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恨意

  　　蘇白汐垂下眼，嗅到了他身上屬於女人的香水味，道：“怎麽忽然對我這麽好？”

  　　“因為你值得，”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你值得的，白汐姐。”

  　　“那我們什麽時候結婚？”她問。

  　　這是他之前答應過的，可是一直都沒有兌現。

  　　林梓嘉算了算日子，還有6天，還有6天他就22歲了，法定年齡的當天就去領證，他說：“再等等，白汐姐。”

  　　蘇白汐沒有應聲，隻是沉默的將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

  　　這個動作讓林梓嘉注意到了，他成功的在垃圾桶裏找到了驗孕棒，知道她懷上了，他一直在等著她告訴他，但她沒有。

  　　那天在酒店裏親熱後，林梓嘉故意把避孕藥放在床邊，眯起眼盯著她：“吃完就回去。”

  　　蘇白汐沉默的接了藥，吃下去，說：“很晚了，你不送送我嗎？”

  　　她是寧可吃藥也不說懷孕的事。

  　　林梓嘉又想到秦嫣冉說的“憑我作為女人的第六感，她不愛你”，好像所有人都在告訴他，蘇白汐不喜歡他。

  　　為什麽？

  　　那麽多的人都喜歡他，可為什麽這些人裏，唯獨沒有蘇白汐？

  　　從前的她不喜歡，後來接受催眠的她也不喜歡。

  　　他太難過了，突如其來的火氣，讓他脫口而出：“之前我們吵架的時候，你不是喜歡大半夜離家出走嗎？你自己回去。”

  　　他的語氣有些涼，隻是他自己毫無察覺：“我還有事。”

  　　蘇白汐沒有辯駁一句。

  　　她甚至都沒有提出任何異議，沉默的背上自己的包，轉身離開了這間房間。

  　　他沒有看見的是，蘇白汐下樓的時候，把嘴裏壓著的藥片吐到了垃圾桶裏。

  　　然後，就出事了。

  　　蘇白汐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幾個混混堵路，差點被強迫，她隨時攜帶了手術刀，把那些人紮了十幾刀，學醫的技術讓她刀刀不致命。

  　　他去警察局接她，發現她的目光多了些別的情緒，警察局的人判斷是正當防衛，所以把她放了。

  　　“你沒事吧？”

  　　林梓嘉說不出是什麽感覺，他想上去給她一個擁抱，但他站在原地，無法動彈，因為他清楚，今天的一切，他有莫大的責任。

  　　他應該送她回去的。

  　　蘇白汐的目光變的更冷：“沒事。”

  　　“我們還結婚嗎？”她問。

  　　林梓嘉點點頭：“結。”

  　　當然要結。

  　　他愛蘇白汐，他怎麽可能因為蘇白汐和別人做了，就不要她了。

  　　他要的。

  　　更何況，蘇白汐還懷著他的孩子。

  　　兩人一起回去，手牽著手，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但這次過後，林梓嘉除了心虛，還多了一份愧疚。

  　　他想對她再好一點。

  　　他開始對蘇白汐說很多情話，他在外邊哄女孩子的話是信手捏來，這是一種天賦，他哄人哄的爐火純青，而蘇白汐好像也對這樣的他不能抵抗。

  　　既然她不想說懷孕的事情，那就不說吧，等肚子大了，他還是會發現的。

  　　他以為一切都在慢慢變好。

  　　一切都在朝著他希望的樣子在進行。

  　　可是又發生變故了。

  　　那天回家，他親眼看見蘇白汐拿著醫院的單子，去做了引產手術，他就站在走廊的休息道裏，等著一分一秒的過去，不到半個小時。

  　　蘇白汐就成了一個劊子手。

  　　她親手殺死了他的孩子。

  　　為什麽？

  　　就因為不愛，所以不願意給他生孩子嗎？

  　　林梓嘉轉身離開，和從前那夥兒人在包廂裏醉生夢死，很多穿著暴露的女人坐在男人的腿上，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刺眼的笑容。

  　　有人問他：“林少，怎麽不高興？”

  　　林梓嘉冷著臉：“沒什麽意思。”

  　　那人又說：“說起來，蘇白汐那種高冷範的落魄千金，不知道怎麽樣？應該很有意思吧？”

  　　林梓嘉眯起眼，右手拿了一個酒瓶：“你想怎麽有意思？”

  　　“人前高冷，人後蕩漾的，這種極致的反差，才讓男人覺得有征服欲，我喜歡她好……”

  　　一個酒瓶照著腦袋砸下去。

  　　林梓嘉眼都沒眨，看著一地的碎片，晃了晃手裏的瓶子，低聲說：“我玩爛的，你要？”

  　　包廂裏寂靜了數秒，動手的是林梓嘉，沒人敢說什麽。

  　　很快有人把現場清理幹淨，他不想承認自己愛蘇白汐了，蘇白汐不配，她不值得了。

  　　可是他又舍不得把蘇白汐推給別人，蘇白汐一輩子都是他的，這些個歪瓜裂棗的，憑什麽覬覦她？

  　　他都沒有得到手的人，就這些男人，也配？

  　　所以他放出這種話，強勢的給蘇白汐打上了標簽，隻要他們誰敢招他，就有膽子去試試勾搭蘇白汐，他到時候一個都不放過。

  　　可惜蘇白汐不知道他有多喜歡她。

  　　沒關係，蘇白汐不喜歡他，他上趕著去喜歡她，顯得他多不值錢，他不想上趕著，他想要什麽沒有？蘇白汐沒有家世，沒有背景，他都願意把自己許給她了，他的意思還不明確嗎？

  　　她為什麽不懂？她為什麽不生孩子？為什麽打掉？

  　　他當初聽見蘇白汐在學校聯誼活動上遭了個學長占便宜，二話沒說，單槍匹馬把人打進了ICU。

  　　不為別的，他就是不想看見別人碰她，一根毫毛都不行。

  　　可是現在，他恨她。

  　　她總是替他做決定，她總是在有意無意的讓他發奮圖強，讓他以後有能力幫她拿回蘇氏。

  　　他從來不在她麵前努力，蘇白汐真的以為他是個不務正業的紈絝子弟，可他明明是林氏上下所有宗祠裏選拔出來的，最出色的晚輩。

  　　鋒芒不露，才能殺的敵人措手不及。

  　　他本來就是想幫她的，隻是還沒到時候而已，她到底在著什麽急？

  　　直到她出現在包廂裏的那一刻，林梓嘉才後知後覺，原來她也有她的算計，她的算計符合女人的心思，想著小產了，就能讓霍思瑜去林家鬧，鬧到他不得不娶了她。

  　　好，那就成全她。

  　　他推了一把，蘇白汐大出血了，他有些慌張，立即把她抱起送去了醫院，他站在手術室外，盯著自己染了鮮血的手，任由心底裏的厭惡和恨意瘋長。

  　　這就是她想要的嗎？

  　　……

  　　浴室的水聲停了。

  　　戴嘉敏的信息在屏幕上出現：“你口口聲聲說喜歡她，可她有千千麵，你隻喜歡她耀眼的一麵，當她不再耀眼，你就不喜歡了。”

