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口是心非

  　　元旦前夕，蘇妍的老婆們從四麵八方聚過來，囔囔著要她盡地主之誼，拽著她在H市中心的大型商場繞了一大圈。

  　　最後每人手提至少兩個大購物袋回了蘇妍的狗窩。

  　　茶幾上擺著的僅供觀賞的黑陶茶具被移至餐桌，取代其地位的是極具實用價值的大口鴛鴦鍋。

  　　各種果子味的罐裝啤酒圍成一個圈，圈住牛肉羊肉五花肉、蝦丸生菜金針菇。

  　　辣油油的火鍋底料伴著水聲翻騰滾滾，冒著帶麻味的能讓人唾液分泌增加的香氣。

  　　電視裏放著跨年晚會，沒人在意這會兒輪到哪位明星出場對口型。

  　　蘇妍單手拉開啤酒拉環，舉杯道：“狗子們新年快樂！”

  　　時梅英：“新年快樂！老婆們！”

  　　邱恬恬：“新年快樂！蘇狗！”

  　　喬翎：“新年快樂！”

  　　碰完杯，蘇妍剛想拿起來喝，就看見邱恬恬掏出手機來，嘴裏一邊喊著：“ちょっと待って（等一下）！拍照幹嘛，愣著啊！”

  　　這一喊，另外三人又擺回原來的幹杯姿勢，胳膊肘懸空十來秒，絲毫不敢抖動一下。

  　　“拍好啦！開吃！”

  　　邱恬恬一聲令下，其餘人才終於把手裏的啤酒送進喉嚨裏。

  　　蘇妍一條腿盤著，一條腿曲起來，手架在膝蓋上啃羊排，一隻耳朵聽電視裏的男高音唱今年的流行曲，空出另一隻耳朵來接收姐妹們的八????????????卦。

  　　啤酒幹了一瓶又一瓶，菜盤空了一盤又一盤，話嘮了又嘮。

  　　反反複複就是那麽些話題，什麽戀愛啦、職場啦、男人啦、金錢啦。

  　　火鍋上麵的白氣消失不見時，主持人開始跨年倒計時。

  　　蘇妍拿起被她冷落了一晚，安安分分待在沙發角落裏的手機。

  　　屏幕亮起時，好幾條微信出現在界麵裏。

  　　有社畜在屏蔽了老板的群裏發祝福，也有想為自己樹立“出手闊氣”形象的老板用一個紅包炸出了一堆窺屏水群的996們。

  　　蘇妍跟著發祝福收紅包，直到微信下方的小紅點消失，她才點開宋憬的頭像，給他發了句——

  　　【宋老師，新年快樂！】

  　　整整八天沒見，蘇妍發現一個大問題。

  　　她好像，真的，有那麽一點點，想他。

  　　前幾天她又花了一杯奶茶錢請Z大的學妹幫忙看看宋憬有沒有去學校。

  　　對方說他在學校，還順便偷拍了張宋老師上課的照片發過來。

  　　蘇妍靠著這張渣渣畫質裏的宋憬苟活了好幾天。

  　　零點時，宋憬發來一個【新年快樂。】

  　　電視裏，表演者們被主持人請上台說新年祝福；電視外，邱恬恬她們在群裏搶紅包，一會兒說誰隻搶了幾分錢，一會兒說誰豪氣地發了一千塊。

  　　蘇妍盯著這句新年快樂發愣，伸手拿起白桃味的啤酒灌了一大口，又砰地一聲把易拉罐重重放在茶幾上。

  　　時梅英問一句：“嘛呢蘇老婆？”

  　　邱恬恬一臉知道內幕的樣子，“初步分析，這女人絕對是想男人了！還放不下你們家宋老師呢？”

  　　喬翎拿起啤酒罐子跟她碰了個杯，“想就上他，慫什麽？”

  　　三人虎視眈眈盯著她和她的手機屏幕，蘇妍縮了縮脖子，把手機往身後一扔。

  　　當作什麽事兒也沒發生似的，繼續捏起罐子喝酒。

  　　“從現在開始，誰再想他誰是小狗！”

