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道一說法
作者:手太陰肺經      更新:2020-04-01 10:13      字數:3586
  木屋中央是一個地爐,是巡林客用來取暖的物什。.殷正為了隱蔽行蹤卻是沒有點燃。小骨把地爐旁邊的木柴全部塗上一層白色粉末,這些粉末和木屑相映也不顯得突兀。塗完之後他也迅速離開木屋,而老錢則是掀開屋中地板藏身於木屋之下,木屋離地隻有半尺,其下便是汙泥,老錢臥在夾層之中,背靠地麵,對地上淤泥沒有半點不適,少頃之後連呼吸都消失了。

  殷正領著苗穎走出木屋,一個縱躍上了屋頂。苗穎撥開一捧茅草,挖透一層用來沾粘茅草的泥漿,便看到屋頂的隔板。她伸出兩指,哆的一聲在隔板上插了兩個小洞,以便觀察屋中情景。殷正如法炮製,隻是他的手指插入隔板時卻是無聲無息如同插豆腐一般,這份功夫看得一旁苗穎佩服不已。

  大雨頃刻間浸透了兩人衣服,但他二人卻沒有絲毫異動,直挺挺地趴在屋頂一動不動,便如兩個雕塑一般。

  苗穎表麵平靜心中卻有些興奮,她本是獵戶人家的女兒,因為失手殺了人,被刺配流放,這才不得已加入了暗司。她平日裏執行的任務都是對付一些蟊賊,何時經曆過這等場麵。冰涼的雨水讓她熾熱的心逐漸冷卻,冷靜下來後,她感覺到身邊的殷正雙拳緊握,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樣,顯然也是十分緊張。自己頂頭上司的實力,苗穎可是清楚的很,如今連他都是這種表現,想見來人真是非同小可。這讓她的激動心情稍斂,眼中多了一份凝重。

  安靜的等待沒有持續太久,很快遠方森林就有一點光亮閃過,來得好快,殷正和苗穎皆是心口一緊。

  木屋的門被一把推開,苗穎劍眉一蹙,殷正也一臉疑惑之色。蓋因推門進來的,並非蠻人打扮,而是個一身黑衣的少年。這少年看起來年歲甚小,蓬頭垢麵衣衫破爛,就像個小乞丐。但苗穎可不這麽想,若對方是乞丐則應該是麵黃肌瘦一臉菜色才對,而這破爛少年卻麵容白皙清秀,她不無惡意地想道,這小子當是哪個大富之家逃出來的孌童,真混蛋竟然鑽入我們的陷阱。

  她不敢轉首,但也察覺出身邊的殷正沒有一點異動,就知道了對方的心思,應是以大局為重,為了完成任務,犧牲個小孩也在所不惜。.苗穎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忍之色,隻是她也沒有辦法,若是破壞行動與謀逆無異,會被其他同僚當場處死的。

  那黑衣少年進屋之後先是抬頭向屋頂看了看,又低頭向地麵看了一眼,就自顧自地走到屋中衣角靠著牆壁閉目坐下,不再有其他舉動了。

  但隻是這卻讓殷正三人驚出一身冷汗,因為剛剛黑衣少年正是看向他們三人所埋伏的地點。

  是巧合嗎?不待他們多想,木屋的門再次被推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走了進來,這老者同樣不是蠻人打扮,進屋之後一言不發地坐到少年對麵。

  殷正三人心中苦笑,這大晚上的還真熱鬧。隻是奇怪的是自己等人明明把路數都摸清楚了,這一路上隻有點子一票人馬,這兩人哪裏來的?難道是從南邊,不可能,南邊山峰林立飛鳥難度,怎麽可能有人能翻得過來?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那老者忽然開口道:“小家夥,你那兩下子真是亂七八糟狗屁不通,不過幸而你天資聰穎,這些時日卻是長進不少。”

  少年翻了個白眼,反唇相譏道:“老家夥,你又能好到哪裏去?這些日子半點長進也沒有。”

  老者不怒反笑:“你這小子,半點虧不肯吃嗎?”

  少年冷哼一聲:“是人都有名字,你出口無禮,反倒說我,真是可笑。”

  老者笑道:“好吧,那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道:“問別人名字之前,不會自報家門嗎?如此無禮,白活這般大年紀。”

  老者這些日子早就被他弄的沒有脾氣了,說道:“老夫南宮耀。”

  這一老一少,正是錦衣老者南宮耀和陳安,他二人一路打鬥,不知時日,均迷了道路,實不知莫名其妙來到了府州地界。兩人一路行來怕不是有千裏之途,這一路上二人糾纏不清,一個不能動用內力,一個武功差勁,倒是誰也不能奈何的了誰。

  起初陳安遠不是老者對手,隻能逃遁,蓋因他的武功太過駁雜,東鱗西爪全然不成體係。很多招式是為了配合投毒使用,毒既已用完,招式的威力自然也是大減,這才有老者給的“亂七八糟”這種評語。

  但這些時日二人相鬥不下數百場,拆了近萬招,陳安的招式漸有融會貫通之象,不再拘泥於特定的招式之中,一拳一式信手拈來皆是妙招,已能在老者手下走過百招不敗。

  其實陳安心中對老者佩服不已,不能用內力,隻是招式就能把自己壓的死死的,一個人的武功居然真能練到這種境界,簡直是不可思議。他對老者的多管閑事,已經不怎麽放在心上了,要不然也不會開口同他說話,雖說語氣刻薄了點,但若以陳安的性格見到不喜歡的人,要麽直接殺了要麽視若透明,絕不會與之多嘴的。

