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窮途末路
作者:手太陰肺經      更新:2020-04-01 10:13      字數:3681
  宋守神色一黯:“二弟隻得一子,已經被你廢了,你這又是何苦。.”

  陳安知道他說的是什麽,自從確定了任中虛是自己生死大仇後,關於這個前任血司司主的一應情報,陳安基本可以算是了若指掌。上次在京城陳家舊宅隨手擊退的疑似暗司成員竟是任中虛獨子,事後他得知此事也是感慨良多,暗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又悔恨自己當初一念之差沒有將之直接擊斃。

  這時被宋守提及,他神經質的笑了起來。

  “哈哈,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你覺得以我和任中虛的仇怨,廢他一子夠償還嗎?”

  宋守心知那是不共戴天之仇,無論自己怎麽說也是沒有用的,若是對方還是當年那個無名小卒自己出手幫兄弟解除後患也就罷了,可現在他已經成了氣候,武功比之自己也不差多少,想要將之擊敗可以,擊殺的話卻不太現實。除非……

  宋守瞄了一眼遠處的少女,旋即搖了搖頭,沒用的,這個層次的高手絕不會受人威脅,哪怕那個與陳安關係不淺的少女落到自己手裏,對方也隻會選擇暫時退避,暗中窺伺,定然不會與自己死磕的。這次自己可以仗著在聖廷多年的積威得到對方的情報,下一次呢?失去聖廷支持的自己對上有整個聖廷為後背的陳安,哪怕自己證就先天宗師,恐怕也沒有絲毫勝算。

  他立刻打消了抓人質逼陳安決鬥的心思,這個少女在自己手中絕不是人質,而是禍事。他少有的感到了一絲無力,怪不得二弟隻要自己拖住對方一日,哪怕清楚地知道自己武功境界也沒指望自己能將其擊殺,是擔心會把自己拖下水吧。

  宋守悵然地望了一眼遠方,朝廷禁軍已經攻入了河內,這會兒應該已經向秦王的河西大營進軍了吧。

  晉王軍和蜀王軍遲遲沒有動靜,可見已經被朝廷的其他手段絆住了,秦王大勢已去。結果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隻是二弟看不透罷了。邊軍確實比禁軍強悍,可那又怎麽樣呢,張永一死,誰還能得邊軍之心。他們的家人在中原,他們的家在京畿,就算秦王和晉王強行收編了他們,讓他們對付中原軍兵,還能保有幾分戰力?一切都該結束了,隻是怎麽會變成今日這個局麵。

  遙想四十年前,他在東華門外唱名之時,何等風光,那時他注定要走的明明是文官之階,可誰知造化弄人,太祖新喪,太宗繼位,四海不靖,稍微有點軍事天賦的官員都被派上了戰場。他當時一腔熱血,想著反正是為國效力又分什麽文武職司,所以毅然脫下官袍換上戰甲,這一去就是十年。十年之後,天下太平,他也登臨極位,可這身戰甲卻再也脫不下了。

  之後又是新皇登基,對於徐謙這個新皇心腹位居自己之上,他沒有半點異議,一朝天子一朝臣麽,自己畢竟是先帝之臣,隻有認清自己的位置,才能知足常樂。可二弟三弟卻看不透,他們不能容忍有一個無功無跡的外人跑到大家夥頭上作威作福,背地裏總是搞些小動作,自己多次勸解,不但無果,他們反而開始事事瞞著自己。當然這都不是最主要的根源,根源在於他們放不下手中的權力。相權和皇權自古就是矛盾的,小皇帝怎麽能忍受一股不在自己掌控中的力量在自己的腹心蟄伏,開始有意無意的削弱明司職權,並將血司放空,暗司滲透。

  其實這些他都能理解畢竟聖廷的權力太大了,明司司主一開始可不僅僅隻是儀仗隊隊長,那是三十萬禁軍的總統領,任誰上位也會想要把這份軍權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宋守對此並沒有戀棧,那是他老薑家的天下,他老薑家的兵權,還了也就還了,自己還能造反不成。一生戎馬早就累,榮華富貴經曆過,錦衣玉食享受過,就算現在要他放下權柄退隱深山,他也沒什麽抗拒。況且幽居山林,潛心武學本就是他所向往的。

  可是這件事對二弟三弟的衝擊太大了,他們惶惶不可終日,覺得皇上要對自己等人動手了,整日價神神叨叨,甚至迷上了神仙術,搞來個什麽天機密藏。自己曾一度與他們翻臉,可還是止不住他們心中欲望。三人自太宗時代就是袍澤,幾十年的兄弟之情,哪是說割舍就能割舍的。.

  到皇上終於圖窮匕見,而他們決定投靠秦王時,自己雖然不讚同,可還是為那份真摯的手足情誼拋下一生堅守的忠誠,隨他們而來。

  如今真正到了抉擇的時候了,可自己所能做的居然隻有安穩的活著,因為隻有這樣才能保證二弟三弟的骨血不斷,真是諷刺啊。

  看著麵前的少年和他身後的少女,宋守恍然明白,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指尖沙,越是想抓緊,就越是抓不住,也許是該放下了。

  他語氣再次恢複平淡道:“因果循環自有定數,老夫並沒有資格為你們判定對錯,隻請你陪我一日如何?”

