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田園居舍
作者:手太陰肺經      更新:2020-04-01 10:13      字數:3449
  秦州大地,鍾靈毓秀,北地橫斷山脈有名山翠峰常年隱於雲霧之中,是為雲霄峰。遠望飄渺難測,近觀險峻非常,即便是文人墨客遊曆天下,麵對如此富有詩情畫意的盛景,也隻能望梅止渴,遠眺嗟歎,不敢身臨其境歌詠一番。

  此時一道身影忽地現身於雲霄峰下,身著紫紅輕便袍服,頭束簡單的烏紗冠,足蹬青雲履,麵相方正,五官如斧劈刀削般深刻,透著一股堅毅之色。正是陳安在詭異小鎮上見過的跟在帝雲庭身邊的方臉男子。

  但現下的他雙目之中電閃雷鳴,如有風暴醞釀,身軀昂藏有頂天立地之勢,氣質飄渺高遠,像是至高視角俯視凡間的神靈,不類凡俗,再不複之前的平庸形象。

  他踏著陡峭山石,邁步而上,沒有選擇直接飛度。不管目的何在,隻這麽一番作為便說明他此行充滿了恭敬篤誠之意。

  行得雲霧之上,已至雲霄峰頂,眼前視野豁然開朗,峰頂並沒有想象中的嶙峋,反而一片平坦,其上有無數建築,堪比城池,金碧輝煌處,又猶有勝之。其間殿堂宮宇井然肅穆,亭台樓閣眾妙必備,雕廊水榭相映成趣。

  這仙家府邸般的氣象,正是天下第一大派,雲天宗的山門所在。

  “來客止步。”身著淡青色武士服的守山弟子已然看到了行走此間的方臉男子,疾步迎了上來,言語間不卑不亢,並沒有因為感受到對方的恐怖實力而怯懦,這是天下第一宗門弟子的底氣所在。

  方臉男子沒有倨傲,誠懇而認真地道:“煩請通稟,聶海峰求見鎮國公爺,感謝之前護持之恩。”

  “原來是戰神駕臨。”守山弟子臉上驚色閃過,連忙躬身行禮,這是對天仙大能應有的尊重,無關宗門。

  禮罷依舊昂首道:“祖師已離宗遠遊,離去時曾言,他與皇家因果已了,世上再無鎮國公之說,隻得雲天宗一老朽。若戰神前來做客,我派倒履相迎,若是上門謝禮,則請回吧,這是最後因果無需相謝。”

  聶海峰方正的臉上閃過一絲黯然之色,早先七皇子帝雲庭就曾說過,鎮國公本就在世家和門派之間搖擺不定,這次請他出手,很可能把帝家的最後人情用完,永遠失去這位幾乎隻手將大乾帝家推上中原之巔的傳奇人物的庇佑。

  他鑄煉金身本該隱匿躲藏,悄然進行,但中央王朝內憂外患,實在是太需要一些震懾四方的行為了。因此請鎮國公出手可謂必然。

  如今鎮國公不會再插手中央王朝內務,七皇子能依為臂助的隻有自己。當然這是公心,私心上他幾乎是聽著鎮國公的傳奇長大的,若是能與這位傳說中的前輩,在同一陣營共事,時時聆聽其教誨,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情。

  可惜……聶海峰輕歎了口氣,不再抱有奢望,轉身離開,這次回去便是力挽狂瀾,施展抱負的時候。

  ……

  陳安行走在自家的藥田裏,摘了些黃芪枸杞,配著早上剛打的野雞,炮製出一鍋補血益氣的藥膳,等著黎光回來。

  平澤溝有村學,簡單教授這裏的孩子認字,和武道啟蒙,這還是文靖首倡,他是見過大世麵的人,覺得隻有強身健體才能在這個北方苦寒之地更好的生存下去,因此說動了村裏較有學問的人組成村學,為家鄉謀福利。

  本來陳安自己就可以教導黎光,但現在的他一遇到“師徒”“教授”等字眼就莫名抑鬱,而且他自己也清楚,他的那些手段都是些陰司玩意,不利於小孩子身心發展,所以就不去出頭了,安心在村中做一名江湖郎中。

  三天前的天象變化,並沒有給平澤溝的村民造成什麽大影響,或者說他們已經習以為常了。早些年大乾還強盛的時候,常和草原開戰。萬裏寒原地處中原草原冰原交界之處,四戰之地,大神通者時常交手,有個天象變化什麽的再正常不過。

  隻是近年來,多方勢力平衡,大家才難得過上了太平日子。因此有個什麽風吹草動,隻是讓村民們比較好奇,多了些飯後茶資罷了。

  唯一影響到的人隻有陳安,他對自身現處之地有了更多的認識,真正確定自己已經不在大周了,或者這真是海外武道昌盛之地,不知能否遇到南宮耀等出海尋仙之人。

  自那日被沈夫人帶入平澤溝已經過去了大半年,他也安心在這裏住了下去,他的醫術在沈夫人的宣揚下,立刻就得到本地人的認可,並在村民的幫助下在村口建了茅屋,還在茅屋後麵開了兩畝藥田。這裏地廣人稀,土地大多荒蕪,不存在什麽多圈多占的問題,況且以他這十裏八鄉唯一的郎中身份,即便多占些,村民們也會認為理所當然,誰還沒個頭痛腦熱的,能就近治療,不用花費大代價,去上原縣城,簡直就是上天賜福的事情。