  　　三人“哦——”了一長聲，默契點頭，誰也沒揭穿蘇妍的“嘴臉”。

  　　幾個人聊到昏昏欲睡，邱恬恬被男友接走，時梅英和喬翎倒在了沙發上。

  　　蘇妍收拾好茶幾，從衣櫃裏抱了棉被出來蓋在兩人身上。

  　　鬧鬧的房子一下子靜下來。

  　　她回房間換了身衣服，坐在床頭，剛想看看手機。

  　　手機呢？

  　　還躺在沙發縫裏。

  　　蘇妍貓著身子走到沙發旁，收了些力氣扒拉開時梅英的腦袋，把手機救出來。

  　　居然隻剩下百分之二十不到的電量。

  　　她雙手一張開，直直躺在床上。

  　　宋老師早就睡了吧？

  　　要是她酒量差點就好了，這樣就能借著酒膽裝成糊塗蛋的樣子給宋憬打電話。

  　　欸。

  　　裝成糊塗蛋的樣子？

  　　酒量差，是可以裝出來的吧？

  　　她可太聰明了。

  　　蘇妍翻了個身，點開對話框時，心跳有些快。

  　　不是激動，是那種做壞事怕被家長發現的感覺。

  　　指尖在“語音通話”上流連十來秒，終究是慫了。

  　　好吧，果然好孩子是不會幹壞事的。

  　　折中考慮，她在對話框裏輸入——【晚安，宋????????????憬。】

  　　指腹輕輕碰了碰發送鍵，咻的一下發過去了。

  　　1，2，3，4，5。

  　　ok，撤回。

  　　撤回未遂。

  　　界麵上方突然彈出一紅一綠兩個按鈕，一個接聽鍵，一個掛斷鍵。

  　　？？？！

  　　宋憬沒睡。

  　　還給她回電話了。

  　　蘇妍心跳漸快，胸口裏有顆糊塗蛋滾來滾去。

  　　她按下綠色接聽鍵，把手機放到耳邊。

  　　“宋老師？”

  　　“蘇妍。”

  　　兩人同時出聲，聽到對方聲音後，皆愣了一瞬。

  　　不知是不是聽筒的原因，她總覺得手機裏宋憬的聲音沙沙啞啞的。

  　　宋憬問：“怎麽還沒睡？”

  　　蘇妍伸手把頭頂的蘿卜抱枕拿過來，下巴抵在上麵，一手揪著蘿卜葉子。

  　　“這話應該我來問吧？宋老師一個作息規律的人怎麽也熬到這麽晚？”

  　　那頭頓了幾秒才緩緩道：“有點事，剛處理完。”

  　　宋憬語氣過於冷靜，這話聽上去似乎並沒有帶什麽情緒。

  　　沒有任何預告的一通電話把相隔好幾個區的兩個人連接在一起。

  　　蘇妍隻顧著聽他的呼吸聲了，什麽話題也扯不出。

  　　半響，她才喃喃道：“宋老師，一個月已經過了。”

  　　宋憬知道她指的是什麽，“你想結束關係了？”

  　　這話一問，蘇妍手指在蘿卜上畫了一個又一個小圈圈。

  　　說心裏話，她不想。

  　　所以她無情地把主導權扔給宋憬，“你想結束嗎？”

  　　一時間，窗外的風聲變得格外響，她能聽到樹葉被吹得相互拍打的聲音，這響聲仿佛就在耳邊。

  　　不對，就是從手機裏傳出來的。

  　　宋憬那頭也在刮風，他現在站在外麵嗎？

  　　“你做決定就行。”

  　　說這話時，他語調低低的。

  　　之前麵對麵交流時，蘇妍還能察覺到他或清冷或疏離或溫和的態度，現在什麽也感覺不到了。

  　　“宋老師。”她用軟調叫了他一聲。

  　　“嗯？”

  　　蘇妍把蘿卜上的小圈圈抹掉，試探著問了句——

  　　“你現在是不是……不太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