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薪火相承
作者:手太陰肺經      更新:2020-04-01 10:13      字數:3822
  這一日,他在自己房中指點了小雯一些招式變化之間的關隘。結束之後,便揮手令她退下。

  小雯走到門口卻踟躇不前,陳安很不耐煩她這種拖泥帶水的性格,直接開口問道:“還有何事?”

  小雯轉過身來,看了陳安一眼,臉色脹得通紅,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跪倒在地,向著陳安連連磕頭。

  陳安被她弄的莫名其妙,冷喝道:“你做什麽?”

  小雯被他一喝,想好的說詞,忘了個幹幹淨淨,隻得驚慌的低下頭,盯著自己麵前的地麵,磕磕巴巴的道:“拜……拜……師……,請公子……收……收我為徒。”

  陳安一怔,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幼時遭難,曆經世間百態,心智比同齡人要成熟許多,可是畢竟還沒有加冠,怎想過要收徒弟。

  自己才十八歲就有了弟子服侍在側那豈不是太滑稽了嗎。正要拒絕,一個念頭轉出,自己把毒術和武功結合創出了一條新的道路,盡管不夠完善,但也有了基本框架。自己立誌報仇,也無心在這門武道上耗費太多心神。

  說句不好聽的話,仇人如此神秘,可見其實力勢力都大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若報不得仇,反而被害了性命,這也是難說之事。還不如找個傳人,把自己的武學理念傳承下去,也不枉費了自己這麽多年的心血。而且就算自己的武功後繼無人,父親的醫術也不能失了傳承。

  小雯半晌不見陳安的回應,自然也不敢站起身來,小小的身體伏在地上忐忑不安。直到她緊張的一顆心兒都要晃蕩出口的時候,才聽的陳安說道:“起來吧,我答應你便是。”

  小雯大喜說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說完恭恭敬敬的對陳安又磕了八個響頭,才站起身來,陳安也端坐著坦然受了。

  陳安實在不知道此時該說些什麽,因此便沉思不語。小雯抬頭看了他一眼,小心地道:“師父,若沒什麽其他事,徒兒先告退了。”

  陳安抬頭看著她道:“好的。”隨即又指了指自己床上的棉被道:“嗯,天氣漸涼,這床棉被你拿去蓋吧。”

  此時已是深冬,南方的冬天比北方要好一些,但夜間的寒意還是徹人心骨。他這間宅子是夏季買的,那時寧兒才走,自然沒有準備兩床棉被。而他這些日子全部心神都在整理功法之上,沒想到為小雯再置辦一鋪。此時,小雯拜他為師,他心中親切之感又深了一分,便把自己的棉被使其拿走。反正他已經寒暑不侵,睡覺都可以用打坐行功代替,還蓋什麽被。

  小雯一呆,連連擺手道:“不,不,不,徒兒怎能要師父的棉被。”

  陳安麵色一沉,寒聲道:“怎麽?我說話你不聽?”他隻知暗司教習的作為,深信嚴師出高徒,這時真成了師父,自然要把架子端起來。

  小雯唬了一跳,趕緊上前抱起那床被褥,說了聲“多謝師父”便逃也似地離開了陳安的房間。

  陳安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卻陷入了沉思之中。若是以前自己與她沒有任何關係,自然是想到什麽就隨便教點什麽。但此刻當了人家師父,他心中不禁又多了幾分心事。

  他出身暗司,一身武功也脫變自暗司的格殺術,隻要出手就是要人性命的狠辣招數。他就算善惡觀念再淡薄也知道,自己滿手血腥罪孽不小。實不願自己的徒弟也像自己這樣,沉淪在仇恨之中無法自拔。自己此生除了報仇就是報仇,但她應該還會有一些精彩的東西。

  想到這些,陳安似乎明白了慕少平所說的話中意思,養兒方知父母恩,他現在對小雯的心情竟與慕少平對他的心情驚人的相似。

  他本身就是個麵冷心熱之人,現在與小雯確定了關係,更加上心了許多,打定主意將自身衣缽傳下。

  陳安整個心神都沉浸到自己的武道領域,伸手執筆,在一張白紙上寫寫畫畫,把一些不可把握容易反傷自己的陰毒殺招盡數剔除出來,使得整個寒炎冰魅功都變的溫和了許多。

  直到天亮,他還坐在桌前反複推演,隻是他的寒炎冰魅功與暗司的那部武學典籍早就相去甚遠,完全被一些陰毒招數充塞了,他改了幾遍都不慎滿意。.

  陳安長籲一口氣,看著熹微晨光,悵然出神,半晌才嗤然一笑,自己真是太過心急,時間還長,先把改好的教給小丫頭,日後邊改邊教,總會成功出一位出色弟子的。孰不知他這種心態正合了宗師之境,宗師宗師,若不能開創一派武學,不能教導弟子,傳承功法算什麽宗師。

  既然已經收了這小丫頭為徒,陳安也就不出去為她演武了,而是把她叫來,指點她打坐練氣。本來她隻練外功,練得一二十年說不定也能由外而內氣力漸生,成為內家高手。但陳安怎會對自己的徒弟藏私,直接教其最上乘的內功心法,讓其由內而外,省去打熬力氣的苦楚。

  小雯行功半晌覺得小腹漸起一股暖意,如同溫潤火苗,知道這是陳安所說的內力。心下大喜,抬頭向陳安看去,就見自家師父,卻在研磨藥材調配藥劑,好奇的問道:“師父,你在做什麽?”

