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東都（3）

  　　殿中青色紗幔飛舞，紫檀熏香爐煙霧嫋嫋，一股淡雅清香的香氣。

  　　聽到陵玄薇的回答，秦長蕭低聲笑了起來，“天下蒼生嗎？”

  　　“不過現在說這些，太過冠冕堂皇。”陵玄薇又道。

  　　她心中很清楚，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至於國公府想要得到什麽答案，陵玄薇猜測不出，為國為民還是為了天下蒼生？

  　　秦國公很少出現在朝廷眾人視線，唯一在皇城中活躍的隻有鎮西大將軍秦長珩。

  　　陵玄薇聽說過秦國公嫡子戰死沙場的信息，對於世子這會問的問題，她猜想了下，秦國公嫡子既然能為大昭戰死，那她就選個中規中矩的回答。

  　　“你這性子，倒是一點沒變。”

  　　秦長蕭想起初次見到這個小家夥，冷冰冰的小臉，明明才是個幾歲的小孩子，一副十分老成的模樣。

  　　那會他同她說了些什麽？

  　　時間有些長，他已經想不起。

  　　“所以。”陵玄薇反問，“世子所在的國公府是為了什麽？”

  　　“公主想聽到什麽答案？”

  　　“既然你在這等我，就該明白我的目的。”陵玄薇不想同他繞圈，直接開口問道：“國公府可願助我？”

  　　秦長蕭不怒反笑，銀白長發飛舞，一瞬間恍若謫仙下凡。

  　　他忽然眉頭微皺，以拳擋唇，輕聲咳了咳。

  　　半晌又若無其事的從案上取了一枚鸞符，遞給了陵玄薇，“這是公主想要的答案。”

  　　龍飛鳳舞的“鸞”字，雕刻了不知名的銘文符號。

  　　號稱能調動秦國公府二十萬鐵騎的鸞令。

  　　這麽簡單？

  　　陵玄薇沒有猶豫，伸手取來鸞令，細細打量，“這鸞令，世子甘心交出來？”

  　　“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秦長蕭笑了笑，“總歸我也上不了戰場。”

  　　陵玄薇摩挲著手中鸞令，感覺到了一陣鋒利的冰冷，“聽聞世子受了傷？”

  　　“不必聽聞，是事實。”

  　　秦長蕭從容作答，神情含笑又溫爾儒雅叫人挑不出毛病。

  　　傳聞中多年前秦長蕭出征敗於長柏山，秦國公帶著三十萬鐵騎夜闖大靖，將他從死人堆裏挖了回來。

  　　後來，他真元盡廢，再無前進的可能。

  　　堂堂征戰四方的國公府世子，變成了虛弱又手無縛雞之力的病秧子。

  　　一夜之間，從天堂墜入深淵。

  　　見他情緒如常，陵玄薇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她沒有多說，隻是道：“我宮裏有位來自藥王穀醫術高明的醫者，到時請他為世子看一看。”

  　　“多謝公主。”

  　　秦長蕭笑著答謝。

  　　他的神色自然，既沒有露出興奮也沒有遲疑，仿佛隻是一句平常話語。

  　　陵玄薇看著他，半晌收回視線。

  　　順便也收起了鸞令，既然目的達到，陵玄薇和澹台霽兩人也不多留，提出了離開。

  　　“等一下。”秦長蕭喚住兩人，視線在澹台霽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向陵玄薇，“公主，可是要去東都？”

  　　陵玄薇不意外他會猜到，沒有否認點了點頭，“沒錯。”

  　　“把長珩帶上吧。”秦長蕭笑著說道。

  　　秦長珩？鎮西大將軍？

  　　“他不用鎮守皇城嗎？”陵玄薇記得，他是鎮守皇城的大將軍。

  　　“此事我會安排。”秦長蕭沒有多說。

  　　既然他不回答，陵玄薇自然不會自討沒趣。

  　　更何況，要是能加上鎮西大將軍，兩位秋水境，無疑更增加幾分勝率。

  　　“好。”

  　　陵玄薇應下。

  　　身後的澹台霽全程沒有說話，他不像個大將軍，倒像是陵玄薇的影子。

  　　直到兩人身影消失不見。

  　　秦長蕭忽然低下頭，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好半晌他才回過勁來，低聲笑了起來，“您是什麽時候來的？”

  　　“藥怎麽沒喝？”說話的老者兩鬢斑白，雙眼卻是炯炯有神。

  　　正是秦國公。

  　　此刻他皺著眉頭，看著自己的嫡長孫，眼裏有感歎也有悲傷，“今日的藥呢？”

  　　“不想喝。”秦長蕭輕笑，回答道：“您也知道我這身體，喝與不喝沒有差別。”

  　　秦國公定定看著他，半晌歎了口氣：“不想喝便不喝罷。”

  　　“您既然來了，為何不見見公主？”秦長蕭又問。

  　　“現在還不是時候。”秦國公沉聲。

  　　秦長蕭笑了笑，道：“鸞令已經交給她了，也不知她會走到哪一步。”

  　　青藍色的晶瞳，眸光好似染了細碎的光澤，隱有朦朧的霧靄。

  　　他的聲音很輕，好似淹沒在晚風微涼中。

  　　秦國公眼神複雜。

  　　昔日的熾熱光輝，終是埋葬於落日的山城。

  　　走出沁元殿的陵玄薇還在思索中。

  　　耳邊忽然響起澹台霽的嗓音，“後殿有人。”

  　　陵玄薇回神，若有所思：“是秦國公？”

  　　“十之八九。”澹台霽沒有一絲遲疑。

  　　秦國公既然在國公府裏，卻不見她。

  　　陵玄薇想了想，這算是國公府的第一個考驗嗎？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國公府。

  　　迎麵碰上了穿著黑色盔甲的年輕男人。

  　　銀發高束，劍眉鳳目。

  　　如刀刻般的輪廓剛棱冷硬，鳳眸深邃銳利，渾身蓄滿了恐怖的爆發力。

  　　不用猜，兩人都認出這是秦國公府的三公子，鎮西大將軍秦長珩。

  　　對麵來人也認出了陵玄薇和澹台霽的身份。

  　　畢竟銀白長發這麽顯眼的標誌，隻有大昭八公主陵玄薇。

  　　更何況她身後的澹台霽，大昭新晉的大將軍，有過擊殺兩名大靖秋水境強者的戰績，名聲赫赫。

  　　外界一直有傳聞。

  　　這位幽鬼大將軍，是大昭八公主陵玄薇的走狗。

  　　秦長珩垂著眼眸，朝著陵玄薇行禮。

  　　見他行禮，陵玄薇腳步微停，頷首示意。

  　　三人擦肩而過。

  　　微風吹拂，掠起淡淡的香氣。

  　　沁元殿裏秦長蕭見到秦長珩來，微微一笑，“回來了。”

  　　秦長珩點了點頭，他掃了眼殿中，隻聞到一股淡雅清香的熏香氣，“藥呢？”沒有發現藥湯的痕跡，他淡漠開口。

  　　“還沒到時間。”秦長蕭笑著回答，“剛才見著公主了？”

  　　“見到了。”

  　　“這一次，你隨公主去東都。”秦長蕭沒問他對公主是什麽看法，說起了招他來的目的。

  　　聽到這話，秦長珩眉心下意識一皺。

  　　半晌，他淡漠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