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紅月號墜落？主尊失蹤了？”

  薑露寒雙眼圓瞪，威嚴肅穆的表情再也維持不住。

  “是……是……”那名報信的高陽氏子弟，被薑露寒的威勢壓的抬不起頭，隻能喏喏地道：“我……我們的人，在距離青孚城百裏外的灰野叢發現了紅月號的殘骸，並救下了幾位氏族宿衛的兄弟，但沒有發現主尊的蹤跡。”

  “啪”。

  薑露寒癱坐在椅中，接著好像又想起了什麽，猛然彈了起來，大聲叫道：“找，把所有人都派出去找，即便把青孚城周圍數百裏方圓的地麵翻個底朝天，也一定要找到主尊的下落。”

  “不急，先冷靜。”一旁的薑甘也就是當初前去接應陳安等人的高大老者連忙阻止道：“如今我們剛剛把所有人都安頓城中，正是擴展勢力的時機，如果這個時候抽調人手，豈不是便宜了青陽氏嗎。”

  薑露寒紅著眼睛，怒道：“主尊若是有個不測，我高陽氏就完了，這個時候還管什麽擴大勢力的時機。”

  他說的是實話，和外來者勢力不同，東荒傳統的氏族製，主尊不止代表著一方勢力的最高領袖，還是所有氏族子弟的精神支柱。

  對外來者的勢力來說主導者死了，再換一個人上就行，領導者，向來是有能者居之。

  而在東荒本土勢力中，血脈論和民主製交替存在，確保了人類傳承不滅。在這裏，一個英雄的誕生，可以領導其所在的氏族走向輝煌，而他的血脈繼承人在他死後則被認為是這個氏族頭領的不二人選，除非絕嗣或又有一個能改變氏族命運的人物橫空出世，否則那就是不變的鐵律。

  以高陽氏目前的狀況來看，再出一個能改變氏族命運的人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那薑曦珺本身就是整個氏族凝聚力的所在，她若死了，最好的情況是高陽氏全麵收縮勢力苟延殘喘，差一點的情況是分裂成十幾個弱小氏族，而最壞的情況則是被青陽氏吞並，徹底取消氏族名。

  青陽氏擁有著英雄的血脈領導，那服從他們獲得庇護，也沒什麽不能接受的。

  不用懷疑，氏族名是榮耀，但在東荒生存才是第一要務，這些思想在大乾子民看來是如此的愚昧，畢竟虎父犬子的事情多了去了，老子是英雄，哪能保證兒子也一樣。

  但這的的確確是東荒本地的風俗，而且這風俗也是有著根據和原因的。

  大乾武道都是對真意法理的明晰洞徹，金身和法身也是道的凝聚，也就是說哪怕是金身法身高人所生子嗣依舊是個普通人，想要登臨巔峰就得習練武道。可在東荒不一樣，無論是封魂之術還是神通之法，都是生命本質上的升華，全是可以將超凡力量遺傳給子嗣的。

  因此雖然英雄的血脈子嗣未必還是英雄，但他們卻一定強大，服從強者，服從高貴血脈，是氏族人的本能。

  “老六，你且稍安勿躁，事情已經發生了，你這個樣子也於事無補。”眼見薑甘也拉不住薑露寒，另一邊的邢幕不由發話道：“此時是非常時刻，無論如何，我們不可能抽調出太多的人手去尋覓主尊的下落。”

  “而且就算主尊真有個萬一，我們把所有人都散出去也是沒用，更何況主尊隻是失蹤，並非遭遇了不測。說不定她此時已經辨明了道路，正在往青孚城趕回，所以我們隻要派出精銳人手，尋找她留下的蛛絲馬跡追趕上去接應一二就好。”

  薑露寒慢慢冷靜了下來，確實整個高陽氏算上老弱婦孺也不過隻有幾萬人，就算全散到青孚城方圓數百裏的地域中也是杯水車薪，還不如派出精銳小隊，循著蹤跡尋找。但派出哪些精銳小隊卻需要仔細斟酌，其他家族乘虛而入的事情也不可不防。

  在氏族中族長自然是最高領導者，拱衛族長的宿衛則是家族中最精銳的力量，除此之外，每一個族老、主事為了幫助族長管理氏族中的事務，也都會招募屬於自己的力量，這個力量就是以東荒特有的狩獵小隊的形式而存在。

  他們隻對族老、主事負責，多則百餘人，少則十幾人，但俱都擁有非凡能力，就算不能煉炁，沒有修煉神通的資質，也有秘術傍身。

  此外還有常規族兵，一千到上萬不等，取決於氏族規模的大小。

  這些就是東荒一個氏族的全部力量。

  高陽氏大概有族兵三千人，薑露寒一開始想要動用的便是他們，但這些族兵還負責有拱衛族地，維持秩序的責任，若是全抽調出去，高陽氏難免空虛，容易為其他勢力所趁，因此不得不接受邢幕的建議隻派出精銳小隊尋找。

