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太一萬化
作者:手太陰肺經      更新:2020-04-01 10:13      字數:3236
  少時,光海之內有混沌蒙蒙,所有天機,一切道理都在其中扭曲,呈現出一種無序的狀態。但這種扭曲和無序沒有持續下去,反而慢慢聚焦,滾圓成球,坍縮成點。

  這一點在下一刻轟然爆發,分出兩儀陰陽,陰陽滾成圓,又一分為二,一者為物質,另一者為思想,其間以介於虛實之間的炁相連,是為三寶精氣神。

  三寶調和四象,劃分五行,定鼎於上下東南西北六合,謂之曰宇。接著七星搖曳,八荒扭轉,入住九宮,天幹地支運行,乃有時序,謂之曰宙。

  宇宙一定,二十四節氣生發,創世之法降下,生靈顯現各歸其位,天道循環。

  這些就是蘇晗所看到的一切,使他不由喟歎道:“太一真法不愧是上古練道奇功。”太一上宗的《太一萬化仙訣》在古時乃修仙之法,人皇降世之後,被世人修改編纂,又經代代傳承改進,成為了能夠證就法身的絕世神功。

  又一會,光海之中顯出方和身影,此時的方和,不複先前的潦倒中年人形象,他頭上束之一頂靈冠,冠中有著一明滅不定的奇點,時刻闡述著最初之意,神聖高緲。身上袍服似雲氣幻化,變幻不定,其上紋路或為花草,或為鳥獸,或為山石,仿佛能瞬間變化為這世間的一切;足蹬的芒鞋之下,有紫氣相承,襯著周身繚繞的玄黃功德,如造化臨凡。

  蘇晗麵帶笑意,雙手抱拳一禮:“恭賀方兄證得太一萬化真身。”

  ……

  陳安垂手立於百花苑之中,一動不動。他的麵前是一張搖床,床上鋪著白貂絨大氅,其上躺著一位素衣美人,雙十年華,薄施脂粉,渾身上下沒有一絲風塵之氣,反倒給人一種清新脫俗之感。這便是吟風閣的頭牌人稱沈三娘的沈怡,此時她上下打量了陳安一眼,黛眉微蹙,抬手止住身後打扇的丫鬟,向著站在前麵的八角帽問道:“這就是給我配的跟隨小廝?”

  魯申點頭哈腰地道:“姑娘寬宥則個,原先那個太不濟事了,見不得大場麵,一緊張後麵就漏氣,上不了台麵的東西。這個您先使喚著,等過些時日尋到合適的,再與你換。”

  沒辦法,他魯申雖然管著一應事務,在這吟風閣中權利不小,但對麵的花魁才是吟風閣的搖錢樹,就連花老板都不得不陪著小心。

  沈怡又轉首打量陳安兩眼,見其雖是麵目普通,但雙眉粗濃一副憨厚之相;嘴上有著一層淡淡的絨毛,明顯年歲不大;眼睛倒是挺大,隻是其中滿是迷茫之色。心中有數,便即慵懶地揮了揮手道:“算了,就這個吧,看著還算老實。”

  “姑娘就是心善,不願為難我們這些下麵幹活的,那我就把他給您留下了。”說完魯申撇了陳安轉身就走,好似怕走慢了,沈怡就要反悔似的。

  沈怡打量陳安的同時,其實陳安也在打量著她,首先便是外貌,能成為花魁的人,外貌都是差不了的;其次是那種空穀幽蘭的氣質,這才是吸引如此多恩客的關鍵,畢竟來找樂子的人圖的就是那股新鮮感,這新鮮感可以是高貴典雅,可以是嫵媚天成,可以是小家碧玉,自然也可以是清新脫俗……這沈怡明顯走的是後者路線。當然值得陳安關注的顯然不是這些一眼就可以看出的東西,而是沈怡丹田內那充盈的真氣。

  陳安眼神飄忽,表麵上一副呆呆的樣子,實際上卻將沈怡渾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她骨骼勻稱,抬手間,關節沒有半點凝滯力感,這身內力顯然不是靠打磨筋骨翼膜而練出的,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沈怡身懷一門高深的引導術,由內及外,專修內力。

  大乾引導術顯然沒有大周那麽可遇而不可求,但也隻掌握在世家門派手中,這沈怡能獲得,身份明顯不簡單。她真像閣中傳言,是鳶傑的姘頭?鳶傑胡人一個,自己有沒有引導術傍身還得兩說,怎麽可能給自己情婦?