  陳安止住笑,血司在戰時可集合大周最精銳的三萬大軍,作為突襲尖刀,裝備大周最精良裝備,戰力驚人,是朝廷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雖說血司大軍在杜坤的帶領下緊隨王駕自有徐謙操心,可整個血司都是他一手組建起來的,關鍵處安插的軍官大多是他曾經的鷹眼,獨立於聖廷體製之外,沒了他,就是以徐謙的地位下達命令也難免滯澀。這確實是當初的一點疏忽,因為按照原計劃,陳安早該回歸軍中,坐鎮指揮了,誰知會出了曲輕語這檔子事。

  任中虛把自己拖在這裏,一是不用擔心殺身之禍,二來可以削弱朝廷戰力,所付出的不過是一個不為秦王所用的宋守而已,的確劃算,可秦王大勢已去,朝廷就算沒有自己也勝局已定,任中虛不過垂死掙紮罷了。

  他蔑笑道:“任中虛所為不過是為秦王去除朝廷血司助力,朝廷就算沒有血司,他以為秦王就能贏嗎?笑話。”他抖手將一支穿雲箭扔到地上,正視宋守道:“我就襯了他的意,陪您老一日又何妨?”

  以宋守的武功別說糾纏他一日,就算與他對峙一個月也是可以辦到的,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光棍點,留下算了。

  宋守凝視著陳安那雙清明的眸子,再次苦笑道:“中虛和蘭生還真是為自己招惹了一位可怕的敵人。”

  陳安搖了搖頭:“您老別誤會,我可不是真的忍了,而是想我堂堂血司司主,殺兩條喪家之犬還要親自動手,說出去豈不是貽笑大方。不錯,一個人唯一能夠依持的隻有他本身的實力,但他所能發揮出的最強力量卻是不止於此,權力亦是一種強大無比的力量。昔年陳某在暗司隻是個小嘍囉,自然凡事要親力親為,現如今在下添任血司司主,若還是如此,別人不會讚我能者多勞,隻會說我禦下無方。”

  丘淵早已與他約定好了,如果他沒有按時出現,則會帶領那幾十名金鱗衛劫殺任中虛和魏蘭生,就算這二人都是九竅高手麵對幾十名血司金鱗衛也要飲恨,至於血衣樓弟子,不過土雞瓦狗罷了,在國家機器麵前,不會有任何作為。秦王自顧不暇也不能為任中虛提供什麽幫助,無論怎麽看他都死定了,唯一遺憾的是自己不能手刃大仇。

  “你放得下?”宋守神色一黯,他是真想不到以陳安對二弟的滔天恨意,居然真能放手讓屬下去辦這件事。

  陳安笑了笑:“我隻要他們的命,倒是您老,不為自己的兄弟擔心嗎?”

  宋守抬手橫豎兩下在自己與陳安之間的地上畫了一個方方正正的棋盤,語氣平靜道:“生死有命,擔心有什麽用,老夫能為他們做到的,隻有這麽多了,若他們還不能逃出生天,那也是命數,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

  清河城外的林道上,任中虛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汙,拚命的向前逃竄,即便有點氣弱,也不敢停下歇息。一日前他就安排妥當,準備追隨秦王撤往衛戎,沒有血司大軍這柄尖刀,朝廷軍隊有八成可能會停在清河休整,這樣就可以贏得一陣喘息時間,踞衛戎城而守,等待晉王南下。朝廷是不可能兩麵開戰的,晉王至多是被什麽事情絆住了,一旦他能南下,兩麵夾擊,就算不能擊敗朝廷大軍,也可將之逼退,秦王危難自能解除。

  為表忠心,亦是為了聚攏力量,作為資本,他主動留下斷後,騷擾朝廷行軍,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可誰知陳安竟然把手中的金鱗衛盡數派出前來殺他,這怎麽可能?他不是被大哥絆住了嗎?

  在任中虛想法中,不是說陳安不會殺他,而是陳安絕不會派人來殺他。他太清楚自己和陳安之間的仇怨了,那是血仇非手刃對方不可解,又怎麽會假借他人之手?若陳安是個普通人武功遠比自己要差還好理解,可他明明位列宗師,是整個天下都有數的高手,這種人居然驅使他人為自己報仇,怎麽想都無法理解。

  這是他第二次料錯陳安的行為了,也許那個人真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瘋子吧。對此任中虛唯有報以苦笑,他腳步不停,施展各種潛行匿蹤的手段以圖擺脫身後的追兵,不敢有絲毫大意。

  和他這個常年養尊處優的人不同,後麵那些是真正的殺神,每一個人都追蹤技能都不在自己之下,好在清河距離衛戎不遠,再有一日路程,到時就是十萬大軍也不能奈何自己,何況區區幾個金鱗衛了,可惜的是血衣樓的弟子都被打散了,不能為自己在秦王麵前提高身價,實在可恨。

  忽然,他駐足站定,驚疑不定的向旁邊林中看去,那裏正走出兩名身著勁裝的黑衣人。

  看著那熟悉的麵孔,他心中不禁一陣絕望,這都是聖廷有名有姓的高手啊,單個對上自己都會很棘手,何況來了好幾十。

  對峙之時,他身後林木響動,又鑽出幾人。這下真是插翅難逃,可任中虛還是抱有一絲希望地向為首之人問道:“魑鬼丘淵?你主子派你來抓我的?”若是對方隻是奉命活捉自己,那未嚐不可利用一二。

  為首之人,嘴角翹起,冷然道:“大人的命令是死活不論。”

  聽了這話,任中虛瞳孔驟縮,心跌到了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