  “配製為你洗練筋骨的藥”,陳安隨口答了句,想了想又補充道:“為師武功大半來自藥物,你要想學我的功夫,就要從製藥開始,明天起隨我,辨識藥材。”他先自稱“為師”,但覺的十分別扭,最後還是改成了“我”。反正他也比小丫頭大不了幾歲,總這麽老氣橫秋的說話,心態都老了。而且他隻說藥物,沒說毒藥,怕是把小姑娘嚇到了,女孩子在這方麵總是弱一些的。

  “是,師父。”小雯恭敬的應答,眼神卻有一絲異樣。

  “怎麽,找到氣感了?”陳安接著問道。

  “嗯。”小雯興奮的點了點頭:“師父,我感到一股暖流在小腹處升起,應該是您說的氣感吧?”

  陳安心中驚訝,這麽快,小丫頭天賦不錯啊,但他嘴上卻說道:“不錯,但那也沒什麽,你打熬了這麽久的力氣,若還是練不出氣感,那就是廢物一個了。你以後要勤加練習,爭取在三個月時間裏,功行小周天。”他深知小雯性格溫吞,決計不會走火入魔,所以故意把時間說的短暫,要知道就算他自己功行小周天也用了大半年時間,這還是快的,若是常人沒個一年半載想也別想。他張口就砍掉一半,心裏想著若小丫頭偷懶,自己可就有說辭了。

  無聊之下隨口問道:“你全名是叫林雯,是和主人家姓嗎?”這也是查其根底了,雖然陳安有一番自己的猜測,但畢竟未得證實。

  小雯一驚:“師父,你怎麽?”

  “看你的樣子也不像做主子的。主人家對你好麽?”其實陳安這句話有點沒話找話了,若是她的主人對她不好,她能想著為其報仇嗎。

  小雯神色黯然:“小姐對我很好,我……我本就是個不受人待見的人,隻有小姐對我好。”隨即她像想起了什麽,連忙抬頭向陳安道:“還有師父,師父也對我很好。”

  陳安哼了一聲:“我怎麽對你好了?”

  小雯老實的道:“師父幾次救我的性命,又把棉被送給我蓋,現在又幸苦地給我配藥,雖然不苟言笑,但我是知道得,嚴師出高徒,你也想我好,除了小姐之外,師父是對我最好的人了。”說著說著臉上露出一絲意味難明的複雜之色,隻是陳安低著頭製藥,沒有看到。

  陳安性格疏淡,聽了她的話,心中還是暖暖的,隻是麵上不動聲色,道:“你這麽想也由得你。”

  待到傍晚十分,陳安置了一澡盆水,加入各種藥材,要小雯在其中沐浴。

  小雯雖然不止一次在陳安麵前身體了,但還是十分羞澀,白皙的小臉紅的像要滴出血來。相比前兩次半昏迷的狀態,這次她可是實實在在清醒的。

  陳安縱然心中尷尬,臉上還是冷冷,一邊雙手不斷地拍打小雯身上的要穴為其洗練筋骨,一邊還不停的冷喝,叫小丫頭收斂心神。

  江湖之上普遍都是男師授男徒,女師授女徒,就是這個原因。其他門派就算沒有陳安這種洗練方法,也要手把手的教授其血脈筋絡周身穴位。一般都是在徒弟身上指點確認,免得其了解個似是而非,胡亂修煉,那可是有著生命危險的。

  當然要是早遇到小雯幾年也好,那時還是個女童,沒有男女之防,陳安也不用顧慮這麽多。現在可好,一場洗練搞得他大汗淋漓,比與古劍平打了一場還累。好在隻是初期教授武功基礎時需要這麽幹,等她內力入門,就可以口頭指點了。

  這樣平淡而充實的生活又過了幾日,陳安走進書房,房中桌上擺放著一件包裹。他對這件突兀出現的包裹沒有半點驚訝,很自然地走上前去,將之打開,裏麵是滿滿得奇異藥材。

  說奇異是因為它們並不常見,這些都是陳安為了印證自己的那個猜想讓他屬下的“鷹眼”找來的。本來這些鷹眼是他派去尋找慕少平的,既然已經找到,他們便閑置了下來。這幾日他教導小雯,對自己所學的武學毒術都整理了一遍使之成為了一套體係,心中又有所得,那日那個關於五毒輪轉相生相克的想法便更清晰了一分,於是讓鷹眼為其搜尋了一些擁有五毒屬性的藥物,以便驗證。

  “啊”。

  就在他分揀藥材的時候,他臥房之中突然傳出小雯尖叫的聲音,似是看到了什麽令人恐懼之物。

  陳安身形一晃就消失在書房之中,片刻之後,就出現在自己的臥室。臥室裏的情形讓他微感詫異,隻見自己的暗司官服掉落地上,小雯則滿臉驚懼地站在一旁,像是看到了什麽恐怖的物事一般。

  自從小雯拜了他為師,洗衣做飯的事情,當然都歸徒弟了。陳安心中清楚,小丫頭應該是來他屋子拿髒衣清洗,不知怎麽的翻到了他這件官服,隻是不知道她為什麽見這件衣服如此失態。

  小雯一轉首也看到了他,立時就想向他撲來,但又忽然想到了什麽,臉上的恐懼之色又濃了幾分,反而往後退了一步。

  陳安皺眉道:“你怎麽了?”

  小雯舌頭打顫:“我……我……”

  “說。”陳安一聲冷喝。

  小雯兀自口齒不清,一手指著地上的衣服,一邊說道:“我……林家……殺……殺……凶手。”

  她說得亂七八糟,但陳安卻是聽懂了,眼睛微眯道:“你是說殺了你主人一家的人穿著這種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