  329

  　　不。

  　　他喜歡。

  　　林梓嘉接受不了戴嘉敏的這個說法，他明明是喜歡蘇白汐的。

  　　看見她的第一眼，她那麽明媚張揚，璀璨的像是巔峰之上的明珠，不管任何時候都不會有蒙塵的一天。

  　　他隻是想她變成以前的模樣。

  　　僅此而已。

  　　可他失敗了。

  　　當唐安賢出現的那一刻，告訴他把一手好牌打爛了的時候，他才意識到——

  　　其實什麽樣的蘇白汐都不重要。

  　　隻要這個人是蘇白汐，不管她什麽樣，他都應該接受。

  　　他後悔了。

  　　他不該逼著蘇白汐變成從前的模樣，每個人都會發生變化，都會隨著時間的推進最後演變成為不同的模樣，她是這樣，他自己也是這樣。

  　　沒有一塵不變的人。

  　　他不想離開蘇白汐，蘇白汐永遠都感覺不到他的愛，他願意為了蘇白汐守身如玉，他為了她一個，放棄了整個花園。

  　　那天，他跑去找蘇白汐質問，問她為什麽不再等等他了，他真的快要想通了。

  　　差一點點。

  　　還差一點點。

  　　他快要想明白了。

  　　蘇白汐說她不喜歡玫瑰花，帶刺的東西會紮傷手，他才後知後覺——

  　　原諒蘇白汐喜歡的不是他給的愛，她喜歡的是什麽呢？

  　　是她覺得能快樂的事情。

  　　他以為他出去和別的女人聊天親近，不做別的，等天色暗下來，他又跑回去找蘇白汐，是在告訴她有她在的地方才是家，他不管跑多遠，最後還是會回到她身邊，這就是愛。

  　　他喜歡外邊的繁花，但他不會為了繁花迷了眼睛，蘇白汐才是他心口裏栽種的花。

  　　他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

  　　直到蘇白汐提出離婚，他開始焦慮慌張，他想拿回蘇氏再送給她，這樣她就會重新看見他的價值，再回到他的身邊吧？

  　　他同意離婚，是認為她一定會回來。

  　　可蘇白汐開始和淩慎行走的近。

  　　這超乎了他的預料。

  　　他瘋狂的向淩慎行施壓，想向蘇白汐證明他比淩慎行更有價值，也逼迫蘇白汐回頭，可是她哭了。

  　　在那條無人的岔路口，他清楚的看見她眼底裏的失望，如漫天的雲霧，把他整個人都吞噬。

  　　林梓嘉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麽。

  　　他明白自己做錯了事情，可他沒有低過頭，他不想去找蘇白汐。

  　　家門口，他不得不多喝了幾口酒，壯了壯膽子，才跑去和蘇白汐說了許多話。

  　　比如：“今天的月亮是不是很圓？”

  　　又比如：“想不想一起去散步，看看月亮？”

  　　蘇白汐是真的了解他。

  　　她一針見血，直白點明：“想道歉的話，說‘對不起’就可以了。”

  　　於是，他輕聲說了句：“對不起。”

  　　這是他第一次認識到，他從前對蘇白汐太過苛刻了，他做的事情在她眼裏，或許是不對的。

  　　他欠蘇白汐很多聲對不起。

  　　可是為什麽呢？

  　　他在外邊談生意，下決定的時候，最後得到的結果都是滿載而歸，勝利在手，過程真的很重要嗎？隻看重結果不就好了？

  　　結果是這樁生意談成了，所有人都對他讚不絕口。

  　　他在外邊遊蕩，過程的繁花他看完了，但沒有留宿在任何一朵野花那裏，最後回家找蘇白汐，她是他的家，這個結果為什麽讓她不滿意？

  　　就算他膩歪了蘇白汐，他覺得她無趣，可他還是會回來找她的，他把她當成比林棟添要重要一些的人。

  　　真正讓他徹底明白的，是陳源。

  　　他的心境慢慢變了。

  　　他不僅僅能接受蘇白汐是這個冷冰冰的蘇白汐，甚至覺得蘇白汐現在這清冷到淡漠的樣子也很有趣。

  　　她身邊出現了太多異性，而她不再像是以前那樣不屑一顧，她甚至給出回應，她好像喜歡淩慎行，也喜歡陳源，還喜歡沈卿白，甚至林睿辰！

  　　他終於開始理解蘇白汐說的“欺負”是什麽意思。

  　　蘇白汐在欺負他。

  　　蘇白汐也開始欺負他了，他快要瘋了，當他看見蘇白汐和陳源隔著車窗快要吻上去時，他才感同身受這種絕望和難過。

  　　他愛蘇白汐愛的多一點，因為不管怎麽樣，他最後會回到她身邊。

  　　可蘇白汐不愛他，她喜歡上別人，就真的要跟別人跑了。

  　　蘇白汐就像一把刀，橫著天朝著他劈下來，將他原本的世界弄得翻天覆地，天也塌了，他原本的觀念和想法都變成了一場錯誤的笑話。

  　　她一點點的，在扭曲他的世界觀。

  　　最後他終於屈服了，在親耳聽見她說“我愛你，陳源”的時候。

  　　他屈服了。

  　　他難受到心口都在滴血，他想請求她：“再等等我，你等了我這麽久，我真的馬上就要變成你喜歡的樣子了，我已經知道你喜歡什麽樣了，我會用你喜歡的方式來愛你。”