  因此陳安很快在這裏站住了腳跟,融入了這裏,過著田園居舍的生活。

  唯一美中不足的事情,就是他的真氣沒有半點恢複的跡象。

  生活安定下來後,他就嚐試蓄氣,並輔以藥材,可煉出的真氣不知出了什麽問題,大多逸散,隻有小部分殘留,以至半年時間過去,他的氣道修為也隻是初入真氣罷了,離周天圓滿還有不少距離,更別提開竅了。當然他竅穴早開,隻是真氣潰散,竅穴自閉而已,一旦積累足夠,根本不存在瓶頸,水到渠成就可突破。隻是以他現在的蓄氣速度,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

  正想著心思,就到了晌午,黎光比往日晚回來了些許,身上衣服帶了不少泥點,一角還伴有褶皺,看著陳安眼神躲閃。

  陳安眉頭微皺,小光不會說話,在村學中被人欺負,是可以預見的事情,欺負弱者是人之天性,要不然怎麽有人說人性本惡呢。他對此沒多說什麽,隻是讓開身後道:“去洗一洗,就來吃飯吧,今天好運打到一隻野雞,給你做了鍋雞湯。”

  黎光低著頭走進屋中坐下,陳安坐在他對麵,兩人默默地吃著飯。良久陳安才開口道:“如果不想去村學,就在家吧,大哥也可以教你。”

  當初送黎光去村學,是陳安認為自己性格陰鷙不適合為人師表,教出的人都是偏激狂,陸雯就是例子。可現在看黎光的樣子,還不如自己教導。

  黎光聞聽此言,眼中露出驚喜之色,狠狠點頭。

  陳安難得的笑了笑,把兩根雞腿挑出,夾到黎光碗中:“快吃吧,下午還要篩藥呢,晚上我去和文叔說。”

  這一餐飯食用的溫馨,稍事休息後,陳安就帶著黎光分揀剛剛從山中采來的藥材。有的放在扁框曬幹,有的研磨成粉備用,有的植入藥田,還有的留作自用。

  裏麵不乏名貴藥材,如人參,首烏之流,數百年甚至千年氣候的也有不少。這些在中原也許價值連城,但在北地可能就是一口鐵鍋,一把菜刀的銀錢。北地之民身體健碩,頂多有個頭痛腦熱的,是用不上這些的。陳安費盡辛苦將之采來,自是為了給黎光煉氣之用。

  至於他自己,無論是刻苦修煉還是藥材輔助,都相差無幾,一樣的龜速。

  黎光這大半年耳濡目染早就對這些藥材有所認知,能幫陳安不少忙。

  兩人挑挑撿撿整理歸納,很快就過去了一下午。

  之後吃過晚飯,陳安去了趟文靖家,和他說了黎光的事情。解決了這件事,夜已深沉,陳安回到家來,便即就寢,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第二天,聞雞起舞,陳安果然開始教導黎光基本功,這種教學不止是晨練,還在攀山采藥中,田畝勞作裏;下午是關於藥材的學習,藥田的照看。然後又至傍晚,吃飯,串門,睡覺。間或還會瞧上一兩個病人。

  生活單調卻溫馨,陳安躺在炕上,想著現在的生活,這日子雖然清苦,但處處是閑逸,處處是逍遙,沒有江湖,沒有紛爭,亦沒有痛苦,還有小光陪伴在身邊,這不正是自己一直追求的嗎,刀光劍影,問道武巔也許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或者就這麽簡單的生活下去也挺好的。思緒紛雜,朦朦朧朧,想著想著,困意襲來,伴著安寧的月色,他沉沉睡去。第一次睡的如此香甜,如此安寧。

  ……

  萬裏寒原上,風雪依舊,半點月光不現,這裏即便能露個晴,也隻是偶爾,無盡的狂風和冰雪才是這裏的主色調。

  但就是這麽一個人間絕地的情境,卻漫步行來一位青色衣衫的男子,他而立之年,中等身材,麵目年輕俊俏,嘴角常帶微笑,仿佛自家兄長般親切溫暖。

  他這幅模樣若是在春日湖畔柳蔭下散步,倒也恰如其分,可現在的情況,實在滿是違和之感。

  漫天的狂風暴雪呼嘯肆虐,充斥在整個天地之中,地下積雪及腰,道路又是崎嶇不堪,如許種種,都似乎要把這一抹青色徹底湮滅。可這抹青色卻具有極強的存在感,無論風雪再怎樣凶悍,都不能撼動其分毫。

  就好像,他才是這張風雪圖卷的主人公,其他一應事物皆為背景,隻為了襯托他的存在而存在。若他不在,則天地的存在也失去了應有的意義。

  青衣男子腳步不停,似慢實快,不一會便走入一座小鎮,裏麵殘垣斷壁,遍地妖屍,早已廢棄,正是陳安之前路過的詭鎮。

  他駐足停下,抬起右手,以手為籌,掐指解算。過得一時三刻,才放下右手,疑惑自語道:“奇哉怪也,怎會是這個結果?”

  “不行,還是親自去看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有了決斷,他便不再遲疑,直接起步,向南而去。看那方向,似乎正是上原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