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站在凳子上,柳若芊扶著櫃子小心翼翼站直了身體。

  這下好了，比櫃子高出那麽一小截，剛好能看清。露出的一小截黑色手柄,確實是把匕首。

  柳若芊拿起匕首,翻來覆去仔細觀察。她還小心地把匕首抽出來瞧了瞧。

  最後確定,這把匕首，當真是和她撿來的那把，幾乎一模一樣。

  隻不過，這一把大一些,她那把小一些。

  這一把上麵鑲嵌的是藍色寶石,她那一把鑲嵌的是紅色寶石。

  除此之外，兩把匕首不管是從外形，還是刀身上雕刻的那個奇奇怪怪的紋路,全都是一模一樣的。

  真是奇了怪了。難道這樣的匕首,在大晉乃是尋常之物,算不得稀罕？

  還是說,這兩把匕首有什麽關係？

  小姑娘滿臉困惑,盯著那把匕首看啊看，腦中回想著當年在抱犢山上救人的過往。

  小哥哥一身黑衣，漂漂亮亮……

  等等,皇帝陛下也時常一身黑衣，也長得漂漂亮亮！

  難道說,皇帝陛下,就是當年那個小哥哥？

  一想到這個可能，小人參精嚇得手一揚，連忙把那把匕首甩回了櫃子頂上。

  金屬匕首，落在木製櫃子上,發出“當”的一聲悶響。

  這冷不丁地一聲，嚇得小姑娘一個激靈，差點兒從凳子上掉下去。

  在她身後，一直閉眼睡著的陸韌古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正盯著小姑娘看。

  見她身子一歪，差點兒摔下來，他坐起來，長臂一伸就要去接。

  可小姑娘晃悠了兩下，雙手死死扣住櫃子的邊，居然站穩了。

  “娘哎，嚇死我了，得虧我天天爬樹。”小姑娘小小聲地嘀咕。

  說著，扶著櫃子小心跳回地上，就要轉身。

  陸韌古迅速躺回去，閉上眼睛。

  見陸韌古一動不動躺著，並沒有被她吵醒，柳若芊拍了拍胸口。

  可還是躡手躡腳走回床邊，撐著床湊到陸韌古身邊瞅了瞅，見他呼吸平穩，這才放下心來。

  她起身，把凳子搬著放回了原處，又爬上了床，挨著陸韌古輕輕躺了下去。

  她躺了一會兒，又趴了起來，兩條手臂撐著床，支棱起上半身，湊近陸韌古的臉，準備仔細對比一下皇帝陛下和記憶裏的小哥哥。

  剛看了兩眼，皇帝陛下就來了個側翻身，一條胳膊就那麽甩過來，搭在了她的背上。

  常年習武的成年男子的手臂可真夠重的，就那麽冷不丁地壓下來，把小姑娘給壓得趴回了床上。

  【娘哎，皇帝陛下這是要壓死我啊。】

  柳若芊趕緊偏頭去看，見他人還閉著眼睛，她這才拱了拱側翻了個身。

  兩個人對著躺，剛好可以看得仔仔細細。

  可當年山上救人的事，已經是十多年前了，她隻記得小哥哥的臉好好看，具體怎麽個好看法，她也記不得了。

  【小哥哥是個小孩子，皇帝陛下是個大人，本來也沒法比。這個怎麽辦是好？】

  柳若芊這個愁啊。

  【要不，直接問問皇帝陛下？可是，要是問了，如果不是他那還好。要當真是他，那他豈不是要問我是怎麽給他治的傷，傷口怎麽好得那麽快……】

  【不行不行，還是不能問。】

  【哦，對了，我可以看看皇帝陛下的肩膀。】

  【當年小哥哥的肩膀被狼咬穿了幾個血洞，我嚼的苦丁菜敷的傷口，和直接吐口水相比，治傷效果打了折扣，他又走得急，想必那傷口會留下疤痕。】

  【對對對，我扒開皇帝陛下的衣領，瞅一眼就知道了。】

  柳若芊在心裏嘀嘀咕咕了半天，最後想出了這麽個法子。

  【可是，受傷的那邊肩膀被他壓著，這怎麽是好？】

  正發著愁，就見皇帝陛下又翻了個身，這下平躺著了，剛好方便她行事。