  　　蘇白汐說她等不到了，她不想再等了。

  　　林梓嘉再次感受到了無邊的絕望。

  　　最讓他絕望的，是柳菁的搗亂，他明明已經很努力的去接近蘇白汐了，可柳菁的出現，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柳菁的三言兩語，讓蘇白汐覺得林家一家人都不好，都不是她喜歡的樣子。

  　　他隻好去懇求柳菁，希望她不要插手他和蘇白汐之間的事情。

  　　蘇白汐說過，他的變化很大。

  　　比從前變了太多。

  　　是啊，一路走來，這麽多的血和淚，都是她手把手，用柔軟脆弱的身軀，一點點的走出???來的。

  　　而他像個頑劣的學生，一邊不認真聽講，一邊自顧自四處撞牆，撞的他渾身淤青，他才了然：啊，標準答案她早就告訴他了。

  　　開卷考，可他還是不及格。

  　　他甚至提前拿到了小抄作弊，這場催眠，就是他到手的作弊加持，可他還是考砸了。

  　　“你到底是想追求你想要的，還是要珍惜你即將失去的，你到底要的是什麽？”

  　　珍惜一個很平淡，在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蘇白汐；還是追求一個耀眼奪目，活在影子裏的高傲的蘇白汐？

  　　她麵麵俱到，把他照顧的無微不至，細心體貼，禮貌周全；她高高在上，明媚燦爛，如一顆遺世獨立的珠寶，高不可攀。

  　　前者是柴米油鹽；後者是夢之向往。

  　　他要的是什麽？

  　　他要的是蘇白汐。

  　　他最大的錯誤，是把這兩個模樣的蘇白汐分成了兩個不同的人，可笑的是，這兩個模樣的本身，都是蘇白汐。

  　　都是這個他離不開的人。

  330

  　　他的不安全感讓他肆意的欺負她，作踐她，傷害她，而她一次一次的回到他身邊，得到這樣的結果，他才能證明蘇白汐也在愛著他。

  　　終有一天，有個人告訴他，這不是愛。

  　　這是幼稚的，還沒有長大的愛。

  　　林梓嘉也才想起來，蘇白汐從前說的那句：“我最討厭弟弟了。”

  　　這句話是這樣的意思。

  　　守著一個男人慢慢成長到成熟，會肩負起對女人的責任的那天，這樣的過程太漫長，賭對了，就是一輩子。

  　　可要是輸了，也是一輩子。

  　　陰影的一輩子。

  　　原來蘇白汐不會看上他。

  　　女孩子總比男孩子要早熟，她早就知道自己未來的伴侶該是什麽樣，她從來不打算守著林梓嘉長大。

  　　【真的……不能再來一次嗎？】

  　　林梓嘉回了消息過去。

  　　那頭的戴嘉敏也簡單回複：【如果你不怕她精神崩潰的話，你可以再來一次。】

  　　林梓嘉其實很清楚，如果時光倒流，回到催眠成功的那一天，他仍舊會把這一次考試，弄的一團糟。

  　　因為那個年紀的他，什麽都不懂。

  　　他根本不知道如何經營這場喜歡，維護這份愛。

  　　整個林家，都給蘇白汐太不好的體驗，蘇白汐不僅僅是不喜歡他，連帶著他的家人，她也全都不喜歡。

  　　林梓嘉盯著屏幕，沒再回複。

  　　事到如今，他也不會拿蘇白汐的身體健康開玩笑，之所以問出這句話，隻是他固執的有個不願意接受事實的執念罷了。

  　　就像是從前說的那句話：“為什麽不是現在的我，遇到過去的你？”

  　　如果是現在的他，回到過去，他一定，一定可以好好經營這份愛，一定可以讓蘇白汐死心塌地的愛上他。

  　　他不會再有這些沒有必要的安全感，也不會逼迫她成為過去耀眼奪目的樣子。

  　　她就是她，她不需要為了任何人改變。

  　　是他的自私毀了她半生。

  　　是他的執念困了她半輩子。

  　　“你在和誰聊天？”

  　　蘇白汐裹著浴巾出來了。

  　　門一開，浴室裏的熱氣騰騰，全部飄散出來，氤氳在了門口，她長發帶著水珠，一滴一滴掉落在地板上。

  　　“沒誰。”

  　　林梓嘉起身，拿了一側的毛巾，走過去主動替她擦幹頭發，空調的溫度被他升高，是她最喜歡的24度。

  　　他在不知不覺間，已經知道她很多的小喜好。

  　　從前這些，他是不太清楚的。

  　　“要是有女人找你，不用憋著，出去見見就好，”蘇白汐坐在床側，雙腿交疊，淡漠卻冷豔，“我沒有留人的習慣，免得在心裏埋怨我。”

  　　“我沒想去見。”

  　　林梓嘉繼續給她擦拭頭發，順道去門口拎了個包裝袋進來，樣樣備齊：“新換洗的衣服，我讓助理臨時去買的，裏麵的衣服也有。”

  　　蘇白汐接過來一看。

  　　挺好的，還是她平時常穿的牌子，尺碼也是她的。

  　　她也沒避諱他，當著他的麵就換了，緊接著睡進了被窩裏，林梓嘉走過來還幫她掖了掖被角，他彎下腰後，在她的額頭上親了親。

  　　“老婆，”他輕聲說，“我真的很愛你。”

  　　蘇白汐閉上的眼眸被他親到了，柔軟的觸感，她沒有任何動作，仿佛根本沒有聽見這句話。

  　　“真的。”他繼續。

  　　蘇白汐終於睜開眼，一條腿勾到他的腰：“沒做夠？趁我有力氣，咱們還能再來一次。”

  　　林梓嘉渾身一僵。

  　　他說的是真的，但蘇白汐顯然不想和他談論這個話題，甚至把這份愛理解成為了是激烈運動之後的餘溫。

  　　好像又體會到了一種心疼的感覺。

  　　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每次聽到蘇白汐開口說話，都能給他心痛到無法呼吸的感受。

  　　可是明明從前，這些話他也常常說，從前的他覺得這些話沒什麽的，都是正常的交談。

  　　但現在，他覺得太該死了。

  　　他恨不得直接堵上蘇白汐的嘴。

  　　“每次我們一分開，我都會仔細去想以前的事情，”他輕聲，“我想通了很多事情。”

