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作者:未妝      更新:2023-01-14 19:05      字數:3946
  第五十五章

  公主府。

  黎枝枝才到, 早有下人去通稟了,長公主親自迎出來,十分高興地道:“我還道你今日不會來了呢, 快,快進來, 可用了午膳不曾?”

  黎枝枝抱著一錦盒的黃金趕過來,生怕出了什麽紕漏, 卻忘了自己沒有提前知會, 現在倒好像特意過來趕飯似的,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用過了……”

  長公主卻似乎看穿了, 隻笑吟吟道:“既是用過了, 也再陪著我吃一些。”

  又命人去多取一副碗筷來,兩人相對而坐, 黎枝枝發現桌上的菜式雖然精致, 但是看起來卻並不多, 唯有四個菜一湯而已,她從前來公主府用膳,至少也有八個菜,更別說還有各式點心果子了,能擺滿一桌子。

  隻聽長公主吩咐輕羅道:“讓後廚把那一道八寶鴨子呈上來, 再添一道鬆花糖菇, 對了,還有昨日宮裏送來的白杏和枇杷,也都送過來。”

  黎枝枝忽然明白過來,從前覺得公主府的膳食豐盛美味, 卻原來是因為她在的緣故, 長公主平日並沒有那麽鋪張, 她吃得也很尋常。

  黎枝枝心中既感動,又覺得十分不好意思,忙道:“不必麻煩了,我覺得這些菜就已經很好了。”

  一旁的輕羅卻掩口輕笑道:“倒是不麻煩的,小姐有所不知,您上次不是說八寶鴨子好吃麽?隻是工序太麻煩,所以咱們主子早早就吩咐後廚做好了,想著您明兒過來就能吃上呢。”

  長公主輕瞪了她一眼,嗔怪道:“就你能說,還不快去。”

  “是是,奴婢該死,這就去吩咐。”

  後廚的動作很利索,不多時,八寶鴨子和鬆花糖菇就呈上來了,熱氣騰騰,香味撲鼻,長公主親自夾了一筷子送到黎枝枝碗裏,笑吟吟地道:“可真巧,這菜是才做好的,你就來了,快試試。”

  黎枝枝乖乖點頭,順口說了一句:“多謝殿下。”

  長公主隻笑著看她,一旁的輕羅小聲提醒道:“小姐,還叫殿下呢,該改口了。”

  黎枝枝一怔,這才反應過來,她倏然紅了臉,望著長公主,對上那雙溫柔帶著笑意的鳳眸,真奇怪,明明不是第一次叫了,不提之前的及笄禮,在黎岑夫婦麵前也叫得那樣順口,可這會兒卻覺得頗是無措。

  長公主自是看出來了,隻溫聲安慰道:“沒關係,慢慢來,不急。”

  又催促她趕緊用飯,黎枝枝隻是捉著筷子,紅著臉,結結巴巴地喚了一句:“娘、娘親。”

  她靦腆地望著長公主,緊張得手心滲汗,險些要把筷子拗斷了。

  “啊呀,”長公主笑得眼尾都漾起了細紋,連連道:“好,好,小乖乖,快用飯吧,可別餓著了。”

  ===第44節===

  又不住往黎枝枝碗裏送菜,看她聽話地吃飯,心裏滿意得不行,恨不得把人摟在懷裏揉一揉才好。

  等用過午膳,下人們送了茶來,長公主喝著茶,看黎枝枝剝白杏吃,眼中盛滿了溫柔的笑意,又看見黎枝枝身側放著一個錦盒,有些奇怪地道:“怎麽還帶了東西來?”

  黎枝枝忙擦了手,解釋道:“不是,這個原是混在您送來的賀禮中,禮單上卻並未有記載,我想著是不是府裏的下人弄錯了,這東西太貴重,我不敢收。”

  她說著,將錦盒打開,長公主起初還有些不以為意,隻笑道:“既是送給你的,你拿著便是了,沒在禮單上也不打緊。”

  但目光掃了一眼那個錦盒,裏麵竟是滿滿一瓶金瓜子,在天光下金燦燦的,奪目無比,她麵上這時才露出幾分意外來,問輕羅道:“我送過這個?”