  陳安歪著腦袋道:“南宮耀?沒聽說過,想來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人物。”屋頂上的殷正苗穎,地下的老錢也是這麽想的,他們也沒聽過老者名號,私底下想,這兩人一個沒名氣、一個小孩子當不是什麽重要人物,就算誤殺也不會引出什麽官司上身。這並非他天性殘忍,進了暗司都是一般洗腦,任務為重,四個字已經銘刻入他們的靈魂,哪怕換了陳安,也會這麽做。

  老者聽了陳安的話,依舊沒有生氣,隻是神色有些落寞的道:“六十年前我就退出江湖了,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殷正聽了嘖嘖稱奇,心想六十年前就退出江湖了,就算他當年才十幾歲,到現在也七十高齡了。就算他當年武功再高,可老不以筋骨為能,這麽大年紀還能在這山野中行走,簡直是不可思議。

  而陳安聽了卻想大罵扯淡,有七十多歲的老頭,能不吃不喝狂追自己幾千裏嗎?有句話說得真好,老而不死是為賊也,這老家夥不是賊,是妖怪。但他想了想卻沒有罵出口,而是回到剛剛的話題:“我這點亂七八糟的手段也把你打成這樣,可見你也高明不了多少”。

  這一路走來,老者的修為他可謂是一清二楚,每每語出機鋒,便能說出他的不足之處,而且切中要點,無有不準。所以他雖然嘴上不服,心中卻還是想聽聽老者的意見的。

  可是老者此時卻安靜了下來,似乎是在緬懷當年的舊事。極光電劍南宮耀在六十年前卻是大大的有名,一手快劍迅若閃電,獨步當代。隻因錯手殺了至交好友,一時心灰意冷,退出江湖,潛心鑽研武道,不理世事。近年來他忽有心得,武道再做突破,一時心意舒暢,靜極思動,想要出來走走,又憶起昔年一樁傳聞,決定去探尋一二,這才有了與陳安相遇之事。

  剛開始,他看陳安手段殘酷,心中十分不喜,打定主意出手教訓,誰知卻反被陳安擺了一道。被那奇異毒藥迫的不能使用內力,隻能以招式對敵。這些日子以來,天天與陳安拆招,他早看出陳安隻是內力深厚,招式可謂是亂七八糟,就憑著一股狠辣陰損勁讓許多高手遇上也會折戟沉沙。真正遇到像他這種高明之輩,個中隱患就都暴露了出來。

  但這小子卻聰穎的緊,自己時不時嘲諷兩句,他竟真的認真對待了,不但把一身雜亂無章的武學招式融會貫通還創出一分新意來。南宮耀畢生癡迷武道,見了這等良才美玉,一時心癢難耐,這才有了上麵的說話。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嘩啦啦響個不停。

  南宮耀不說話,陳安也拉不下臉來問,正自焦急之時,老者終於開口了。

  “你有兩點不足,首先便是招式駁雜,練武之人,貴精而不在多,須知別人一招攻來,你隻能一招拆解,學其他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做什麽呢。還往往會使你猶豫用哪招迎敵,反而拖累了自身。當然這兩天你自己也應該認識到了這一點,正在努力改正,不過學會了再遺忘,比從未學過可要難的多了。”

  陳安聽他一出口就是指點,沒有與自己亂扯皮,還是比較感激的,所以也沒有犯渾,出言打斷,隻是認真聽著。

  屋頂殷正聽了卻暗忖道:“這二人果然會武,想想也是,這荒山野嶺的,沒點本事敢出來廝混嗎。隻是一會的行動可能有點麻煩了。算了,不想這麽多,一會真的出問題了,再想辦法把他們驅趕到一邊便是。若真的不小心誤傷了,也隻能算他們倒黴。不過剛剛那黑衣少年是在看我嗎?不會,憑我的隱蔽之術,他小小年紀又怎麽可能會發現,一定是巧合。”

  南宮耀繼續說道:“招式駁雜還好說,以你深厚的內力未嚐不能彌補,若是勤奮苦修也能矯正。隻是心法不全就有很大問題了。”

  陳安麵色一緊,他從未懷疑南宮耀是危言聳聽,這種信任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

  南宮耀看他緊張的臉色,微微一笑也沒有賣關子,直接說道:“你為了提升自己的戰力,亂改武功,須知每一門武學皆是前人嘔心瀝血之作,又流傳後世多年,經過了千錘百煉。哪是你一個小小少年說修改就修改的。你倒是聰明得緊,隻修改心法,不修改內力引導之術。但卻不知心法才是一部武學的重中之重。”

  南宮耀這是第二次誇陳安聰明了,但陳安怎麽聽怎麽有一種嘲諷之意。他的內功心法確實不全,可是卻不是像南宮耀說的那樣為了提升威力而修改的。實在是他有一段時間無法修煉內功,隻能用毒藥替代。他天縱奇才發明了一種血脈運行之法,以自身為器皿,儲毒,施毒,原理與內功無異,所以他修煉之時常借鑒內功心法來用,最終就變成了如今這不倫不類的境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