  【天助芊芊，嘿嘿嘿。】

  可恨的是，皇帝陛下的那條重重的胳膊還壓在她身上，讓她有些不好施展。

  不過也無妨，反正那受過傷的肩膀剛好挨著她這一邊。

  看著近在咫尺的美人陛下，小人參精悄悄地朝他的衣領伸出了一隻白嫩小爪子。

  她捏住皇帝陛下身上那件月白色交領夏衫的衣領，悄悄用力往一邊扒拉。

  怕驚動他，她一點一點扒拉，連著幾下，終於把外衫給扒拉開了。

  緊接著又捏著裏衣的衣領一點一點往下扯，扯，扯……

  終於，皇帝陛下那肌肉緊實的肩膀露了出來，肩膀上幾個不規則形狀的淡淡傷疤也隨之露了出來。

  當年小哥哥的傷口是她親自用嚼碎的苦丁菜敷的，她記得清清楚楚，那幾個血窟窿就是這幾個位置。

  【我的娘哎，皇帝陛下，竟然真的是當年那個小哥哥！】

  【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情？皇帝陛下小時候怎麽會出現在那山上？那裏可離京城幾百裏遠呢。】

  小姑娘對著陸韌古的肩膀發呆，心裏嘀嘀咕咕個不停。

  陸韌古等了許久，也不見小姑娘有意和他相認，於是睜開眼。

  他掃了一眼自己的肩膀，故作詫異道：“芊芊，你扒我衣裳，是想做什麽？”

  【娘哎，睡得好好的，怎麽突然就醒了。】

  小姑娘手忙腳亂地給他把衣服往回扒拉：“那個，阿古哥哥，我是怕你熱著，讓你涼快涼快，涼快涼快。”

  陸韌古嘴角淡淡勾著，任由小姑娘給他把衣裳理好，這才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芊芊，你可有話對阿古哥哥說？”

  柳若芊眼睛撲閃撲閃：“沒有啊，沒什麽話啊！”

  【我可不能說。】

  四目相對，許久，陸韌古語氣鄭重：“芊芊，阿古哥哥永遠都不會做任何傷害你的事情。”

  【那是你不知道我是誰，你要是知道我是一顆五百年的小人參，大補著呢，看你想不想燉了我，吃了我。哼！】

  陸韌古嘴角抽了下：“……”

  好一會兒，他輕笑一聲，伸手在小姑娘頭頂揉了揉，將小姑娘按著躺下去：“陪朕再躺一會兒。”

  柳若芊被那隻大手按著也動彈不了，隻好應：“哦。”

  兩個人麵對麵躺著，陸韌古低聲開口：“芊芊，你可知，我自幼喪母，又得了狂病，被先皇發配到抱犢山下，去守了多年的皇陵。”

  【原來如此，難怪阿古哥哥小時候出現在山上。】柳若芊恍然大悟。

  【不過阿古哥哥小時候也夠可憐的。】

  柳若芊伸手拍了拍陸韌古的胳膊，無聲安慰。

  陸韌古接著說：“當年我去皇陵的時候，是廢後的兒子，還是個遭先帝厭棄的瘋子，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腳。”

  “當時我身邊隻跟著全福和鄒乞，他們兩個在我發瘋發狂的時候，一次又一次的舍命護著我。可他們兩個也比我大不了幾歲，跟著我，可謂受盡苦楚。”

  陸韌古聲音平淡，柳若芊靜靜聽著。

  ===第58節===

  陸韌古：“後來，遲叔從楚國趕來，憑著一身功夫，才護得我們三人周全。”

  柳若芊好奇問：“遲大人是楚國人？”

  陸韌古：“是，我母親亦是楚國人。遲大人是我母親少時好友，得知我母親身亡，而我被發配皇陵，這才千裏迢迢趕來相護。”

  柳若芊：“遲大人，福公公，還有鄒大人，他們全是好人。”

  陸韌古看著柳若芊，意有所指：“是啊，若是沒有他們，我或許早就死了。他們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這輩子，我都不會傷害他們。”