  　　“嗯，所以呢？”

  　　林梓嘉深呼一口氣，道：“沒什麽，我去浴室。”

  　　蘇白汐眯起眼。

  　　盯著他一步步朝著浴室裏走後，蘇白汐才慢慢的平躺著，盯著頭頂的天花板。

  　　她伸出手，摸到旁邊的手機。

  　　手機是林梓嘉的。

  　　密碼。

  　　密碼是什麽呢？

  　　她輸入了他的生日，顯然，結果錯誤了。

  　　於是，她又輸入徐又薇的生日。

  　　也錯了。

  　　一共嚐試了很多遍。

  　　最後，蘇白汐想到了一件事，慢慢的，指尖微動，一下下，輸入。

  　　開了。

  　　開了的一瞬間，蘇白汐的嘴角上有些僵硬，不為別的，因為這個密碼，是她和林梓嘉領證結婚的日子。

  　　她進入後，看見他的微信裏幾千條信息，都是單人發給他的，這都不算群消息，一千多號人喊他出去吃飯，還有千多號人喊他出去鬼混。

  　　消息太多，也太亂了。

  　　隻是她沒想到的是，有個熟悉的頭像，是她。

  　　唯一的置頂。

  　　林梓嘉把她弄成置頂，這就是真的愛了？

  　　蘇白汐覺得好笑，但也對他的愛表示尊重，沉默的往下翻看，最後看見了戴嘉敏。

  　　那一瞬間，她的右眼皮都開始跳動，一下接著一下，帶著瘋狂的不好的預兆，讓她心底裏出現了一個聲音——

  　　千萬不要看。

  　　可她又實在控製不住這樣的好奇心。

  　　為什麽？

  　　為什麽林梓嘉會認識戴嘉敏？

  　　他們在聯係？聯係的時候說了什麽？

  　　這樣的好奇心驅使著她，蘇白汐顫抖著指尖，然後看見了醒目的一句：【真的……不能再來一次嗎？】

  　　再往上……

  　　【催眠治療本來就是未知數，她變成這樣已經很好了。】

  　　【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麽？是蘇白汐嗎？】

  　　【我想她重新再愛上我。】

  　　“……”

  　　這類的消息太多，一條一條，越翻看下去，蘇白汐越是覺得已經冰冷的血液更加冷了。

  　　如寒冰，在她的體內慢慢凝結。

  　　她蒼白了一張臉，最後失笑出聲。

  　　騙子。

  　　戴嘉敏兩頭騙啊。

  　　這就是心理醫生的職業素養？

  　　蘇白汐慢慢掀開了被子，終於為自己這段時間以來腦子裏的虛影，以及從前遺忘了某些事情找到了原因。

  331

  　　其實她有這類的預感。

  　　在很久之前。

  　　她也曾無數次詢問過自己，究竟喜歡林梓嘉什麽。

  　　可最後得到的答案，無非是在那次墓園裏，兩人互相凝視的那一眼，冰雪初融，乍泄而出的暖陽照亮了她的世界。

  　　這場催眠很成功。

  　　這就是她愛上一個人的模樣。

  　　不管她原本是多麽明媚高傲的性格，隻要愛上了，她就會成為林梓嘉眼中，厭煩，膩歪，甚至大相徑庭到“她不再是她”的人。

  　　原來，愛也不能愛的太滿，是真的。

  　　“我真是給你臉了。”

  　　蘇白汐換了衣服，悄無聲息，拎著包出了這間房。

  　　晚上的氣溫又降低了，外頭又開始下雨，雨夾雪，寒風凜冽吹過臉頰，順著衣服鑽入了肌膚，滲透到骨頭裏。

  　　冷的人頭皮發麻。

  　　她上了車，一路回到蘇家的別墅，上樓後，翻出了倉庫裏的舊物，很多很多，都是充滿回憶的東西。

  　　比如這本相冊，照的全部是林梓嘉小時候的模樣。

  　　從小到大，所有的階段，都有。

  　　外邊的雨聲淅淅瀝瀝，越來越大，像是要穿破人的耳膜，讓蘇白汐渾沌的眼眸驟然清醒了。

  　　這是一場精心設計，蓄謀已久的騙局。

  　　她隻是其中一顆棋子。

  　　而下這盤棋的人，是林梓嘉。

  　　入了局，誰也不能幸免於難。

  　　勝負還沒分呢。

  　　一輛車停在別墅樓下，林梓嘉冒著大雨站在草坪裏，朝著二樓燈火通明的方向看過去，他成功看見蘇白汐的身影，窈窕纖細，那纖腰盈盈一握，仿佛就在他的掌心裏。

  　　“白汐姐！”

  　　他高喊出聲，把車前燈打開後，一排排鮮紅的玫瑰擺滿了整個大坪，大雨滂沱，卻也沒把這些嬌豔衝散，頑強的立著，隨風搖曳。

  　　“你不喜歡玫瑰，是因為玫瑰帶刺，我把它們的刺都拔掉了。”

  　　“誰說隻有向日葵才代表陽光，能經起風雨摧殘的才是雨過天晴的執手，隻能同甘，不能共苦算怎麽回事？”

  　　蘇白汐站在落地窗下，麵無表情的盯著樓下看。

  　　晚上的雨是真的大，大到他說話的聲音都聽不清楚，以至於他抱住她，哄人的話都讓人覺得太飄渺了：“老婆。”

  　　破鏡之所以不能重圓，是因為破了就是破了，有裂痕的鏡子，就算粘好了也於事無補。

  　　真的太累了。

  　　累到蘇白汐看見徐又薇發來的帶著印子的照片，她都能心如止水，平靜無波。

  　　徐又薇那天見過林梓嘉了。

  　　但林梓嘉說的是“沒見過”。

  　　他們甚至有這種做過的痕跡。

  　　蘇白汐掰開他的手，真誠的建議：“就這樣吧。”

  　　“哪樣？”

  　　林梓嘉沉了臉，握緊手，卻又不敢多邁出去一步。

  　　“各自安好。”她說。

  　　兩人聚少離多，比起開心的時光，更多的是憋屈和難過，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不是佳偶天成，而一對一眼分明的怨偶。

