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大哥,還有大毛哥？”柳若芊的眼睛瞬間門亮了，聲音都拔高了些。

  雖然不是爹娘，但大哥和大毛哥能來,柳若芊還是十分驚喜：“他們在哪，可有地方住？我要見他們。”

  自打大哥和大毛哥離家參軍，算下來,已經有差不多三年沒見過了。

  如今他們來了京城,無論如何，她都要見他們一麵的。

  “芊芊放心,我已安排妥當，他們如今住在我名下的宅子裏。”柳思林低聲答。

  他深知自家父母在芊芊這事上做得極其不地道，因此他並未請柳家大哥住進相府，免得相遇尷尬。住在他外頭的宅子裏，他們進出也方便些。

  柳若芊不喜歡柳相那對狗官夫妻,也不想自家大哥和大毛哥與他們相見，聽聞柳思林如此安排,她點頭：“柳大公子,那就麻煩你了。”

  “芊芊不必跟哥哥客氣。”柳思林擺手道。

  隨後又一臉為難：“隻是他們如今都是外男,無詔不得入宮。而你如今是陛下的美人，輕易也不得離開皇宮半步，要想見麵，怕是難啊。”

  柳若芊急得跺腳：“那怎麽辦？我想見他們。”

  陸韌古在殿內站著，透過窗戶瞧見院子裏的小姑娘直跺腳，一臉焦急的模樣，他微微蹙眉。

  全福站在一邊也看到了這一幕，試探著問：“陛下，可要去問問柳美人發生何事？”

  “不必,等他們先說完。”陸韌古答道，隨後轉身回到案前看起了奏章。

  柳若芊想了想，兩隻白嫩小手往腰上一叉，理直氣壯道：“我去問皇帝陛下，我大哥和我大毛哥是我娘家人，陛下是我夫君，是我柳家的女婿，就算他不見，可他總不能攔著我，也不讓我見我娘家人吧。”

  看著自家妹妹那天真無邪的麵龐，聽著那懵懂無知的話語，柳思林忍不住在心底歎氣。

  這傻孩子，九五之尊的天子，怎能和民間門尋常人家的女婿相比。

  就算是皇後的娘家都不行，更何況妹妹如今還隻是個小小的美人。

  雖然芊芊如今看上去甚是得寵，可他深知皇帝陛下的冷酷無情和喜怒無常。

  哪怕芊芊去問了，怕是也不會得到允許。

  可對上那雙純淨的眸子，柳思林實在不忍打擊，他好心好意勸道：“芊芊，柳家大哥和你大毛哥這次時間門也倉促，探親假差不多到期了，他們還得趕回軍營。不如，下次有機會再見？”

  有相爺那個爹，對妹妹來說，在宮中就已經很是艱難了。

  如今妹妹有本事，自己獲得了陛下的寵愛，可別再為了這事，惹怒了陛下，再讓妹妹失了恩寵。

  柳若芊搖頭：“那不行，我都已經好幾年沒見他們了，一定要見的。你等著，我這就去找陛下。”

  話落，小姑娘轉身就往殿內走去，腳步匆匆。

  柳思林想攔都沒來得及，隻得吊著一顆心等著。

  ，

  “阿古哥哥，阿古哥哥！”還沒走進殿中，柳若芊就急不可耐地開始喊人。

  陸韌古從奏章中抬起頭來，就見小姑娘拎著裙擺小跑著進來，他起身迎上去：“慢著些，當心摔著。”

  柳若芊抓住陸韌古的手晃啊晃，仰著小臉看著他，聲音甜甜的：“阿古哥哥，我大哥和我大毛哥來了，我想去見見他們，你讓不讓？”

  【你要不讓，我以後就不跟你好了。】

  小姑娘嘴上說完，還在心裏凶巴巴地補充了一句，隻是那聲音軟軟的糯糯的，沒有一絲威懾力。

  陸韌古忍著笑，故意嚴肅地問：“你大哥柳山我知道，你同給我提過。但是這個大毛哥，又是誰？”

  柳若芊晃著陸韌古的手，如實答道：“大毛哥是我家隔壁李嬸子家的哥哥，對我一直很好的，就像我大哥和二哥對我一樣好。”

  “他們全都是我娘家人。”柳若芊又補充道，“娘家人”三個字還特意加重了語氣。

  “原來如此。”陸韌古看著小姑娘純淨如水的眸子，點頭道：“你娘家人來了京城，朕自是該陪你一起見見，但是朕今日有些忙，你看明日可好？明日朕宣他們進宮來。”

