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怎麽不帶傘？”

  　　眼前的宋憬麵無表情地盯著他，讓他渾身不自在。

  　　就像上周日他第一次進搏擊館時那樣局促。

  　　“我怎麽在這兒？”宋憬語調揚了揚，嘴角微微彎起，聲音卻帶著壓迫感，“送我女朋友回來，正好看見你，就過來打個招呼。”

  　　話裏的內容是禮貌的，但徐文武聽著不大對。

  　　不過，他沒想到一個教練能把隻見過一麵的學員記得這麽清楚，“好巧啊宋教練，我女人也住這兒。”

  　　“是挺巧的。”宋憬視線越過他，目光落在往小區裏麵走的那抹身影上，“你剛剛好像還跟我女朋友說話了。”

  　　徐文武：“？？？”

  　　他怔怔道：“您女朋友是蘇妍？”

  　　“嗯。”宋憬收回視線，“先走了。”

  　　徐文武一個人在原地複盤剛剛跟蘇妍的對話。

  　　——還好沒要到微信。

  　　——這小兩口都是練家子啊！

  　　——混合雙打麽這不是！

  　　回別墅途中，宋憬車內沒開暖氣，而是半開著車窗，任憑秋風往臉上糊。

  　　遇到蘇妍之後，他變得有些不像自己了。

  　　明明才見過三四麵而已。

  　　先是應下宋祺浩的請求、再到答應繼續做她男朋友、第一次帶女性在Z大食堂吃飯、得知吳教練的學員是蘇妍後直接推掉了其他學員周六下午的課程而隻帶她一人訓練、再是今天欠考慮地同意租她的房子。

  　　就在剛剛，看見有人跟她拉拉扯扯，他不受控製地下車。

  　　好像一樁樁一件件超出他平日習慣的事兒都與她有關。

  　　他有些煩躁，又沒清楚這種莫名的情緒因何而起。

  　　綠燈亮起時，身後的車輛朝他鳴喇叭，示意他趕緊過馬路。

  　　宋憬踩下油門，迅速駛出路口。

  　　到家時，其他人已經回了各自房間，客廳沒亮燈。

  　　他就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上了樓，把需要搬走的東西打包。

  　　收拾好行李後，拿出手機給蘇妍發了條信息——

  　　【明早七點到你小區門口。】

  　　收到消息的時候，蘇妍正在擬房屋租賃合同。

  　　明早七點？

  　　這個時間對她一個熬夜黨來說很不友好。

  　　但還是敲鍵盤回複：【好哦】

  　　提前知道第二天要早起，她趕畫稿的速度比平時快了些，早半小時完成了當日任務。

  　　進衛生間洗漱時，蘇妍看見馬桶圈子上發黃的液體。

  　　——是還沒幹的尿。

  　　——這不是第一次了。

  　　她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再睜眼。

  　　還是踩著拖鞋走到了郭雲曼房間門口敲門。

  　　“來了來了，”房內傳來聲音，幾秒後郭雲曼開了門，“怎麽啦？”

  　　蘇妍一字一頓道：“衛、生、間。”

  　　郭雲曼反應過來，連忙走到衛生間查看情況。

  　　她一邊用紙擦幹馬桶蓋上的尿液一邊氣憤憤地說：“我跟他說過很多遍了，上廁所記得把蓋子拿開，真不長記性！”

  　　蘇妍靠在衛生間門口看著她忙亂的動作，想了想，還是覺得有必要跟她說一聲——

  　　“回來的時候在樓下碰見你男朋友了。”

  　　“他找你要微????????????信了？”說著，郭雲曼把髒掉的紙巾扔進垃圾桶，伸手按了馬桶上的衝水按鈕。

  　　她扯了扯嘴角，不禁誇讚道：“挺了解他啊。”

  　　郭雲曼打開水龍頭洗手時，看著鏡子裏的蘇妍，笑道：“你上次卸掉他一條胳膊之後，他就總問我你的事兒，我說我不知道，要問自己去問。人嘛，都一樣，喜新厭舊。”

  　　“……”

  　　蘇妍一時沒找到合適的句子和語氣回她這句話，半天憋出一句：“你倒是看得挺開。”

  　　她跟郭雲曼同居了小半年，兩人卻算不上朋友，隻能互稱“室友”。

  　　沒發生過什麽大矛盾，但就是談不上心。

  　　郭雲曼把手在毛巾上擦了擦，走到蘇妍對麵站著：“人活一世，短短一生，及時行樂才是正道！不喜歡就換，沒什麽值得惋惜的。不過你不用理他，他就圖一時新鮮。”

  　　“你說的有道理，”蘇妍嘴角聽從大腦指令往上彎了彎，“所以你什麽時候找個會上廁所的男人？別、把、尿、撒、在、我、們、馬、桶、圈、上。”

  　　郭雲曼雙手抱拳：“馬上就找！”

