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我不該那樣問你。”

  　　開著窗，蘇妍在床邊坐了足足半個鍾頭。

  　　孟潔跟公司其他人玩到淩晨才回來，剛把門打開，一陣寒風穿堂而來。

  　　“嘶——沒關窗啊？”她連忙走過去把窗戶關上。

  　　窗簾卻沒完全拉緊，留了一米寬的空間。

  　　蘇妍一點反應也沒有，任憑孟潔的手在跟前晃來晃去。

  　　“什麽情況？吹傻了？”問完，手腕突然被抓住。

  　　蘇妍抬頭問道：“你說，喝醉酒的男人說的話靠譜嗎？”

  　　孟潔“害”了一聲，一屁股坐在旁邊，摟著她的肩膀說：“要麽怎麽說酒後吐真言呢？”

  　　“也有‘酒後胡言’的說法。”

  　　“怎麽？”孟潔看出不對勁，“你不會是在為之前追的那個男人費神傷腦吧？”

  　　蘇妍歎了口氣，表示默認，而後一頭倒在床上，擺出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實不相瞞，在宋憬問出那句話後，她就抱著一顆撲通撲通的心落荒而逃了，留他一人在原地愣神。

  　　這種做法很不厚道，但她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應對他。

  　　但願宋老師酒後忘事，別把今天的談話記在心裏。

  　　孟潔躺在她身邊，跟她一起盯著天花板發呆。

  　　今晚蘇妍離開座位後，項睿誠沒說什麽別的話，但不論是玩遊戲還是閑聊，他總是能把話題扯到她身上。

  　　項睿誠說暗戀了四年的那個人，應該就是蘇妍。

  　　他沒表明，說明他沒從蘇妍身上看到同樣的感情。項睿誠這樣一個驕傲的人，一定得有八分成的把握，才會下手。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扭扭捏捏了？”

  　　孟潔說這話時，像是在勸誡蘇妍，又像在自言自語。

  　　不管是對誰說的，蘇妍聽進去了。

  　　她伸出手掌，摁在左心房，閉眼感受著那時跟宋憬同頻率的心跳聲。

  　　是啊，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扭捏了？

  　　兩人都躺著，一時沒再說話，室內靜得無聲，倒稱得窗戶外樹葉的摩擦聲漸響。

  　　整個樓層被霧氣纏繞著的月光照拂，蘇妍腦海裏播放著跟宋憬第一次見麵直到今天說最後一句話的畫麵。

  　　要說真有多喜歡吧，倒也談不上，但一想到他，心間那種悸動感油然而生。

  　　想跟他肢體接觸，想對他說騷話，想親他那好看的唇。

  　　然而——

  　　當早間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玻璃穿進來，照在蘇妍眼????????????睫毛上時，她睜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兩個小嘴巴子。

  　　什麽肢體接觸？什麽騷話？什麽親嘴？

  　　統統滾蛋。

  　　宋憬在廁所換衣服時，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他五點多就醒了，一直躺著沒再睡著。

  　　頭不算很疼。

  　　宋憬清楚地知道前一晚，在這個房間裏，他睡的這張床上，發生了什麽。

  　　對蘇妍說的那些話裏，有酒後衝動的成分在。

  　　老實說，在喝下那杯酒之前，他都還沒完全搞清楚自己對蘇妍的感情。

  　　隻知道，項睿誠跟她有說有笑時，他心裏不是滋味。那時他以為是因為跟蘇妍有契約關係在，所以不滿她跟其他男人走得太近。

  　　現在想來，十有八九是因為，喜歡上了那姑娘，盡管這種喜歡還不算太濃烈。

  　　什麽時候產生好感的，他也不太清楚。

  　　心裏壓著的、不願表明的情感，竟借著酒勁兒一股腦地全盤托出。

  　　怕是嚇壞了她。

  　　宋憬套好外套，戴上眼鏡後，跟唐昱榮一起下樓。中文係今天還有一場講座，他作為主講人之一，在書院的會議室待了一上午。

  　　太陽上移至屋頂正上方時，講座終於結束，學生們齊齊放鬆下來，吵嚷著吃過午飯後，要爬到鯨山頂看日落。

  　　這一行程正好也被安排在項睿誠的計劃中。

  　　蘇妍跟他們一起吃過飯，一行人背著小包徒步往山腳下走。

  　　去鯨山的路隻有一條，水泥鋪成的，窄窄的，幾個女孩子手拉著手，一下子就把道路堵上了。

  　　好在人煙稀少，除了遊客，再沒有其他人往這條路的盡頭走。

  　　水泥路兩旁的紅杉朝著高闊的蒼穹縱向延伸，風一吹，紅褐色的細枝紛紛揚揚落下。

  　　蘇妍仰頭時，恰好瞥見一輕盈的身體從高處的枝椏上飛走，劃過她頭頂的那片天空，停在了對麵的黑色電線上。

  　　幾絲紅杉葉落在她發間，幾乎無人察覺。

  　　Z大文學院的學生們剛從書院出來，就看見前麵一群人連成一條線擋在了路中間。

  　　唐昱榮順著宋憬的視線看過去，在他耳邊漫不經心道：“宋老師，你說巧不巧，剛出來，又跟他們碰上了。”

  　　宋憬從鼻腔裏輕哼一聲，收回目光。

  　　再往前一點，兩旁的紅杉被遠處的闊土替代。

  　　這一帶的房屋零零散散分布在冬日田野之間，天氣好的時候，能看見村民牽著的壯牛站在疏密不均的草地裏低頭覓食。

  　　鯨山腳下有好幾個入口，蘇妍心裏亂糟糟的，正好借著爬山這項活動，穿梭於林間，聽著山中雜音，消弭堵在心口的莫名情緒。

  　　她大學時期就鮮少邀其他人一起爬山，那些人走得慢，爬十來級台階就要歇一會兒，她等不了，常常先人一步到達山頂。

  　　孟潔他們被蘇妍遠遠甩在身後，項睿誠被公司其他員工拉著聊天，也沒顧得上追趕蘇妍的腳步。

  　　日頭漸斜，天光從樹葉間透射出來，形成一條條光柱，印在蘇妍身上。

  　　很快，她便到達了山????????????頂。

  　　原以為可以坐擁整片山林，獨享俯瞰塵世的樂趣，卻不想有一人早已立在觀景台上。

  　　宋憬聽見身後的動靜就回了頭。

  　　蘇妍這回沒躲，朝著他的方向徐徐走過去。

  　　距離拉近時，兩人心裏都在斟酌著第一句話要說什麽。

  　　“好巧啊宋老師。”

  　　“蘇小姐體力不錯。”

  　　同時出聲，同時愣了一秒。

  　　蘇妍在他右側站著，跟他隔了一米的距離。

  　　迎著風，她發絲又被吹得飄起。宋憬想起昨天對她說的話，他略感自己行為唐突，語氣有些抱歉：“昨晚……不好意思，我酒品太差了。”

  　　這份不算重的歉意飄進蘇妍耳朵裏，落入她心上。

  　　“所以，宋老師記得昨天的所有事兒？”

  　　“記得。”

  　　“也記得你跟我說了什麽？”

  　　“記得。”

  　　風有些大，蘇妍伸手把頭發別在耳後，偏頭看向他，“那你道歉是因為，你覺得不該說那樣的話？”

  　　宋憬也回看她，兩人視線毫不避諱地交疊在一起。

  　　“我不該那樣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