  　　“老大這都不生氣？”

  　　李浩淼把他驚掉的下巴托回去：“那當然是真的，我從高一就跟著老大了，老大的事情，就沒有我不知道的。

  　　老大生氣，怎麽能不生氣，但是犯不著為難個小姑娘。”

  　　“我就說呢，白濛那孫子怎麽可能讓老大一宿睡不著覺。

  　　原來事關男人的尊嚴，他能睡得著就怪了。”陳昕拍桌而起，肩上的傷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斯哈……要知道，咱們老大那可是一年四季情書都拿到手軟的人，她竟然敢這麽對待老大！真是個壞女人！”

  　　“不行，老大咽的下這口氣，我咽不下，傳出去老大的臉要往哪兒擱？”陳昕越想越氣。

  　　白濛是許檸的男朋友，抓不住白濛還抓不住許檸了？

  　　無論是自己和兄弟被白濛陰了這件事，還是老大和許檸的，怎麽算都不能跑了她。

  　　不知道是被念叨的，還是昨晚著涼，黎嘉譽右眼皮突突突跳個沒完，他懶得出去吃飯，中午就在食堂吃。

  　　食堂人頭攢動，幾乎都被坐滿了，他端著餐盤找地方坐，大家都自覺躲著黎嘉譽，盡量避免麻煩。

  　　“黎嘉譽同學，這裏！”一個清秀的女孩紅著臉，招呼他，“我這裏有位置。”

  　　黎嘉譽掀眼皮看她一眼，也不理會，心裏升起一股厭煩。

  　　現在誰跟他說話，他都煩得要死，又不熟，叫什麽叫？

  　　“你知道我們班的那個死魚眼女生吧？肥得跟豬一樣，還戴著比啤酒瓶子還要厚的眼鏡，沒事就打著問題的旗號來找我，嘔，胸那麽小，腰那麽肥，以為我會看上她嗎？哈哈哈哈。”

  　　幾個男生高聲說話，其中一個誇張地評論著班裏的某位女同學，幾個人聽完笑起來，似乎把這種沒禮貌的行為當成很酷的事。

  　　許檸正巧在他們身後，聽到這話心裏冒火，說話的男生她認識，叫嚴廣澤，雖然成績不錯，但人很沒素質。

  　　她手腕一歪，碗裏的紫菜蛋花湯就澆在了嚴廣澤的後背上。

  　　嚴廣澤暴跳如雷：“誰啊！”

  　　看到許檸的一瞬間，怒氣下去一大半：“許，許檸啊，用不用我幫你端……”

  　　他也給許檸寫過情書，準確來說，整個高二，有一半的男生給她寫過情書。

  　　他伸過手去。

  　　許檸避開他的手，後退兩步，模仿他剛才的話回敬：“肥得跟豬一樣，腿那麽短，腰那麽粗，我可看不上你幫忙。你剛才就是這麽說別人的，應該不會介意我這麽說你吧。”

  　　周圍人都竊竊笑起來，剛才嚴廣澤的話許多人都聽了，覺得很不妥當，但他又高又壯的，大家都不敢上前指責，許檸簡直就是勇士，許檸無論在男生還是女生裏都受歡迎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嚴廣澤再覺得許檸漂亮聰明，大庭廣眾之下也臉上掛不住，他黝黑的臉憋得通紅，拳頭攥緊：“媽的！”

  　　許檸壓根不怕，她看了看食堂門的距離，就算嚴廣澤大庭廣眾之下要做什麽，她也來得及跑出去去警衛室。

  　　“哐當！”嚴廣澤話還沒說完，就被人用不鏽鋼飯盤扣了一頭。

  　　盤子乒乒乓乓掉在地上，飯菜黏膩的湯水從他頭上滴滴答答掉落，整個人狼狽透頂。

  　　“誰他媽不長……”他顧不上許檸，一回頭，就對上黎嘉譽那張拽得要死的臉，話卡在喉嚨裏，氣焰霎時就消下去，頂著一腦袋的飯菜訕笑，要多滑稽有多滑稽：“譽……譽哥，這盤子太滑，手抖正常，正常……”

  　　“少他媽的給自己台階下，你說話簡直比放屁還難聽，我故意的。”黎嘉譽居高臨下看著他。

  　　嚴廣澤大概一米八的個子，已經很高，黎嘉譽比他還高半個頭，他仗著成績和自己雄壯的身材，對著別人敢橫，對黎嘉譽卻不敢，橫的怕不要命的，聽說這爹今天脾氣格外不好。

  　　大庭廣眾之下，他能聽到周圍人的笑聲，嚴廣澤咽了咽唾沫，還是低頭：“您，您做的好，我幫您把盤子拿去洗了吧。”

  　　“地也拖了。”黎嘉譽又吩咐他。

  　　“欸，馬上。”

  　　“我的天，隻有黎嘉譽敢這麽狂了。”女生們竊竊私語。

  　　“以前沒發現，他竟然這麽有正義感。”

  　　“但是這種遠看看就好了，駕馭不住的。”

  　　幾個男生酸溜溜的：“這有什麽了不起的。”

  　　“那你剛才倒是挺身而出啊，還不是隻敢嘴上說說，人家許檸是個女孩子都不怕，慫包。”

