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一章 隱患漸顯
作者:手太陰肺經      更新:2020-04-01 10:15      字數:3303
  薑心月麵上化開一絲訝異,卻又轉瞬間變為惶恐,低頭道:“陛下明鑒,婢子與他從無私情。”

  她語氣篤定,卻也沒有否定那個“他”的存在,算是間接肯定了陳安的許多猜想。

  陳安笑了笑道:“你不必如此,你當清楚朕和曦珺都沒有把你當奴婢看待的意思,也都希望你能獲得屬於自己的幸福。”

  在女色上,陳安出奇的沒有什麽執念,或者說他的所有執念都在慕晴的身上,以至於對其他人完全提不起什麽興趣。

  薑曦珺對他幫助甚多,還算能讓他親近,但防備之餘也是親情多過其他情感,至於別的女人,包括虞凰兮在內都不過是一種利益交換罷了。

  隻要保證對方身後的氏族與自己一條心,隨便她們怎樣都無所謂。由是那些跟著她們陪嫁過來的女人,就更不被他看在眼裏了,其人的禍福命運,他從來就沒有關心過。

  而在這裏麵,薑心月算是個例外,因為薑曦珺的關係,她在陳安心中非隻是個陪嫁女子這麽簡單。

  薑心月目光低垂,略有一絲悵然地道:“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如今婢子隻想守著這寧靜之處安靜生活,別無他求。”

  “是因為曦珺的那個姐姐?”

  薑心月默然,沒在說話。

  對曾經高陽氏族的事情,陳安也有所耳聞,而薑心月對沈林的傾慕他也看在眼裏,不過話說到這份上就夠,個人有個人的緣發,他沒打算操心去管,既沒有立場,也沒有心情。

  由是將這個話題輕輕放下,咂摸著薑心月話中的意味,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有些好笑地道:“居然還有人能把皇宮當成寧靜之處。”

  薑心月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垂下目光補充道:“外麵氏族林立,紛亂不休,婢子舉目茫然,而這裏雖然爭鬥更加激烈,但卻與婢子毫不相幹,反倒算是清淨之所了。”

  陳安點了點頭,有些唏噓地道:“朕作為一國之君,反倒沒有你這個小丫頭看的通透。”

  “那你日後有何打算?就居住在這深宮之中?”

  薑心月頓首拜道:“望陛下成全。”

  “你就住在錦嵐殿吧,不會有人打擾的。”

  “謝陛下。”

  薑心月頓首再拜。

  這時,殿門外忽然傳出侍衛的通稟聲:“陛下,沈統領求見。”

  陳安下意識地看了薑心月一眼,見其麵色微有變化,卻又迅速恢複正常,心道這人真是不經念叨,遂高聲向外道:“帶沈卿來這裏。”

  “是。”

  陳安轉而向薑心月道:“你忙你的去吧。”

  薑心月麵色淡然中帶著幾分異樣,端著水盆和一應清掃的工具,應是離開,再次消失在正殿和偏殿之間的甬道中。

  而不一會兒,久未相見的沈林一路走了進來,先與陳安見禮道:“陛下聖安。”

  “朕躬安,沈卿有何時需稟?”

  在大齊剛剛建立之時,沈林是他為數不多的幾個可以信任的人,再加上其包打聽的能為,陳安直接就給他委派了一個情報部門,內輔治政,外佐征戰。

  本就是搞這個出身的陳安自然知道這個東西的重要,在他的悉心指導下,沈林也沒辜負他的期望,在對大乾的戰爭中,在另一個鮮為人知的戰場上,沈林大放異彩。

  待得時局穩定後,陳安幹脆將這個部門抽調獨立出來,效仿大周的暗司,搞了個暗衛,以沈林為統領。

  隻是,這家夥對外還好,對內卻有些拘謹,在新的崗位上完全沒有什麽建樹,甚至有太多的私人感情。當然陳安也能理解,他作為一個外來人,自小被氏族養大,總是有那麽一份感情在的,但無疑作為一個情報人員,他是不合格的。

  沈林自是不知陳安所想,他自懷中摸出一個小冊子,對照冊子上所記的內容,就陳安離開這段時間的情況,認真地做起了匯報。

  作為東萊帝君,大齊的皇帝,陳安自然不用事事親力親為,除了以溫良為首的內閣外,陳安還有尚書台這個完全照搬大乾製度的秘書機構。尚書台中三百尚書可以為他處理很多瑣碎事宜,甚至可以讓他當上甩手掌櫃什麽都不問。

  按照規矩,一些零零散散的事情,隻要呈報尚書台,由尚書台匯總,再呈閱給他。

  一般情況下,沈林的暗衛也是把所獲情報整理成冊,呈交給尚書台,經過審閱,再轉呈給陳安的。現在他親自跑到陳安麵前匯報工作,明顯是有事要說。

  於是陳安就這麽安靜的聽著他在那裏照本宣科的朗讀。

  片刻之後,沈林本子上的東西終於讀完了,張了張口似還有話說,卻又不知從何開口。

  陳安也不急,仿佛神遊物外。

  良久沈林仿佛想到了什麽,道:“那個溫相還在東南主持局麵,如今朝局困頓,需不需要將他給調回來。”