  陸韌古說完，抬手指了指桌上堆積如山的奏折。

  這個“大毛哥”，在小姑娘心裏已經出現過不知道多少次，比她大哥二哥出場次數都多，他倒是想見識見識，不過今日政務繁忙，他確實抽不開身。

  一聽皇帝陛下要和她一起見大哥和大毛哥，柳若芊樂得一雙大眼睛彎了起來。

  【看吧，我就說阿古哥哥會願意見我娘家人的吧。】

  可是柳若芊等不及明天，她牽著陸韌古的手搖啊搖，晃啊晃。

  “阿古哥哥，明天你才有空，那你看我今天可不可以先跟柳大公子出宮去見他們？”

  “我爹娘托人給我捎來了好多東西，肯定有不少好吃的，我怕放久了壞了，我想去拿回來。”

  【就讓我去吧，讓我去吧。】

  小姑娘身份非同尋常，陸韌古不放心她一個人出宮，不想答應。

  見皇帝陛下看著她沉默不語，柳若芊不停地晃著他胳膊：“阿古哥哥，好不好，好不好嘛？”

  小姑娘的聲音本就又甜又糯，此刻又在撒嬌，左一句阿古哥哥，右一句阿古哥哥，陸韌古隻覺得心都酥了，再也狠不下心來拒絕，無奈道：“好了，再晃，我這胳膊都要掉了。”

  柳若芊樂得直蹦躂，笑得見牙不見眼：“多謝阿古哥哥，阿古哥哥最好了。”

  這小姑娘慣會給他灌迷魂湯。陸韌古無奈地摸了摸她的頭：“你帶著你的宮女先去準備

  ，我讓鄒乞安排人跟著你。”

  等小姑娘出門，陸韌古喊了鄒乞進來，吩咐道：“安排一隊金狼衛，陪柳美人出宮一趟，日落之前務必回來。”

  鄒乞拱手應：“是，陛下。”

  陸韌古：“切記，吩咐下去，任何和尚，道士之類的可疑之人，不得靠近柳美人。”

  鄒乞：“是。”

  陸韌古：“保護好柳美人的安全，其他的無需幹涉。”

  ，

  柳若芊帶了靈芝和靈煙，在十名金狼衛的護送下，跟著柳思林出了宮。

  乘坐的是皇宮內的馬車，寬大舒適，坐了主仆三人還十分寬敞。

  柳若芊想跟柳思林說說話，就掀開車窗簾子，對騎在馬上的柳思林招手：“柳大公子，你上車來。”

  柳思林看了一眼金狼衛，見他們沒有阻止的意思，這才樂嗬嗬直接從馬上跳到了馬車上，彎腰進了車廂。

  兄妹二人聊起柳家大哥和大毛哥，柳思林好奇地壓低聲音問：“芊芊，柳家大哥擔心你我明白，隻是那位大毛哥，怎麽一提起你來，也是雙眼通紅的？”

  “啊？我大毛哥哭了？”柳若芊一拍大腿，痛惜萬分道：“柳大公子，你是不知道，我大毛哥對我可好可好了。要不是我被柳丞相接來京城，進了宮，我就會嫁給大毛哥做媳婦了。”

  這話一出，柳思林的頭皮都要炸了，臉登時就嚇綠了，伸手就想去捂這沒心沒肺的小姑娘的嘴。

  坐在柳若芊身旁，同樣被嚇得魂飛魄散的靈煙手更快，先一步將小姑娘的嘴給捂住了。

  柳思林的臉青綠，靈煙的臉慘白，昔日的主仆二人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無奈。

  柳思林：芊芊這孩子，怕不是有點兒缺心眼。

  靈煙：主子這是，嫌命太長了嗎。

  主仆二人都神色緊張，靜靜聽著外頭的動靜，好一會兒，見外麵毫無反應，這才都鬆了一口氣，臉色緩和了。

  柳若芊被這神神叨叨的倆人弄得一頭霧水，她伸手將靈煙的手扒拉下來，納悶問：“你們怎麽了？”

  靈芝也跟著問：“是啊，靈煙姐姐，你捂主子的嘴做什麽？”

  看著小姑娘那天真無邪的眸子，柳思林歎了口氣。

  ===第53節===

  芊芊就夠單純的了，帶來的丫鬟也是個沒頭腦的。

  他往前探了探腦袋，把聲音壓得極低：“芊芊啊，你聽哥一句勸，這種話以後千萬千萬別再說了，免得惹陛下不高興，招來殺身之禍。”