  　　蘇白汐說：“別再來打擾我了，後果你可能承擔不起。”

  　　她是想放他一次的。

  　　就當給這段沒有意義的感情畫上一個句號，一個完美的句號。

  　　“你看，先放手的人永遠都是你，”林梓嘉輕聲，“我憑什麽要受你擺布？”

  　　蘇白汐說：“你喜歡過很多人，對比了一下，最後覺得還是我最好，最好哄，最好騙，最適合過日子，我很感謝這段時間你給我的幫助，走到現在已經可以了，再走下去我們誰也不會開心。”

  　　沒有人會一直接受拒絕。

  　　蘇白汐拒絕的次數多了，林梓嘉也能感受到這場感情的進度條，原來不是誰天生就屬於誰。

  　　再好的兩個人也會有分開的一天。

  　　更何況是他們這樣的怨偶。

  　　林梓嘉又從別墅裏離開了。

  　　他留下的文件還在，蘇白汐整理了下，上樓開了個會，安排好接下來整合漁村的後續。

  　　俗話說得好，愛情上失意，商場上就得意。

  　　蘇白汐把全身的精力投入到公司，以及這一次的漁村項目裏，把自己忙的像個陀螺，轉個不停，就沒有停下來的時間。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

  　　這天，戴嘉敏終於主動過來約她出去吃飯。

  　　中式餐廳裏，包廂都是用屏風格擋，環境幽靜，頗有一種奢華又低調的味道，挺適合談心的。

  　　戴嘉敏說：“你知道了？”

  　　“看見了一些不該看見的，”蘇白汐手拿勺子，攪合了杯子裏的黑咖啡，“順其自然的就知道了。”

  　　“比起這個，戴醫生，你就沒有什麽和我說的？”

  　　蘇白汐抬起頭，目光淺淡，盯著對麵的人看。

  　　周圍很安靜，靜的能讓人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每一下都像是在故意拖延時間，來想好該怎麽措辭。

  　　戴嘉敏端著杯子，才歉意的說：“你上次來問過我是不是催眠，我告訴你的隻是一點點，不是全部。”

  　　但也沒撒謊。

  　　有的時候，這就是語言的藝術性。

  　　不撒謊，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隻不過故意隱瞞了一大部分真相沒有提及，最後理解成的意思，就變了味道。

  　　甚至截然相反。

  　　蘇白汐笑了笑，無所謂：“原來真正的騙子，說的話都是實話。”

  　　這更像是一句玩笑話。

  　　戴嘉敏卻心裏很不是滋味：“你放心，我們聊天的內容，我並沒有透露給別人半個字。”

  　　“你說的對，”蘇白汐點頭，“畢竟你是一個有原則的醫生，林梓嘉才是和你商量治病的人，我隻是一個試驗品。”

  　　一瞬間，周圍變得更加沉默。

  　　戴嘉敏根本不知道該回答什麽，因為蘇白汐的臉上不在意的情緒太明顯了，淡漠到讓人忽視。

  　　“這次我請。”

  　　蘇白汐起身，拎著包要走。

  　　戴嘉敏不得不抬起頭，看向她的背影，低聲詢問：“你相信這是一場成功的催眠嗎？”

  　　“不然呢？”蘇白汐站住腳。

  　　戴嘉敏欲言又止，猶豫後，才道：“有沒有可能，你們兩個本來就有感情基礎，如果你沒有先入為主，催眠的效果不會這麽好，你……”

  　　“沒有這樣的可能。”蘇白汐回過頭，眼神格外的冷漠，一字一句。

  332

  　　戴嘉敏隻好噤聲。

  　　是蘇白汐的眼神太冷了，和她這個人一樣，冷到渾身血液都被凍住。

  　　讓戴嘉敏一瞬間明白了什麽。

  　　戴嘉敏蹙眉，眼底裏的驚愕藏都藏不住。

  　　“我還有事要做，就不陪你了。”

  　　蘇白汐說完，轉身就走。

  　　下樓的時候，正好看見熟悉的人要上樓，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林梓嘉朝著她伸出手——

  　　這是下意識想牽著她的動作。

  　　但他到底沒有碰到她。

  　　因為蘇白汐連一個正眼都沒給他，一步步，朝著樓下走，仿佛根本不認識他這個人。

  　　“好哥哥，”沈卿白衝林梓嘉開口，“走了。”

  　　這一幕早在沈卿白的腦海裏閃現過無數次了，到今天都是正常的發展。

  　　沈卿白就差說一句：“你能撐到現在才被白汐姐拋棄，已經很厲害了。”

  　　但作為兄弟，沈卿白到底留了口德。

  　　“你說你跟白汐姐扯爛了，還連累了我，白汐姐看見我都沒打招呼了。”

  　　沈卿白繼續：“以前白汐姐還是很關心我的。”

  　　林梓嘉沒有心情，就沒回。

  　　直到蘇白汐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門口，再也看不見了，林梓嘉才轉身，跟著沈卿白慢慢上樓。

  　　“我爸上個月就把公司交到我手裏了，”沈卿白愁眉苦臉，“我跟你這麽多項目，每一筆都能賺，賺多賺少，都是一份漂亮的成績。”

  　　“那你還操心什麽？”

  　　林梓嘉摸出煙，放進嘴裏，沉著的臉看不出情緒，隻覺得壓抑。

  　　沈卿白說：“俗話說得好，蒼蠅腿也是肉，能賺錢的都是好事，但這些成績不是我的，是你的，我隻是跟著你一起做事，賺了而已。”

  　　當初林梓嘉要收購蘇氏，沈卿白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豪門都分階層，層次分明，不是誰家都能進入這個行列的，更何況是大家族的子嗣，和誰玩的好，處關係都是一種學問。

  　　沈卿白從小就跟著林梓嘉，林梓嘉在外人眼裏看來都是不務正業的主，但沈父卻允許沈卿白沒事多和林梓嘉處處關係，這就是先見之明。

  　　哪裏都有站隊的。

  　　到處都是派係。

  　　“你管是怎麽賺的，能賺到手不就行了？”林梓嘉點燃了煙。

  　　沈卿白笑了笑：“就因為賺了，所以我爸才提前把公司交給我管，我不想這麽早進去，管事太無聊了。”