  　　——

  　　洗漱完之後，蘇妍坐在床頭刷了會兒朋友圈。

  　　第一條就刷到老板項睿誠的油膩發言——

  　　【大甩賣：低價出售一個25歲老男人】

  　　嘖，才25歲就自稱老男人了？

  　　她在評論區打字：【白給都不要】

  　　還沒發出去，大拇指忽然頓住。

  　　25歲？她瞟了眼手機左上角的日期——哦，今天是項睿誠生日。

  　　蘇妍把剛剛的文字刪了，重新發了條：【老男人生日快樂】

  　　幾秒後，對方回應：【開顏小姐姐缺老男人嗎？低價出售，考慮一下[狗頭，jpg]】

  　　蘇妍：【Gun（第三聲）犢、子】

  　　其實在項睿誠公司更名前，他倆算得上鐵哥們兒。

  　　後來蘇妍視他為“老板”而不是“學長”，除了他不再心係漢服外，更重要的原因是——

  　　某天她不小心看見項睿誠私人手機的微信置頂隻有一個人。

  　　不是別人。

  　　就是她蘇妍。

  　　但此前項睿誠一直強調她隻是好哥們兒，蘇妍也就沒挑明這件事。

  　　隻是找了個借口，跟他拉開了距離。

  　　蘇妍又往下翻了幾條，好幾條都是漢服圈的姐妹發的關於華鳳大典的相關事宜。

  　　她有個小習慣，刷朋友圈必須刷到之前看過的內容才停下來。

  　　而後安心地退出微信，定了明早六點的鬧鍾。

  　　次日。

  　　下了點小雨，地麵濕滑。

  　　景秀小區門口的停車位停了一排被雨水淋濕的車，其中一輛黑色SUV打著雙閃。

  　　車窗開了條縫兒，車內座椅靠背被調低了些。

  　　宋憬臉色有些憔悴，半躺著眯了一小會兒，車廂內響起鬧鈴聲。

  　　他緩緩睜眼，伸手拿起卡槽內的手機關了鬧鍾，點開微信，給蘇妍發信息：【我到了。】

  　　發完後把手機放到一邊，又重新靠回去合上眼。

  　　宋憬平日裏作息規律，十點睡五點起。

  　　哪怕讀研期間提出來的學術觀????????????點被導師斃掉多次，他都極少出現淩晨一兩點才睡著的情況。

  　　這次是例外——他失眠了。

  　　約莫五分鍾後，手機震了兩下。

  　　宋憬沒急著回複，而是等腦子裏理清今天要辦完的事兒以後才抬眼。

  　　手機裏，蘇妍回複：【馬上下來~】

  　　雨還沒停，細細的，被風吹得劃過車窗，在上麵留下一道道細小的斜橫。

  　　兩分鍾後，車門被打開。

  　　人還沒坐進來，聲音先傳進他耳朵裏：“宋老師早，今天好冷啊，感覺又降溫了。”

  　　“是挺冷，”宋憬把靠背調正，微微偏頭看了她一眼，“但我看你挺抗凍。”

  　　蘇妍起床後沒第一時間拉開窗簾，等換上毛呢背帶裙、化好妝後才發現今天下了小雨。

  　　宋憬給她發消息時，她已經準備下樓了。

  　　被開門迎來的寒氣吹得後退了幾步，她毫不猶豫地回房間拿了條圍巾圈在脖子上。

  　　不過這種裝扮在宋憬看來，是妥妥的“要風度不要溫度”。

  　　蘇妍摘下圍巾放在腿上：“沒事兒，你車裏暖和。”

  　　她剛說完，宋憬就抬手按下車門上的按鍵。

  　　車內窗戶緩緩上升。

  　　蘇妍才注意到四周的車窗原先被他開了一條小縫。

  　　男人又在車前暖氣鍵上按了好幾下，一邊出聲道：“安全帶係好。”

  　　“哦好的！”

  　　路上，兩人依舊不說話。

  　　快到大學城的白楊街時，宋憬的車停在了左拐的車道內。

  　　蘇妍以為他記錯路了，提醒道：“宋老師，去青雲小區是直走。”

  　　他卻問：“吃早飯了沒？”

  　　這麽早，您覺著呢？

  　　——這話蘇妍不敢說。

  　　隻敢說：“還沒呢。”

  　　出息！

  　　宋憬又問：“除了下周要送過來的家具，你家還缺什麽？”

  　　蘇妍想了想，要是住人的話——冰箱裏還沒有食物，餐具什麽的也還沒買，衛生間的洗漱用品也缺。

  　　“這麽一想還缺挺多東西的。”

  　　綠燈亮起時，宋憬沒接話，轉了轉方向盤，讓車身駛入另一條街道。

  　　車子停在了一家蘇式早餐店門口，宋憬解開安全帶，“先下來吃早飯。”

  　　蘇妍跟著他下車，早餐店離得近，她就沒帶傘下來。

  　　宋憬撐著一把黑色大傘從車身後繞過來，見她腦袋上什麽遮蓋物也沒有，皺了皺眉。

  　　他邁步走向她，傘伸過來遮在她頭頂。

  　　蘇妍跟他中間隔了一拳的距離，她感概這個男人太會把控男女之間的距離了。

  　　頭頂落下聲音，聽不出情緒：“怎麽不帶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