  柳若芊不解道：“為什麽？我又沒嫁給大毛哥啊，我這不是進宮成了陛下的美人了嘛，陛下他還有什麽不高興的？”

  要不高興，也該是她大毛哥不高興吧。

  小姑娘目光懵懵懂懂，神情坦坦蕩蕩，一看就知道，這是對男女之事上還沒開竅呢，柳思林也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解釋。

  想了一下，低聲勸道：“你要是日後還想見你大毛哥，還想你大毛哥好好地在軍中當差，你就聽哥的，別再提這些話。不光不能提，就是連想不要再想，徹底忘了你曾經要嫁給他做媳婦的這事。”

  靈煙也在旁邊小聲勸：“是啊，主子，這天底下誰會害您，大公子都不會害您，您就聽他一句勸吧。”

  柳若芊見兩個人的神色嚴肅，隻好點頭：“那好吧。”

  哎，雖然當人挺好的，但是有時候規矩太多，這也不讓，那也不讓的。

  煩人！真煩人！

  見小姑娘有些不高興，柳思林忙轉移話題，從懷裏掏出五百兩銀票：“芊芊，這是柳家大哥讓我帶來給你的，說是當時你離家之時給家裏的，你爹娘這次讓他帶來還你。”

  接過那張保存得好好的銀票，一向不愛哭的小姑娘瞬間門眼淚吧嚓：“爹娘他們幹嘛不要呀。”

  柳思林：“柳大哥說，如今家中不缺銀子，你孤身一人在宮中不容易，他們什麽忙都幫不上你，這銀票你就自己留著，買點好吃的，買兩件好看的衣裳和首飾，別讓人瞧輕了去。”

  柳思林轉述柳山的話，也頗為動容，心中卻是萬般慶幸。

  幸好芊芊碰到的是一戶良善人家，雖然生活上清貧了些，可一家人對芊芊是那是真心疼愛的。

  柳思林：“今日我出門，柳家大哥怕沒機會見到你，就把這銀票給我，讓我轉交。我同他說，隻要有我在，就不會讓你缺銀子花，可柳大哥卻堅持讓我帶來。”

  柳若芊將銀票捏在手裏，眼淚汪汪，吸了吸鼻子，轉身趴在了靈芝懷裏：“靈芝，我想家了。”

  靈芝抱緊自家姑娘，也跟著紅了眼眶：“主子，您要是現在想回家，奴婢現在就扛著您走。”

  柳若芊自然知道不能走，可靈芝這話讓她窩心。

  她撲哧一聲笑了，坐直了：“我現在是皇帝陛下的美人，不能隨意回家的，靈芝你是不是傻。”

  靈芝見自家姑娘笑了，也跟著破涕為笑：“奴婢本就傻，主子您聰明就行了。”

  柳若芊彎著眼睛點頭：“那當然，你家美人我可聰明著呢。”

  柳思林和靈煙對望一眼，都想說上一句，柳美人啊，您看起來，似乎也不大聰明的樣子。

  柳思林本來想和自家妹妹說些體己話，可十名金狼衛，騎著高頭大馬緊緊護在馬車左右，他也不敢冒然開口，免得惹得小姑娘再說出什麽冒失的話來。

  於是他隻好介紹起了京城的風土人情，哪個季節什麽地方的景色好，那個節日有哪些好吃的，他都如數家珍一一道來，聽得柳若芊兩眼直放光。

  京城的路麵平整，皇宮的雙駕馬車穩穩當當，在柳大公子繪聲繪色的美食美景介紹中，一行人來到了他的宅子外。

  下了馬車，柳思林帶著眾人往裏走，十名金狼衛寸步不離，緊隨其後。

  這是一處三進三出的院落，雖不大，但幹淨整潔，院中種滿了花花草草，五彩繽紛，綠意盎然。

  柳若芊很喜歡這裏，卻也無心觀賞，跟著柳思林快步往裏走：“我大哥呢？我大毛哥呢？”

  柳思林：“就在院裏。”

  剛穿過垂花門，進了抄手遊廊，就見兩個高大的男子急匆匆奔了過來。

  “芊芊！”

  “芊芊！”

  看清來人，柳若芊拎起裙擺，像一隻歡快的小鳥，朝那二人飛奔而去。

  “大哥！”

  “大毛哥！”

  ，

  “陛下，柳美人出了宮門了。”鄒乞稟報道。

  陸韌古把手裏的奏章往桌上一丟，冷著臉問道：“鄒乞，你這個金狼衛總指揮使，是不是做膩了？”