  　　那幾個男生又被的沒話說，灰溜溜端著盤子走了。

  　　鬧了一陣，黎嘉譽飯也沒胃口吃，食堂裏油膩膩的飯味和汗味混在一起，甚至令他反胃，他從口袋裏摸糖，卻沒摸到，才想起來早就吃光了。

  　　“黎同學，剛才真的好厲害！”剛才招呼他去吃飯的女生鼓起勇氣，看著他說道。

  　　她是一班的班長趙思怡，許檸沒想到班長這種乖乖女也喜歡黎嘉譽這種類型。

  　　黎嘉譽像是沒聽到一樣，徑直往外走。

  　　他的衣角被扯住，黎嘉譽順著衣角處白皙的手往上看去，許檸順勢將自己打好的飯遞給他。

  　　“呐，我的給你吃。”許檸說道，臉頰的酒窩彎彎。

  　　她對黎嘉譽的印象反複橫跳，現在覺得這個人雖然有點壞，但其實還是有正義熱血的一麵，帶著種老式《古惑仔》電影的人物特征。

  　　一碼歸一碼，剛才他挺身而出的行為，的確讓她刮目相看，剛才那份飯菜有一半應該算在她頭上，賠償一份也是應該的。

  　　黎嘉譽愣了一瞬。

  　　食堂的窗開得大大的，陽光落在她柔軟的發絲和白嫩的臉頰上，鍍上一層暖色，蜜糖一樣甜。

  　　“嘖，許檸恐怕要失望了，黎嘉譽可從來沒收過女孩子的東西。”

  　　大家紛紛猜測。

  　　“謝……謝謝……”黎嘉譽自己也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比大腦率先做出反應，接過了許檸的餐盤。

  　　他的指尖有一瞬間觸及許檸滑嫩的手背，大腦轟的一聲，連忙將手縮回來。

  　　等他回過神時，許檸已經毫無留戀地轉身走了，方許許在遠處衝她揮手，已經幫她打好了新的飯菜。

  　　此時食堂的人少了許多，黎嘉譽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目光鎖在那盤飯菜上，紅燒排骨、蘑菇炒油菜、涼拌筍絲。

  　　他抿了下唇，方才那股欲作嘔的惡心感忽然消失了，食欲恢複，心跳起來格外有力，身體都在發燙。

  　　“哇，黎嘉譽竟然接受了許檸的飯菜？”

  　　“他該不會也喜歡許檸這種吧。”

  　　“說不定呢，許檸連我一個女孩子都喜歡，酷哥應該更喜歡這種看起來甜甜的女孩吧。”

  　　兩個女生結伴走出食堂，路過黎嘉譽身邊的時候，自以為已經小聲，話卻一字不落地傳到了他的耳朵裏。

  　　黎嘉譽霎時間冷靜，就連血管裏的血都沒有方才躁動了，他站起來，將飯菜全都倒掉。

  　　不就是高一給人家寫情書，最後發現情書出現在垃圾桶，他臉丟大發了嗎；不就是不僅無視了他的心意，還跟他最討厭的人在一起，備胎還是他第二討厭的人嗎；不就是瞧不起他，區別對待他嗎。

  　　這些都沒什麽大不了的嗎？黎嘉譽，你可真賤，給點甜頭就暈頭轉向了？許檸最擅長的不就是吊著一大堆男人跟在她屁股後麵跑。

  　　沈懌檀犯賤你也犯賤？

  　　黎嘉譽大步走出食堂，進教學樓前，遇到了從校外奶茶店回來的李浩淼和陳昕。

  　　李浩淼看他神情上帶了一種與眾不同的堅毅，好像剛下定了什麽決心，但是精神比上午的時候好多了。

  　　他把奶茶管外的塑料紙撕開，狠狠插進奶茶裏，以它作麥，遞過去采訪：“冒昧問一句，您現在對一班的許檸什麽看法？”

  　　別老大對人家舊情難忘，他們再把人欺負了，這叫什麽事兒啊。

  　　黎嘉譽就著李浩淼的手吸了一口，眉頭皺的比昨天看見許檸和白濛在一起都要深：“什麽鬼東西，難喝。”

  　　“許檸？許檸誰啊？”他又說，“不熟，沒聽說過，這名兒聽了就挺招人煩的。”

  　　得嘞，那就是挺討厭的了。

  　　李浩淼和陳昕對視一眼，覺得妥了。

  　　——

  　　許檸吃過午飯，向小賣部叔叔要了個黑色的不透光小塑料袋，把卡馬西平裝進去，往七班還藥。

  　　她本該下了第一節課就去，但是娟姐講了兩個課間的學期規劃，明天考試，下個月初運動會，還有各種知識競賽，填寫報名表等等，耽誤了沒能去成。

  　　午休時間，人少，寥寥幾個趴在桌子上午睡，好在李浩淼在。

  　　許檸輕輕敲了敲後門，晃了晃手裏的袋子，小聲說：“你的藥。”

  　　藥，什麽藥？

  　　李浩淼連忙慌亂地拉開書包拉鏈檢查，果然看藥少了一盒。

  　　這是他替譽哥拿的，譽哥的病時好時壞，還總不吃藥，他這裏總得有備無患。

  　　竟然被許檸撿去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