  高陽氏目前有七支狩獵小隊，薑露寒勢力最大足足有兩支狩獵小隊，他自己親自領導一支，交給薑虯管理一支，隻是薑虯管理的那支，也隨著紅月號的墜落陷入了灰野叢，現在是指望不上了。

  而剩下的就隻有三個長老薑甘、邢幕、薑彌麾下的紅蜢、蒼狼、巫叢三支隊伍，以及另外兩個主事者薑賓和薛毅麾下的金冠、斬風兩支隊伍了。

  薑露寒歎了口氣，正準備說讓自己麾下的寒噬小隊前去。而一直觀察著他，發現他神色略有鬆動的薑甘卻搶先道：“還是讓我的紅蜢和邢幕的蒼狼走這一遭吧，再加上輪班的宿衛，一共組成三支隊伍，在墜落地點向三個方向探索，可保萬一。”

  氏族中宿衛一般分為三個部分，一者跟隨主尊，一者拱衛族地，一者輪休。雖然隻是三分之一，但一個氏族中，宿衛的力量最是強大，也確實可以當成一支完整的狩獵小隊看待。

  薑露寒點了點頭，都這個時候了，也沒有再爭執什麽，而是自覺地道：“那我的寒噬就坐鎮於此，等待兩位的好消息。”

  ……

  青孚城外的另一處營地中，青陽氏的主尊薑厲摸著頜下稀疏的胡須，靜靜地聽著下麵的人稟報這次的損失。他也沒想到，這次泰一關上的反應竟如此激烈，本來他們已經成功的攜裹了近七萬人返回青孚城，誰知被長風軍的空艦一陣衝撞，所有人都迷失在了道路中，僅僅有不到兩萬人，回到青孚城。

  看著原本戰果並沒有自家豐富的高陽氏竟帶回了自家兩倍的人口，薑厲麵上沒什麽表示，心中還是萬分豔羨。

  是的隻有豔羨，沒有妒恨。

  帶回的人口，也未必就是高陽氏的人了，對氏族製下的人來說，就沒有不能挖的牆角。隻要給出好的待遇，好的生活環境，不愁沒有人來投奔。

  而之所以豔羨，則是饞涎於薑曦珺那計劃統籌的能力，自己青陽氏怎麽就出不了這種人才呢。若是自己青陽氏也能有這種領導型的人才，自己也不用一把年紀了還在主尊的位置上勞心勞力了，早早的退休享清福豈不更好。

  他倒是不貪婪權位，或者說氏族的主尊根本沒有什麽權位好貪戀的，那隻是一種帶領氏族強大的沉重責任。

  “三叔，好消息啊，好消息。”正魂遊天外的想著這些事情，一高大青年滿臉喜色地掀起帳簾走了進來。

  看著來人，薑厲不由得在心裏深深歎了口氣。這是自己已故兄長唯一的子嗣，在亡兄把主尊這個火坑交給自己的同時，也把這坑貨一並留給了自己，讓自己實在是無力吐槽，兄長是不是看自己不爽很久了，以至於連死都不願意放過自己。

  不過好在這貨雖有些腦殘，但還算是聽話，從未給自己惹出什麽不可收拾的大簍子，於是薑厲硬擠出一絲笑容道：“虎兒，有什麽好消息要告訴叔父？”

  薑虎半點也不矯情，沒做任何鋪墊的張口就道：“高陽氏的主尊失蹤了，現在正是我們吞並高陽氏的好機會，以後青孚城就是我們青陽氏一家獨大了，哈哈哈哈……”

  薑厲依舊保持著剛剛和藹的笑容，看著麵前那仰天大笑的傻子，語調不帶絲毫波瀾地道：“那不知虎兒打算怎麽吞並高陽氏呢？”

  薑虎想也不想脫口就道：“當然是直接打過去，幹翻薑露寒老兒。”

  薑厲嘴角一陣抽搐，但還是耐著性子引導道：“那如果在我們兩家激鬥正酣時，其他氏族打過來想要得漁翁之力，我們該怎麽辦。”

  “當然是連其他氏族一起幹翻，”薑虎如此說著還下意識地亮亮身上的肌肉。

  “親侄子，親侄子……”薑厲心中默念，強行按捺下一巴掌拍死這貨的衝動，維持著慈祥叔父的形象道：“那在我們一家獨鬥數個氏族的時候，長風軍的空艦打了過來，我們又該如何應對呢？”

  他在“獨鬥”這個兩個字上使勁加重語氣，就差咬牙切齒了，希望這個傻瓜能夠明白點形勢。

  好在薑虎也不算是徹底的無可救藥，對長風軍還是有忌憚之心存在的，聞言嘟噥道：“不能吧，大乾的軍隊會如此卑鄙，趁火打劫？那我們該怎麽辦，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