  　　“再說了，當初你的畢業作業，完成的太好，我們這一輩的，想超越是不可能的了，隻能盡量讓自己不要輸的太難看，丟臉。”沈卿白繼續。

  　　林梓嘉在外邊養了個公司，這個公司實力還挺強，從前因為一個決策性的方案，直接逼倒了四家上市公司，一夜之間的事兒。

  　　這個公司直接一戰成名。

  　　不得不說，這確實是一份耀眼的畢業成績。

  　　“有什麽用？”林梓嘉眯起眼想了想，最後頹廢的說，“公司是為了她建的，她很長一段時間都在鼓勵我上進，要我多學習，我故意當著她的麵跑出去花天酒地，想氣氣她。”

  　　這下好了，氣多了，把人氣跑了。

  　　蘇白汐肯定忍了他好長時間，實在受不了了，才跑掉的。

  　　沈卿白搖搖頭，無語：“正經事你也幹了，出力不少，就是沒落著好。”

  　　這話確實。

  　　因為林梓嘉展現出來給她看見的，全部都是不太好的一麵。

  　　就連他偶爾的那些些好，都被他孩子氣的藏起來，故意不讓她看見。

  　　誰受得了他？

  　　隻有蘇白汐可以。

  　　兩人進了包廂後，在茶室坐了會兒，這邊是為特定的VIP客戶預留的地盤，一般人上不來這一層，周圍有幾個台球桌，沈卿白看見後有些手癢，拿了杆子打球。

  　　一杆進洞，沈卿白一邊走，一邊瞄球，說：“我爸讓我去聯姻。”

  　　林梓嘉坐在沙發上，沉默了會兒，才道：“徐又薇也要聯姻。”

  　　“什麽意思？”

  　　沈卿白一臉驚恐，瞪大眼，看向林梓嘉，繼續：“可千萬別是我想的那樣。”

  　　林梓嘉不動聲色，挑眉：“你想了什麽樣？”

  　　沈卿白這一杆球打空了，試探道：“你別是想撮合我跟她。”

  　　周圍沉默。

  　　幾秒後。

  　　沈卿白差點跳起來，無奈道：“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你對她有意見？”林梓嘉拿出手機來看消息。

  　　他想給蘇白汐發消息，但又停頓，最後隻能用最笨拙的方式——給她轉賬。

  　　能轉過去。

  　　說明沒把他拉黑。

  　　“不是有意見的事兒，”沈卿白冷著臉看向林梓嘉，道，“磁場不對，你知道磁場是什麽意思嗎？就是我覺得她不是什麽好人，我跟她不合適。”

  　　林梓嘉也就隨口一提而已，沒想到沈卿白反應這麽大，他不得不掃了眼沈卿白：“你這麽激動幹什麽？”

  　　這都要撮合聯姻了，能不激動嗎？

  　　再說了，沈卿白自己心裏清楚，如果林梓嘉真的要護徐又薇一次，用一些籌碼來交換，他沈卿白本人可能會不屈，但沈家絕對會同意。

  　　沈卿白說：“我爸給我安排了人，我剛把定位發出去，她等會兒就到了。”

  　　林梓嘉點點頭，又問：“你為什麽覺得徐又薇不是好人？”

  　　恍惚間，林梓嘉也想起來，沈卿白看秦嫣冉的第一眼，也說秦嫣冉心術不正。

  　　“閱女無數的經驗罷了，”沈卿白笑著說，“但她們都挺適合你的。”

  　　“為什麽？”

  　　沈卿白笑了：“因為她們足夠愛你，你想要的，不就是她們討喜麽？至於別的，你根本不在乎，或許知道她們有缺陷，但你不會管。”

  　　“除非涉及到你原則的事情，你才會跳腳罷了。”沈卿白補充。

  　　林梓嘉覺得秦嫣冉有病的瞬間，是秦嫣冉在醫院，伸手想把蘇白汐推下樓梯。

  　　那是他第一次覺得秦嫣冉麵目可憎。

  　　有個穿著鵝黃色旗袍的女孩子推開了門，她站在門口，小聲糯糯的詢問：“請問，誰是沈卿白？”

  　　沈卿白回過頭一看，是他喜歡的款，雙眼有些亮：“我是。”

  　　林梓嘉抬起頭，奇怪的看他一眼。

  　　女孩子走過來，規矩又乖巧，輕聲說：“是沈伯伯讓我過來和你見麵的。”

  　　沈卿白正要說話。

  　　林梓嘉張口就說：“他昨天和仙仙親過了，你還喜歡他嗎？”

  　　女孩子臉色爆紅，瞪大眼，轉身就走：“抱歉，我想我們不合適。”

  333

  　　來的快，走的也快。

  　　“好哥哥，你做什麽？”

  　　沈卿白沒心思打球了，整個人依靠在台球桌上，抱著雙臂看向林梓嘉，笑著說：“舍不得我？還是愛上我了？把我的聯姻攪黃了對你有什麽好處？”

  　　林梓嘉坐在沙發上點煙，火機的光照亮了他微薄的唇，煙霧繚繞，這動作帶著些許隨意：“你不是不想聯姻？”

  　　“我好心，幫你一把。”

  　　球杆到手，林梓嘉叼著煙彎下腰，對準桌上的一顆紅球，一杆下去。

  　　沈卿白笑的沒心沒肺，揚眉道：“你會有這麽好心？”

  　　“那你以為是什麽？”

  　　“我以為？”沈卿白的視線定格在林梓嘉青筋露出的小手臂上，補充說，“我以為你有你的打算，最好的安排，還是希望我能去接手徐又薇的爛攤子。”

  　　室內有暖氣，溫度一直都很適宜，兩人從進入開始就把外套脫下了，但最暖和的溫度也不敵兩顆彼此熟悉的心。

  　　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了解對方某個時間的想法就和了解自己一樣。

  　　林梓嘉沒肯定，也沒否認。

  　　他轉了一個方向，繼續一杆下去，動作專業，技術也很漂亮，三個球在桌上一通亂撞，最後齊齊進洞：“我沒把她當成女人來看，我看她的眼光和別的女人不一樣。”

  　　沈卿白懂了：“當兄弟處啊？”

  　　“嗯。”