  鄒乞拱手，一臉困惑道：“臣惶恐，不知陛下何出此言？”

  陸韌古靠在椅子上，手指輕點扶手：“柳大公子派出去的人都把柳山和那個什麽‘大毛哥’帶回了京城，你派出去的金狼衛卻至今未曾回轉？”

  鄒乞忙道：“臣接到飛鴿傳書，就在今日。”

  話音未落，外頭就傳來全福的稟報，說人回來了。

  鄒乞看向陸韌古，見他點頭，忙出去將人叫進來，直接同陛下回話。

  派出去的金狼衛，原先在軍中就擔任斥候的統領，是個打探收集消息的高手。

  廢話沒有，進來跪地請安之後直接稟報。

  “陛下，柳美人當年是被柳家夫婦在路邊撿到的。撿到時已經奄奄一息，據說

  柳家花光了所有積蓄，請了十河縣內說得上名號的所有大夫，都束手無策，眾人都道大勢已去，救不回來了。”

  陸韌古不動聲色，仔細聽著。

  金狼衛接著道：“後來是路過一位遊醫，隨手喂了顆藥丸，居然救回來了。”

  “但微臣後來尋到了那位遊醫，談起當日情形，他卻說並非他的功勞，可不敢居功。當時他是見那對夫妻抱著個臉色青紫的娃娃一路跑著尋醫，一聽他是大夫就跪下來求他，身後兩個半大孩子也跟著磕頭，他於心不忍，這才喂了顆尋常藥丸，隻當安慰那對夫妻。”

  “哪成想，那孩子福大命大，居然就那麽活了過來。”

  “確實是個福大命大的。”陸韌古點頭應道。

  大概就是那個時候，那孩子沒了，再醒來的，就是他的小人參精了。

  陸韌古又問：“可還有其他不同尋常之處？”

  金狼衛接著稟：“柳家一家四口都平平常常，隻是他們一向交好的李姓鄰居家，有個小子，叫李大毛的，身世有些古怪。”

  陸韌古眉梢微挑：“說來聽聽。”

  金狼衛：“那李大毛，是他爹撿來的。”

  “也是撿來的？”陸韌古奇道。那杏山村怎麽家家撿孩子的。

  金狼衛：“是，李大毛他爹是個獵戶，一個冬天上山打獵，遇上了大雪，就鑽到一個山洞裏。結果發現是個熊瞎子窩，熊瞎子沒有，倒是有個沒穿衣服的男嬰。”

  “李家夫妻成親多年一直沒有生養，尋醫問藥無數也不管用，撿到這孩子，李獵戶高興壞了，把孩子裹在懷裏，在山洞裏等到了雪停，就抱著孩子回家了。”

  “說來也奇了，從打撿了李大毛，沒過兩年，本以為不會生養的李獵戶媳婦就接連生了三個孩子，不過那對夫妻倒也良善，哪怕有了親生的，還是把李大毛當親兒子一樣對待。”

  陸韌古手肘拄著椅子扶手，單手撐頭。

  芊芊說她以前在山上當了五百年的人參，這李大毛也是在山上撿來的，難不成，他也是個什麽精？

  那他可知道芊芊的身份？

  陸韌古沉思片刻，回神：“可還有其他的可疑之處。”

  金狼衛看了一眼鄒乞，鄒乞瞪他：“有什麽直說，別跟個娘們似的磨磨唧唧。”

  “是。”金狼衛應道：“陛下，再無可疑之處，隻是按照微臣所查，那李家和柳家多年來關係甚篤，李大毛和柳美人自幼就相處甚密，二人可以說和親兄妹沒什麽兩樣，也可謂青梅竹馬。”

  “在柳相府接柳美人回京之前，兩家原本打算結為親家，讓二人成親。”

  成親？陸韌古臉色黑了黑。

  一想到小姑娘拽著那個叫什麽李大毛的袖子，亦或是抱著他胳膊，甜甜地喊他大毛哥，亦或是往他臉上手上吐口水，他的太陽穴就突突直跳。

  大白天的，一向隻在夜裏發作的頭疾，儼然有發作之兆。

  陸韌古閉上眼睛，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可越揉，跳得卻越厲害。

  片刻之後，他突然起身，抬腳就往外走。

  鄒乞一愣，忙追出去：“陛下，您這是要去哪？”

  陸韌古大步流星，聲音冰冷：“出宮，去接柳美人。”

  “是。”鄒乞忙應。

  陸韌古又對跟上來的全福吩咐：“通知吏部，柳思林的職務先緩一緩，回頭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