  陳安眼睛一眨,壯似好奇的打量四周一眼,其實是清空腦中的胡思亂想,澄澈心靈:她是何身份,與鳶傑是什麽關係關我什麽事,我隻是要通過她接觸鳶傑而已,甚至我都不準備與鳶傑放對,隻是想要找到小光的線索,如此簡單,何必費那心神。

  他剛剛拿定主意,就聽得沈怡對身後丫鬟吩咐道:“翠盈,去帶他洗漱一下,換身衣服再來跟前侍候。”

  那丫鬟也是一身素裙,姿容不俗,約莫十五六歲年紀,向陳安招了招手示意其跟隨,陳安塌著背傻傻地跟了過去。兩人走了一會,來到一間浴房,這浴房其實就在剛才沈怡那間屋子的隔壁,隻是因為這百花苑太大,兩人走了有段路程才到。

  這裏就比陳安那雜役間奢華多了,香湯伴著花露,蒸起嫋嫋氤氳。流蘇壁簾做著裝飾,錦緞屏風組成隔間。

  丫鬟翠盈不知何時離開了一下,再回來時,手中已經捧著一堆青色衣物,連內衣內褲都是俱全。陳安認得那是堂前伺候小廝的統一著裝,比他們這些雜役的粗布衣服強多了。

  陳安連忙將衣服接過,謝道:“幸苦姐姐了。”

  翠盈似笑非笑地看著陳安,糯聲道:“小弟弟,要不要姐姐幫幫你,讓你享受一下主子的待遇。”

  陳安知道這翠盈有意撩騷,存心想戲弄自己,是欺生的一種表現。但為了隱藏還是不得不配合她,便一手捂著褲帶,一麵漲紅著臉緊張道:“不,不好吧……”

  以後都是姑娘的人,這翠盈也不敢太過分,見陳安如此,便白了他一眼,啐了一口道:“緊張什麽,本姑娘什麽大鵬小鳥沒見過,還在乎你那隻童子雞。”

  說完轉身便走,留下一臉愕然的陳安。

  陳安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他以前沒在青樓妓館待過,還真不知道這裏的姑娘如此彪悍,差點沒崩住漏了餡,毀掉自己一開始塑造的老實憨厚的形象。不過陳安還是感覺自己剛剛呆滯的樣子很是不堪,也幸好翠盈轉身的早,否則若被其看見,陳安都要考慮殺人滅口了。

  匆匆洗漱一遍,就換上了那身青衣,即便保持臉上的懵懂之色不變,也顯出了幾分精神,可見人靠衣裝這句話,從來都對。

  沒驚動任何人,陳安再次回到了先前沈怡的房間,在裏麵收拾起來,將沈怡看過的書本碼整齊,彈過的琴擺放好,又摸出一塊抹布四處擦弄。他不比沈怡的貼身丫鬟親近,若是想讓其走到哪都帶著自己,必然要在其麵前好好表現表現,眼裏有活的下人,哪個主子都會喜歡的。

  很快就到了傍晚,接著便是一夜鶯歌燕舞,好不歡鬧,但沈怡這裏卻還算平靜,花魁是用來鎮場子的,可不是什麽人都能輕易見得了的。不用像其他姑娘那樣夜夜笙歌,反而還有一定拒絕的權利。陳安也樂得清閑,盡快把沈怡身邊的事務了解清楚,以免出什麽岔子。

  如此這般就過了三五日,期間陳安還真隨著沈怡出去過幾次,但應付的都是一些達官貴人,沒有鳶傑的半點消息。

  這日黃昏,陳安得了沈怡另一名丫鬟綠綺的囑托,將瑤琴香案等物搬上了馬車,並早早就套好了馬在門外等著,剛至亥時初刻,就見翠芝扶著沈怡寬寬走上了馬車。又得了囑咐後,陳安坐在馬夫旁邊,一路向著內城行去。

  擦著亥時三刻宵禁的點,進入了內城。

  馬車一路不停,很快到了一處大宅院的角門口。由於是角門,沒有門楣,陳安也不知道這裏是哪裏,但往日出來從不曾如此鬼祟,所以他長了個心眼,牢牢記下來時路徑。

  到了地方,沈怡主仆下車,徑直向宅院內走去,車夫坐在馬車上很規矩地在角門口等待。陳安占著跟隨小廝的身份,抱起瑤琴香案等重物,也跟了進去。

  一路上有這家下人領著,經過庭院深深,又曆回廊蜿蜒,這才來到一座布置古拙的花廳。

  陳安被那仆役領著到此,將手中物事擺下,便又被領著到了另一個離花廳有一段距離的處所,而沈怡主仆卻被留下。這一點在陳安看來也是正常,大戶人家,哪有跟隨小廝和主人共處一室的道理。

  隻是接下來的情況卻讓陳安愕然,他在這類似休息室的處所呆坐,竟然還有兩名灰衣仆役敬陪。這就有些奇怪了,因為很少有人會去理會小廝的存在,陳安思忖著不是這家人禮數周全至極,就是今晚這場聚會有什麽不可名狀之處,需要把自己這個微不足道的人也監視起來。

  聯係最近上洛城中暗流湧動的情況,陳安產生了諸多猜想,不過他卻沒有向對麵二人套話。一來對方未必知道什麽,就算知道估計也會被主人嚴令,不是自己三言兩語就能釋疑的;二來,單刀直入的套取情報方式在陳安看來是最愚蠢的,也最不可信的,隻有通過一些蛛絲馬跡的表征,推測而得的結論,才有很高的可信度。

  由是陳安就這麽和那兩名仆役大眼瞪小眼的呆坐半宿。直到醜時末,花廳那邊曲終人散,陳安才隨著沈怡回到吟風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