  　　當初從那群綁匪手裏出來後，他第一眼看見的不是蘇白汐，而是徐又薇，隻有徐又薇不顧一切朝著他衝了過來，那一刻他允諾過她，會照顧她，隻要是她的條件，他都會答應。

  　　更可恥的是，他曾經無數次反問，為什麽他看見的不是蘇白汐。

  　　可惜蘇白汐已經不記得他了。

  　　他去找她的時候，得到的，也隻有蘇白汐的一句：“啊，是你啊。”

  　　啊，是你。

  　　一個匆匆而過的過客，不起眼的路人罷了，在她的心裏，注定留不下什麽位置。

  　　“可惜了，我從來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純粹的男女友誼，”沈卿白聳肩，接著林梓嘉的球打，“你認為是兄弟，隻是你對她沒意思而已，不代表人家就心思單純。”

  　　林梓嘉沒吭聲。

  　　事實上，蘇白汐也無數次提醒過他這個問題，但他全數忽略了，他甚至覺得是蘇白汐蠻不講理，無理取鬧的結果。

  　　他和徐又薇暗示過，徐又薇也善解人意的表示會不去打擾他和蘇白汐。

  　　“你的意思是我做錯了？”

  　　林梓嘉眯起眼，看向沈卿白，一字一句，繼續：“錯哪了？”

  　　他想蘇白汐回來，所以盡可能的補償她，討好她，對她好，但這些都讓蘇白汐不滿意；他不希望徐又薇出現再影響到他和蘇白汐之間好不容易緩和的關係，於是無恥的讓曾經對他有過恩惠的徐又薇離開。

  　　好像所有人都不滿意。

  　　“誰也沒錯啊，”沈卿白笑了笑，心情好的很，“有的時候對錯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裏最偏向誰。”

  　　偏向誰。

  　　林梓嘉心裏有一杆稱，這是一個天平，他想把蘇白汐和徐又薇，以及別的什麽都放在這個稱上，對著稱，然後兩邊都平等，誰也不虧誰。

  　　所以他總認為蘇白汐找茬，都這麽遷就她了，為了她一個，他故意疏遠了徐又薇，她怎麽還不滿意？

  　　可是現實從來不是他所想的這樣，蘇白汐想要的是獨一無二，就連徐又薇要的……也並不簡單。

  　　“明個兒臘八節，以前這種時候，我大姨就從國外回來給大夥兒準備臘八粥，我媽不會動手，我們家的人就圖個熱鬧，”沈卿白笑著說，“你來我們家坐坐？”

  　　林家最近的氣氛有些低，柳菁每次看見林梓嘉就欲言又止，估計想詢問蘇白汐的事，但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林棟添是為了生意上的事忙的暈頭轉向，有好幾個單子都得出差去國外親自談，根本沒時間管林梓嘉的私事，每次到家不過十分鍾就得轉機走人。

  　　當時林棟添能留下的話也就是一句：“注意分寸。”

  　　林梓嘉左耳進右耳出，根本沒當回事。

  　　現在沈卿白約了，林梓嘉隨口就答：“行。”

  　　沈卿白更高興了：“正好，有你當這個活靶子，我爸也就不會問我為什麽把聯姻對象氣跑了，這可都是你的錯。”

  　　林梓嘉不背這口鍋：“我打個電話，幫你把人找回來。”

  　　“那就不用了。”

  　　兩人在休息室裏又待了半個多小時。

  　　出去到電梯口，沈卿白翻著微信消息，說：“都是約飯的，我們去哪？”

  　　林梓嘉把煙摁滅在垃圾桶蓋上，慵懶的聲：“找看的順眼的。”

  　　“得嘞。”

  　　看似是隨便找的飯局，但其實每一場都帶著些利益牽扯在裏頭，比如這次沈卿白應的這頓，做東的老板是管新能源的，和最近沈氏林氏的一些後續項目有間接掛鉤的關係。

  　　明著吃飯，也是聯絡下感情。

  　　飯桌上已經提前擺好了菜品，山珍海味，精美裝盤，包廂裏的人言笑晏晏，都主動把主座給林梓嘉讓出來，林梓嘉隨便挑了個背對門的位置坐著：“我坐這裏就好。”

  　　眾人見他這樣，也都認為是林梓嘉有雅興，一個個的嘴裏都是奉承阿諛的好聽話。

  　　主座沒人再坐，大家都順著林梓嘉的心思。

  　　“聽說漁村那個項目被小林總拿下了？果然是江山輩有人才出，現在生意場上的未來，都得靠晚輩們來撐起了。”

  　　林梓嘉透過包廂的風口，看見對麵是唐安賢。

  　　唐安賢在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說著什麽，手裏拿著一份文件，在盡力的向對方推銷，隻不過合作看起來不太順利，對方顯然並沒有太大的興趣。

  　　“漁村這個地段這麽優勢，能獲利的地方還多著呢，就看開發者要怎麽利用了。”

  　　“小林總是個有想法的，要是有什麽建議性的戰術，也可以分享給我們聽聽啊。”

  　　林梓嘉看了好一會兒，最後收回了目光。

  　　其實蘇白汐想培養唐安賢，這個程度已經很可以了，唐安賢沒有任何背景，在這個圈子裏注定會被淘汰。

  　　如果僥幸成功了，也隻會是下一個淩慎行。

  　　蘇白汐到底想幹什麽呢？

  334

  　　桌上的氛圍其樂融融，沈卿白挨著林梓嘉坐的，關鍵時候還得看他，沈卿白笑嘻嘻的打岔：“有句老話說的好，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但巧了，戰術性的策略，這可得漁民的命根子啊，哪有真把漁授出去的。”

  　　眾人哈哈笑著附和，誰也沒當真。

  　　本來也就是調笑話，這會兒林梓嘉從坐在這兒開始，就沒說過一個字，周圍的人討論的事情他也漠不關心。

  　　唯獨就視線盯著遠處的唐安賢看了很久。

  　　“幹嘛？真看上了？”

  　　沈卿白順著林梓嘉的視線看過去，輕笑著提意見：“真看上了就搶回家去，咱們富二代就得有富二代的樣子，偷偷養個男人也不是什麽事兒。”

