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六章 當年一戰
作者:手太陰肺經      更新:2020-04-01 10:15      字數:3300
  陳安一怔,轉瞬間卻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原來他一直以來所深恨的那個人,也同樣深恨著他,並且這種恨意,比他所謂應嫉妒生出的恨意更濃烈。

  想想也是,他僅僅隻是因為嫉妒,而對方卻與他有滅門之仇。

  有心想要說點什麽,可麵對此情此景,陳安卻又覺得說什麽都不合適。

  是啊,兩人之間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言語,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

  秦嶸命中注定是他的敵人,哪怕他已然對當年的事情釋懷。

  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麽好說的,既然終究需要做過一場,那麽唯有拔劍,才是回饋對方的唯一手段。

  錚!

  或是為了懷念過往,一柄劍在陳安手中出鞘,劍長三尺三寸,是最正統的劍製標準;劍身雪亮,一看就鋒銳異常;劍鍔處“青萍”二字似有光暈散發。

  “你現在用這個做兵器嗎?”

  一邊拔劍,陳安還有心與秦嶸對話。上清劍派以劍術起家,對方卻棄劍用刀,且還是這種可堪稱為奇門兵刃的巨型刀具,讓人覺得怪異非常。

  秦嶸麵色不變,目光隻在陳安身上:“當年一戰,我已經沒有麵目自居上清門徒,自然也沒有臉麵再去用劍,或許等我殺了你,祭告門派祖師後,會去將當年的佩劍磨一磨,再用吧。”

  “哼,大言不慚。”

  陳安冷笑一聲,手中之劍率先遞出。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這個道理陳安一直都懂,且他也從來也沒有覺得自己層次境界比對方高,就會對對方有所小視,獅子搏兔亦盡全力也是他的人生信條。

  這一劍盡管因為尊重過去,懷念過往,沒有用堪比天仙大能的軀體力量,也沒使用無中生有的神通之力,但實則已經算是他這個境界層次上的全力一劍了。

  地支六合劍陣早已融入百煉神兵譜中,上兵劍道的一劍成陣再結合燭光照影術非凡的洞察力,幾乎完全封死了秦嶸任何躲閃的空間。

  並且這種恐怖的殺意如有實質,還未等劍勢真正臨頭,如有實質的壓力就已經迫使秦嶸連拔刀的勇氣都沒有。

  本來豪氣幹雲的他,隻在一瞬間就感覺到麵前的陳安再非尋常,那衝天的氣勢,淩厲的劍意,真意法理對元氣大海的幹涉,相伴隨而生的天象變化,幾乎每一樣都讓他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在麵對那個自己根本無力抗爭的存在。

  有這麽一瞬間,麵對襲來的淩厲一劍,天下無敵十餘年的他,差點想跪下臣服,乞求活命。

  可二十年來的憋屈,身為名門子弟的驕傲,對師尊的愧疚,對宗門的懺悔,需要妻子懇求才能活命的屈辱,隻在下一刻一起浮上了心頭。

  四肢百骸自麻木中蘇醒,自恐懼中爆發,二十年練刀,拔刀動作熟極而流地出現。

  而隨著他的拔刀,十餘年來都天下無敵所養成的氣勢漸漸升騰起來,一股威壓天下的氣勢強行自陳安的劍勢鎖定中掙脫,於陳安的認知世界中硬生生地凝聚成“霸絕”兩個大字。

  霸絕天刀!