  輕羅搖首,道:“賀禮是您親自挑的,奴婢看著他們一樣一樣包起來,並沒有這一瓶金瓜子。”

  她說著,忽然想起了什麽,道:“對了,當時要送賀禮進黎府的時候,太子殿下似乎也命人送了一個錦盒過來,讓咱們一同送過去,既然沒在禮單上,想來這就是他送的了。”

  聞言,長公主便笑道:“他倒是有心,出手這樣闊綽。”

  又勸黎枝枝道:“既是小五送的,你隻管收下便是,他從前不知從我這裏順走了多少好東西,你不要同他客氣。”

  黎枝枝卻遲疑道:“可這瓶子裏麵還附了一張紙條。”

  長公主道:“寫的什麽,讓我瞧瞧?”

  黎枝枝取出那張紙箋遞過去,長公主讀過一遍,麵上的表情就變了,這上麵的筆跡確實是蕭晏的,願君蘭心蕙性,日日歡顏,表餘心意。

  表的什麽心意?

  這分明是一句情話!長公主忽然想起來前陣子,蕭晏問她的事情來。

  他要送一樣東西給意中人,對方是一個將將要及笄的女孩……

  再看看麵前剛哄到手的乖女兒,長公主的臉漸漸就黑了下去,黎枝枝有些懵懂疑惑地望著她:“怎麽了,娘親?”

  長公主將那一張紙條揉成一團,笑得十分親切和藹,道:“沒什麽,我回頭幫你問一問小五,這賀禮確實不好收下,說起來,我那裏還有一些金珠,比這金瓜子好看多了,你拿去玩。”

  說著又命輕羅去取來一個小匣子,裏麵果然都是金珠,豆子大小,上麵卻刻了精細的花紋,花鳥蟲魚,各式各樣,栩栩如生。

  長公主笑道:“這是一百零八粒,每一粒金珠上的花紋都不一樣,趕明兒叫匠人在上麵打個洞,用錦線穿起來做個手串,可漂亮啦!”

  哄小孩兒似的語氣,黎枝枝有些哭笑不得,道:“這太貴重了,娘親,我不能收。”

  長公主卻佯作生氣,道:“既然都叫娘親了,怎的還這樣生分?我有的東西,往後都是你的,你若推辭,便是心裏跟我不親。”

  聞言,黎枝枝頓時急了,十分慌張地道:“娘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自是和您最親的,您對我這麽好,在我心中,這世上再沒有別人能比得過您了。”

  她說著便不自覺紅了眼眶,簡直要掉下眼淚來,長公主立刻便心疼了,連忙將她抱在懷裏哄道:“小乖乖,可別哭了,我自然是知道你的。”

  她一下一下撫著少女的頭發,柔聲安慰道:“有句老話說,從來富貴多淑女,自古紈絝少偉男,女孩兒呢,就是要放在手心裏捧著寵著,如珠似寶地養,要傲氣矜貴,要有眼界見地,秉持本心,如此一來,往後方才不會自輕自賤,叫人輕而易舉就哄騙了去。”

  “好孩子,你記住,金玉雖然珍貴,卻也不過是鮮花著錦,死物罷了,或許會有失去的那一日,唯有你這顆心才是最重要的,明白了麽?”

  黎枝枝活了兩輩子,還是頭一次聽得有人告訴她這番話,不禁愣了許久,才似有所悟,頷首道:“我知道了,娘親,我一定會記住的。”

  “真聽話,”長公主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意,滿意笑道:“咱們枝枝往後一定會越來越好的,叫某些有眼無珠的人後悔去吧。”

  隻是她好不容易才哄到手的乖乖女兒,怎麽就有些人開始覬覦起來了呢?長公主微微眯起鳳眼,心中暗道,這可不行。

  ……

  蕭晏才回到太子府沒多久,就聽說永寧長公主來了,他頗有些意外,便換了一身常服去花廳見她,進了門笑道:“姑姑今日怎麽有空到我這裏來了?”

  長公主正坐在太師椅上喝茶,聞言隻笑了笑,道:“正巧路過,便進來坐坐,向你討一杯茶喝,怎麽?舍不得啊?”