  陸韌古說起“救命恩人”四個字的時候，加重了語氣。

  柳若芊聽得眼睛一亮。

  【皇帝陛下對救命恩人這麽看重的嗎？那是不是我要是和他相認，他也不會傷害我？】

  【不行，不行，還是不能相認。他不傷害遲大人他們幾個，那是因為他們不過就是普普通通的人，他們又對陛下又忠心耿耿，好好的殺來做什麽。】

  【可我不一樣啊，我可是人參呢！嗯，還是不說的好。】

  見小姑娘又跟個小烏龜一樣縮了回去，陸韌古既欣慰，又有些無奈。

  欣慰的是，小姑娘還算聰明，將自己的秘密護得好好的。若不是他有讀心之術，怕是也很難得知小姑娘的真實身份，小姑娘這樣不隨意對他人說，更利於她保護自己。

  可無奈地是，小姑娘對他，和對其他人一樣，全都心存戒心，這讓他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不過這也不能怪她，畢竟小姑娘入宮時間短，二人相處還不到一月，小姑娘顧慮重重，不肯全然信任他，也是情有可原。

  說到底，無非是他做得還不夠好，小姑娘才沒有安全感。

  才會懼怕他萬一得知真相，會將她拿來燉了吃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必強行相認。

  隻待日久天長，她看見了他的真心，知道他不會害她，自然就會對他放下戒心，主動和他相認。

  見陸韌古突然又不說話了，柳若芊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阿古哥哥？”

  陸韌古摸了摸她的頭頂，又攥起她的手指放在唇邊親了親：“芊芊，你搬來長寧宮住可好？”

  【怎麽又親我的手指。】

  柳若芊把酥酥麻麻的手拽回去，用另一手搓了搓，當即拒絕：“這不好吧？”

  【讓我住在長寧宮，那以後不就是讓我一個人念經，一個人侍奉？】

  【後宮那麽多美人呢，大家都拿一樣的月錢，憑什麽讓我一個人受累，我又不是傻子，我可不幹。】

  聽著這沒心沒肺的話，陸韌古心頭一梗，差點兒直接撅過去。

  他目光幽幽地看著那張有些氣鼓鼓的小臉，見小姑娘還一臉無辜地瞪著他看。

  陸韌古磨了磨後牙槽，抓起她白嫩的小爪子，放在嘴邊，張嘴就咬了一口。

  咬得小姑娘“啊”一聲低呼，把手拽回去，一看，四根手指頭全都咬出牙印了。

  雖然牙印很淡，可還是咬出牙印了。

  小姑娘從小在家就是被爹娘和幾個哥哥捧在手心裏寵著的，什麽時候受過委屈。

  這說話說得好好的，皇帝陛下突然張嘴咬人，簡直太不講理。

  小姑娘氣壞了，瞪圓了眼睛，氣鼓鼓地看著陸韌古，質問道：“阿古哥哥，你為什麽咬我！”

  陸韌古單手撐著頭，歪躺在那裏，眉梢含笑：“想咬就咬了。”

  這臭不要臉的回答，讓柳若芊更生氣了，她可從來不是個吃虧的主。

  哼了一聲，跪坐起來，伸手就去抓陸韌古的手，想要咬回來。

  陸韌古覺得小姑娘凶巴巴地模樣甚是可愛，於是抬著手四下轉，就是不給小姑娘抓到。

  柳若芊費勁巴拉抓了一會兒，也沒抓到皇帝陛下的大手，氣得叉著腰直哼哼。

  陸韌古怕小姑娘真氣著，將手伸出去：“來，咬吧。”

  有仇不報非君子，柳若芊，抓住陸韌古的大手，在他大拇指下手掌側邊狠狠咬了一口，咬得陸韌古“嘶”的一聲，這才鬆開牙齒。

  見小姑娘孩子氣十足，得意地哼了一聲，陸韌古啞然失笑。

  他抬手在小姑娘頭上摸了摸，笑著問：“解氣了？”

  柳若芊也忍不住彎著眼睛笑了。

  見她不再生氣，陸韌古又問：“芊芊，跟阿古哥哥說說，要怎樣你才願意搬來長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