  這就是秦嶸修煉二十餘年的成果。

  刀自天際而來,劃破虛空,降臨此間,麵對闡述著毀滅之意的劍陣,毫不客氣地自其中斬破而出,哪怕世界盡毀,也可憑此刀再造乾坤。

  比起二十年前,秦嶸確實更強了,不止是實力境界上,還有心理。

  這些年,他的內心如手中之刀一般,被不斷打磨,越來越鋒利,直到這一刻,徹底爆發,一刀斬破當初在陳安手下毫無還手之力的夢魘。

  陳安麵色不變,伸手一拉,青萍劍圈回,劍刃一震,無數朵劍花在劍尖成型,正是當初陸承鈞的天意劍法中的天意九劫,隻是比起當初還是普通武者的時候,這一招強了不知凡幾。

  每一朵劍花中都有真意表達,都有生機衍生,都有造化孕育,這一劍完全借著秦嶸霸絕天刀再造乾坤之勢,一劍化萬法。讓陳安在斬出這一劍的同時再次領悟無中生有的奧妙。

  眼見陳安這麽快的變招,秦嶸略顯吃力,境界的壓製即便不在明麵上表達,也會體現在方方麵麵。

  現在的秦嶸就是這樣,即便他在大周天下已然無敵,即便他現在就算到大乾也是不折不扣的天象巔峰,可麵對法相宗師,他還是差了老遠。

  就算對方壓製了大半的實力,他本質上還是弱了對方不止一個層次。

  陳安的確沒有以力壓人,也沒有使用出超過天仙層次的神通,但光憑法相與天地自然的契合融洽,可以帶起的助力,就絕非普通天象可以望其項背。

  借著與天地的共鳴,曾經的天意九劫在現在施展開來,真的是一花一世界,一劍一乾坤。

  感受著那每一劍中所蘊藏的同樣的森冷殺意,秦嶸強行忍住剛剛擋下前一劍所造成的手臂中的酸痛,將刀拔回,身與刀融。

  挺拔的身姿如壁立萬仞的巍巍雄峰,映射入陳安劍光所營造的每一方世界之中,形成斬落的鋒銳之勢,與那方世界一起崩滅,同歸於盡。

  繼刀出乾坤後,霸絕天刀的第二式霸絕寰宇。

  原本此招一出,敵蹤無所遁形,可現在麵對陳安施展開來,卻處處受製,僅僅隻是能夠采用這種以傷換退的方式,勉強自保。

  一口逆血噴出,秦嶸用顫抖的手緊握住手中的巨刀,以之拄地,勉勵不倒。他和陳安完全不是一個體量,硬碰硬半點便宜都占不到。

  隻是兩招之間,差距就完全的呈現在他的眼前,使得他念頭紛呈,進退維穀。

  有心想要拚個痛快,可卻始終不能下定決心;有心想要逃跑,可曾經心中的屈辱卻使得他猶豫不決。

  直到最後,陳安都看不下去了,收劍而立。他眼中的憐憫深深刺入秦嶸的心裏,令後者嘶吼道:“為什麽停下?”

  “你應該知道我曾敗你師父冷清秋於南疆,可你知道你師父當初是怎麽敗的嗎?”

  秦嶸先是一怔,繼而大怒,覺得陳安在侮辱自己,剛要有所舉動,就又聽陳安道:“他就像你現在這樣,顧慮太多,武道一途,勇往直前,瞻前顧後終究不能成事。”

  秦嶸整個人都愣住了,繼而眼中產生了一絲迷茫。

  陳安見狀搖了搖頭,沒再多說什麽,直接轉身離開。

  雖說性格決定命運,但有些人的性格是寫進骨子裏的,根本無法改變,所以世間大多的人才會聽天由命,蠅營狗苟一生。

  秦嶸這個樣子絕非三兩言就那讓他重燃鬥誌向自己揮刀的。

  哪怕自己已經將境界壓下,擺明了要與他公平一戰了。

  其實這突兀出現的演武場也並非實物,而是秦嶸的意識空間,不是陳安將秦嶸拉到了陌生之地,而是他直接投影到對方的主場與之一戰。

  可結果秦嶸還是無法把握住那一點勝機。

  這實在是讓陳安失望無比,或許他從來就不該奢望什麽,兩人間的勝負在當年一戰中就已經定下了,再也不會改變,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多此一舉。

  “莊主,莊主……”

  秦嶸在迷蒙中被喚醒,發現自己依然騎在馬背,奔行於官道之上,剛剛的一切恍如做夢。

  可他卻清楚記得這絕對不會是做夢,那個人是真的回來了,而已經回來的他進步一點不比自己慢,二十年前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二十年後,自己依然不是他的對手。

  他甚至也明白對方最後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但正如師尊當年,他也放不下。

  有些人是天生的賭徒,有些人卻根本不敢去賭,因為他們輸不起,就更遑論這是一場明知必輸的賭博。

  秦嶸他習慣了站在風光正好處,可一旦墜落雲泥,根本不知該怎樣翻身站起。

  或許自己真的應該認清自己,而不是憑著一腔血勇,想著傾瀉滿腔積鬱,想到這,二十年的心結竟有將要解開之勢。

  “莊主,你……”

  一旁的韋姓老者韋承乾眼眸一轉,手中暗扣一枚青碧色的長釘,麵色卻是一片關切地喚了秦嶸一聲。

  他倒不是有什麽異心,而是小心謹慎。

  與當年不同,二十年前的大周就是個普通的武林道,沒那麽多邪門的玩意,可自從煞妖出現後,這個世界卻陡然玄幻了起來,出現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不足為奇。

  剛剛在他們看來,秦嶸竟然莫名在馬背上睡著了,換做以前,大家根本不會有太多的想法,隻會以為秦嶸太累,以至於不能自持。

  可經曆了七年妖災的現在,一品宗師都不再稀有,對於煞妖,對於先天,大家都有一個很成熟的認知。

  身為天下第一人的秦嶸突兀睡著,醒來後一臉迷蒙,這種情況,誰能保證不是煞妖的鬼蜮伎倆,小心總歸無大錯。

  定了定神,秦嶸麵色漸轉清明,目光第一時間落到了韋承乾的身上,令後者訕訕地將手中暗扣的喪魂釘攏入袖中。

  這才言道:“韋老,這次我或許不能去幫你找回孫女了。”

  韋承乾一怔,對方話語突兀,讓他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下意識地道:“為什麽?”

  “因為那個人回來了。”

  “何人?”

  “二十年前,東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