  陳安目光有些奇怪,這句話牽扯朝局,根本不是應該沈林說的,他不像這麽沒分寸的人,究竟是何意。

  “東南局勢混亂,又有舊梁國影響,雖都是普通民眾,也要顧及民意民心,不能肆意妄為,溫相在那裏主持局麵,朕才能放心。”

  陳安沒有直接申斥沈林僭越,反而耐心解釋了一句:“卿與溫相一般都是朕信賴,有何事都可直言,不用避諱太多。”

  “謝陛下信任。”

  “嗯,沈卿還有何事要奏?”

  陳安的聲音一片和煦,可心中卻漸漸不耐,他知道沈林不是首鼠兩端的人,可對他的優柔寡斷卻也是深惡痛絕。在沈林心中或許陳安是他的君主,是他的朋友,是他需要效忠幫扶的人,可氏族的其他人也與他有很深的交情,有些話根本說不出口。

  大齊建國十幾年,君王專製,神器天授的思想基本已經算是深入人心,陳安這個君王也在整個東萊各大氏族主尊心中銘刻甚深,可沈林還是那個沈林。

  跪拜朝見的禮法或許讓他循規蹈矩,但卻不能抹殺他心中的忠義觀念。

  陳安也是心軟,他沒有親人,朋友也不多,沈林是為數不多,能讓他有所認可的,說那句話,就是最後還想要給他一個機會。

  可沈林遲疑了半晌,還是莫名地道:“那個高陽氏自寒叔病故,就很是紛亂,陛下出身氏族當協理內務,不可使高陽一脈衰落啊。”

  陳安閉目,心中最後一絲期待消失。

  他能不知道,在他四處遊蕩的時候,溫良也久離京畿會有各種不妥;他難道不知道高陽氏是自己的基本盤,一定要維穩。

  你沈林是朕的耳目,卻不能準確給予信息反饋,隻知道在這隱晦提點是什麽意思?

  “高陽氏與朕有恩,朕自然不會坐視其沒落,沈卿多慮了,沈卿如果沒什麽事就退下吧。”

  沈林一愣,聽出了陳安話語中的不耐,可他也沒有辦法,反倒心中很是委屈。

  有些事情都是捕風捉影,他根本沒有實據,且那些事情就算是做出來也是人之常情,不足論罪。

  陳安叫他搞情報,他自然要做到客觀公正,不能搬弄是非,如此把話說得含糊點,有錯嗎?難道清楚地告訴對方,你整日裏出去遊蕩,不再皇位之上,使得滿朝文武勳貴氏族都對你不滿。

  到時候陳安肯定會問他:何人不滿。然後他再把整個大齊的上層建築全賣了,那豈不是動搖國本。

  沈林從來不覺的自己是因為私情,還不是為了整個東萊好,所以根本想不通陳安是個什麽意思,最終悶聲道:“臣告退。”

  陳安看著沈林退出的身影,心中愈加煩悶,現在東萊已然建國,沈林竟然還在搞氏族城邦家和萬事興的那一套,簡直是搞笑。

  況且他以為他是誰,他隻不過是個耳目而已,還有了自己的思想意圖,把皇權和勳貴氏族之間的矛盾消弭於無形,這是天真到什麽程度。

  陳安在錦嵐殿中鬱悶良久,最終頹然吐出了一口氣,因為他左思右想,發現其實這些事情根子還是在他,是他忽略了沈林的優柔寡斷。

  一個國家的建立沒有血和火的洗禮根本是不可能的,無論是對外還是對內。

  東萊還是那個東萊,他陳安還是那個陳安,氏族也隻會是那個氏族,一切的一切都隻是因為外患掣肘,內憂不平,才顯現出表象的和諧安定。

  沈林太天真了,可他陳安不是,從小到大,他見識過了太多的廝殺,從來就不是個理想主義者,認為自己人就怎樣怎樣。

  這些時日以來,因為曦珺的事,輕語的事,慕晴的事,大周的事,他看起來渾渾噩噩,意誌消沉,可不代表著,他就真沒察覺什麽,就算沈林這個耳目比較廢,他還有其他感官。

  陳安邁步離開錦嵐殿,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暖心閣。

  在那裏有一個人已經等待多時。

  由是他略顯遲疑的步伐在走進暖心閣的那一刻就變了,變得堅定無比,多日來的鬱鬱也從他臉上消失,暫時壓在了心底。

  暖心閣的門扉閉合,閑雜人等屏退,隻有一人被留了下來。

  他似是聽到動靜,轉過身來,看見正緩緩走進來的陳安,麵上一陣驚喜莫名,卻又記起尊卑,大禮下拜道:“外朝野人丘淵見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