  　　林梓嘉在桌底下踩了他一腳。

  　　疼的沈卿白呲牙咧嘴，就差蹦起來大聲嚷嚷了。

  　　沈卿白吸了一口氣，才說：“我跟你說，兄弟情也有吃醋的，我坐你跟前你就敢到處亂瞟，還盯著看這麽久，要是你老婆坐你左手邊，你盯別的女人胸口看，你這不分分鍾離婚了。”

  　　每個字都和現實無關。

  　　但每個字都精準踩中了林梓嘉的傷口。

  　　他好像又明白了什麽。

  　　他以為的愛情是心有歸屬，他玩了一圈還能回到蘇白汐那兒，這就是他能給的愛了。

  　　原來愛情裏還包括了忠誠。

  　　“女人這麽小氣？”林梓嘉眯起眼。

  　　沈卿白嘲笑他：“你當初看見陳源跟白汐姐親上了，你不照樣發瘋麽？”

  　　什麽時候才明白的呢？

  　　林梓嘉最開始看上蘇白汐，其實是真喜歡，喜歡她的性格，她的容貌，像是看見一件好玩的玩具，想占為己有。

  　　誰會去管玩具到底開不開心呢？

  　　他從來不在乎蘇白汐到底開不開心，他隻想她變成從前那樣，變成他喜歡的模樣，在這個過程中，如果她也開心，那就最好了，皆大歡喜。

  　　可她不開心，他好像也沒太大的波瀾。

  　　從喜歡到愛，總要有個過渡期，當他看見那天有人拿著一把匕首要殺她時，他想都沒想便衝上去替她擋了，這可能才是愛。

  　　真正的愛。

  　　又或者他明白的太晚了，在他心甘情願從綁匪手裏把蘇白汐替換出來，這也是他的愛。

  　　就像那時說的，每個人愛人的方式都不同，大家都在用自己以為的方式去愛別人，也從來沒有管對方接不接受，能不能感覺到這份愛。

  　　遠處。

  　　唐安賢的客戶走了，隻剩下他一個人站在原地，他接了一個電話，左右觀望後，朝著後邊揮了揮手。

  　　很快，蘇白汐也來了。

  　　她手裏拎著一個保溫杯，家庭使用的款式，林梓嘉看了好幾遍，十分確定這就是家裏的那個保溫杯，因為他當時還用這個杯子裝過烏雞湯。

  　　“姐，你怎麽來了？”

  　　唐安賢上去後，替蘇白汐重新裹了一遍圍巾，道：“外邊冷，醫生不是說了，讓你注意身體，以後每次到變天你都得腹痛了。”

  　　那是之前她宮外孕手術過後，醫生叮囑的話，沒想到唐安賢一直都記得。

  　　蘇白汐把手裏的保溫杯遞給他，淡聲說：“回了一趟家，知道你今天在這邊忙，特意過來看看你，不是說明天你要出差了嗎？”

  　　“嗯，有筆單子要去跟進，那邊溫度太低了，姐你就別去了，我去看看就行，”唐安賢端著杯子，打開之前還好奇的問了句，“帶的什麽？”

  　　蘇白汐翻了翻文件：“你猜猜？”

  　　“人參豆腐湯？”

  　　“鯉魚湯？”

  　　“不會是紅棗枸杞湯吧？”

  　　唐安賢連續猜了好幾次，都得到了否定的答案，登時看向蘇白汐：“我看看。”

  　　打開之後，屬於的粥的清香便流竄了出來，材料很多，各種各樣，一數過後發現是8樣，很傳統的臘八粥。

  　　“臘八粥？”唐安賢有些驚喜，眼底赫然停滯了會兒，連帶著心口也開始迅速跳動，他不動聲色的花費大量的力氣，慢慢的把這股子悸動壓製下去。

  　　“嗯，”蘇白汐根本沒看他，檢查了會兒文件內容，“明天是臘八節，你要出差，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就先給你嚐嚐。”

  　　唐安賢立即拿了勺子，挖了吃幾勺，內心裏更是撼動：“甜的，很好吃，姐你的廚藝真好。”

  　　直接甜到了心???裏。

  　　比粥還甜。

  　　唐安賢把這份嚐到的甜，小心翼翼的藏在心底最深處，不敢拿出來炫耀，更不敢拿出來讓任何人看見。

  　　蘇白汐太好了，好到他……覺得自己不配。

  　　“你要是喜歡，等你回來我再給你做，”蘇白汐淡笑，“你什麽時候的飛機？”

  　　“今晚上。”

  　　“那我去送送你。”

  　　唐安賢搖頭拒絕，捧著粥舍不得吃，輕聲說：“外邊冷，姐你就別跟著到處跑了，公司的事情本來就多，我是公司的一員，哪有讓老板送員工出去出差的？”

  　　“再說了，姐，你要是再這麽跟著我，估計全公司的人都說我是走後門來的，到時候我可就不好服眾了。”

  　　這話也有道理，蘇白汐沒再堅持。

  　　倒是唐安賢，想到了什麽，低聲說：“臘八節，說實話，我以前都不知道臘八節該幹什麽，我感覺我們國家所有的節日都對我來說挺陌生的，也沒有人會專門給我準備臘八粥。”

  　　上次也是，平安夜的那天晚上，他還收到了蘇白汐快遞過來的蘋果，一個聖誕老人的口袋，裝著一個手掌那麽大的紅色蛇果，還有幾顆兔子糖。

  　　雖然他坐到現在這個位置，很多人都會處於巴結或者討好的心理，給他送東西，蘋果也是一箱一箱子的高級品種，但在他這兒，他永遠都覺得這顆蛇果承載著最珍貴的價值。

  　　是無價的。

  　　蘇白汐拍了拍唐安賢的肩膀，安撫說：“別想這些不開心的，你沒有家人，以後把我當成家人就好，我給福利院出來的孩子們都準備了禮物，如果你不出差的話，還能跟我一起去看看。”

  　　“我盡快回來。”

  　　“好。”

  　　吃的是什麽？

  　　林梓嘉覺得遠處那一幕很刺眼，讓他連眸子都很生疼，腦袋發脹。

  　　“好哥哥，沒胃口？”

  　　沈卿白也看見了，也發現林梓嘉根本沒動過眼前的菜係，他動了動眼珠子，笑著說：“哎呀，我忽然好想喝臘八粥，服務員呢？給我上一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