  蕭晏敏銳地察覺到她的語氣有些異樣,心裏暗暗揣度起來,麵上卻不顯,道:“姑姑說笑了,別說是一杯茶了,您就是要吃龍肝鳳髓,侄兒也得給您弄來。”

  長公主從鼻腔裏發出一聲輕笑,讚歎道:“太子殿下好大方啊,看來你這府裏頗有些身家,既是如此,那姑姑可不客氣了,還真沒嚐過龍肝鳳髓什麽滋味呢。”

  蕭晏:……

  他無奈地失笑道:“姑姑今天是哪裏氣不順了麽?來侄兒這裏找不痛快,不知是誰開罪了您,隻管告訴我,我去替您教訓。”

  聽了這話,長公主橫他一眼,放下茶盞,對輕羅使了一個眼色,婢女立即捧著一個錦盒到蕭晏麵前打開來,露出裏麵一瓶黃燦燦的金瓜子。

  長公主問道:“這是你送的?”

  蕭晏微微挑起眉,承認道:“是,今日黎枝枝及笄,我賀她生辰,有什麽不妥嗎?”

  “若是賀她及笄,自然是沒有不妥之處,”長公主從袖中取出那張紙條來,語氣很嚴肅地道:“但是你給她寫這個,又是什麽意思?”

  蕭晏的表情微微一僵,長公主抖了抖那張紙箋,還將上麵的字念了一遍,又問:“你要跟她表什麽心意?枝枝才剛及笄!”

  她一說起這個就來火,將那紙箋扔在案幾上,氣道:“我單知道你有意中人了,卻不知道你意中人竟然是枝枝,你之前不是不喜歡她麽?何時又開始打起了她的主意?為何不告訴我一聲?若不是今天枝枝來找我,我怕不知道還要被蒙在鼓裏多久!”

  劈頭蓋臉一迭聲發問,蕭晏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有,但見長公主確實生氣,他隻好道:“姑姑消消火,您聽我解釋。”

  長公主喝了一口茶,冷笑道:“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否則你還不知道你姑姑耍得一手好槍法呢!”

  話裏話外都是威脅,就為了那個黎枝枝,蕭晏不禁頗有些鬱悶,提醒道:“我可是您親侄子。”

  長公主根本不吃他這一套:“枝枝還是我親閨女,就是侄子現如今也要往後靠靠了。”

  蕭晏:……

  長公主看著像是寬和大氣,實際上卻是一個極其護短的人,幫親不幫理,黎枝枝不知走的什麽運氣,竟讓她找到這麽一座靠山,蕭晏心中無奈,解釋道:“那賀禮其實並非我送的,我隻是替人代贈罷了,姑姑若不信,看一看那紙箋上的落款便知。”

  聽聞此言,長公主便拿起紙箋看了一眼,之前是被氣著了,確實沒細看,也沒發現落款那個小小的川字,她將信將疑道:“果真?那你又是代誰送的?哪家兒郎,姓甚名誰?”

  蕭晏頓了一下,心想,照長公主這護犢子的脾氣,裴言川這不著調的紈絝子,名聲滿京城,恐怕入不了她老人家的眼了。

  這短短片刻猶豫,長公主的表情又轉為狐疑:“你不會是在現編一個糊弄我吧?”

  “豈敢哄騙姑姑?”蕭晏隻好道:“那人是建昌侯的小兒子,他兄長去年封了忠武將軍。”

  長公主略一思索,蹙眉道:“建昌侯和忠武將軍我都知道,不過你提他老子和兄長做什麽?我隻問你,送這賀禮的人是誰?”

  不愧是他姑姑,果然一針見血,蕭晏悻悻摸了摸鼻子,道:“是裴言川。”

  誰知長公主聽了,卻並未像他想象中那般發怒,亦或是反感之類的,而是細細思索了一番,問道:“他現在是做什麽的?可有了官職在身?年歲幾何?”

  蕭晏如實答道:“還在國子監讀書,今年應當是十七。”

  長公主沉吟道:“建昌侯夫人我曾經見過,脾氣頗好,是個爽利的,建昌侯也是個忠勇之人,大兒子年紀輕輕就授了四品武職,小兒子應當不會差到哪裏去,隻是他還在讀書,年紀太小,雖說他有些不好的名聲,不過傳言不可盡信,倒是可以觀望觀望。”

  又對蕭晏道:“改日找個機會,你領他來給我見一見,看看其人品究竟如何。”

  她這會兒倒像是冷靜下來了,顯得很通情達理,蕭晏心中倒升起幾分奇怪的不虞來,莫名想道,怎麽裴言川那種紈絝子弟都能觀望?他堂堂一個太子卻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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