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咖啡館裏，封雪看著對麵坐下的人，還是有點回不過神。

  　　棱角分明的臉，薄唇輕抿著，有些不近人情。來人隻穿了簡單的白色襯衫和休閑長褲，卻英俊得叫人不敢直視。

  　　唔，長高了，好像也更高冷了。

  　　昨天晚上，封雪接到了郭語的語音電話，她似乎很興奮，有點語無倫次地通知封雪：“姐妹，你的小說火了！我們這一屆的都知道你寫的這本小說了，大家都在討論裏麵的內容呢，我跟你說，小說討論群都建起來了！”

  　　驚訝過後，單純的喜悅慢慢溢上心頭，封雪沒想到，自己的小說在文學網站上還沒收到幾顆投喂的樹苗，倒先在校友圈有了一點反響：“你們是怎麽找到這本小說的啊？”

  　　郭語有些不確定地回答：“具體我也不清楚，好像是有個同學在網站上讀到了，估計是覺得裏麵的情節很熟悉吧，就把鏈接傳到班群裏了。”

  　　“這樣嗎？班群裏現在還有人在活躍啊？”封雪有些疑惑，她脫離班級很久，以為所有人都應該斷聯了。

  　　“不是的，之前根本沒幾個人講話，但是你那本小說算是打開了話題吧，畢竟裏麵很多情節都特別熟悉，大家說就像在看高中回憶錄一樣。”

  　　封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的思緒略微有些混亂，那本倉促寫就的小說並不是一本多麽喜慶的書，自己在高中的名聲也不好，沒想到高中同學看了以後會有那麽大反響，她覺得他們是不是無聊過了頭。

  　　轉念又想到，如果有一個人把她寫進了書裏，即使是個反派角色，到底是會覺得有些新鮮吧。於是她很真誠地開口：“那謝謝大家的支持了，小語你可以幫我轉告一下。有些人都很久不聯係了，沒想到她們會看我的小說。”

  　　“哎呀別這麽說，大家都是同學呀，雖然一開始不知道作者是誰，但大家都把小說從頭到尾看完了，很多人還誇寫得好呢。”郭語還在喋喋不休地分享群聊裏的見聞，“以前我們寢室長楊橙之，你還記得嗎，她說她在網站上看了好幾遍了，楊橙之還一直在找哪個角色是對應她的……”

  　　“她們在猜書裏角色的原型嗎？”不知為什麽，封雪感到有些緊張。

  　　“對啊，我也在猜呢，有幾個我一眼就看出來了！”郭語的口氣有些驕傲，“你別跟我說答案，我把發現的那幾個報告給你，你看對不對！”

  　　封雪幹笑了兩聲，勉強說道：“哪有什麽原型啊，這是小說，又不是真的回憶錄。”

  　　電話信號有些斷斷續續的，郭語聽不清對麵的聲音，她衝著手機嚷了幾句，忽然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連忙提高了音量：“對了！小雪，有一個特別重要的人也看了你的小說！”

  　　封雪嚇了一跳，她幾乎可以想象出網線對麵郭語激動不已的表情，無奈地把手機拿遠了一些：“郭大小姐別賣關子了，什麽特別重要的人啊？”

  　　“當然是我們的高中校草啊，你的小說男主就是他對不對，對不對！就算你改了名字，我還是一下子就猜出來了，男主原型就是那時候 10 班的樓毅，對吧對吧！”

  　　封雪感覺自己被一道雷劈了，雖然她一生行善積德謹小慎微，從不在惡劣天氣出門玩耍，但被雷劈中的感覺基本上也就這樣了吧。

  　　那頭郭語還在激動地進行語音播報，“樓毅好像早就加入小說討論群了，但他一直潛水沒說話，我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那天大家聊嗨了都在那裏猜原型呢，我說女二肯定是我，因為女二是女主角的同桌，而我在現實裏跟你做了三年的同桌，女二又這麽冰雪聰明溫柔可愛，必須是我呀。沒想到後麵我洗完澡回來就看到樓毅加我好友，你敢信，他問我是不是小說作者的同桌，向我要你的聯係方式呢！”

  　　封雪攥緊了衣角，心跳得很快：“你給他了？”

  　　“啊？當然給了啊，為了我姐妹的終身幸福，別說我現在經常和你聊天，就算我找不到你的聯係方式，我也會掘地三尺把你挖出來送到他麵前的。”

  　　“額……”

  　　“怎麽了，他還沒加你好友嗎？你快看看有沒有新的好友申請啊！”郭語急了起來，不斷催促著，“他現在可是單身呢，還問了我很多關於你的近況，嗑死我了。哎喲我是真的覺得校草打聽你的樣子有點蘇啊，你趕緊看看啊！”

  　　封雪愣愣地看著好友申請列表中那個嶄新的紅點，天藍的純色頭像旁邊直截了當地備注著主人的大名——樓毅。還好有郭語的鋪墊，讓這個突如其來的好友申請變得不那麽神經兮兮，雖然造成的驚悚效果是一分不少。

  　　封雪顫顫巍巍地伸手點了“同意”，然後就和當年高中的校草首次成為了微信好友。

  　　要說什麽開場白呢？“你好”是不是太傻了，“好久不見”？，事實上他們也沒見過幾次，那不然直接說“對不起”承認錯誤吧，省得人家帶著律師上門狀告封雪侵犯了他的肖像權隱私權等等權，要求封雪賠償他的精神損失費一千萬……

  　　——你好，我是樓毅。

  　　——啊，你好。

  　　校草沒給封雪繼續自暴自棄的時間，接連彈出的對話框讓封雪手忙腳亂，不得不全神貫注地盯著手機。

  　　——你是 1 班的封雪對嗎？那本小說是你寫的嗎？

  　　——嗯，是的……

  　　——封雪，可能有點冒昧，請問現在你住在 Z 城嗎？

  　　——嗯，在的。

  　　——明天下午有時間嗎？能當麵跟你聊一下嗎，如果可以的話，就在我們高中旁邊的那個咖啡館見麵吧？

  　　封雪定定地看著這條消息，樓毅擺明了是想跟她詢問小說相關的事情，明天她確實沒什麽事情要做，卻不知道要怎麽麵對樓毅，事實上，她根本沒有勇氣……明明房間裏開著空調，她卻熱得馬上要出汗了。

  　　屏幕上的消息又鍥而不舍地跳了出來——怎麽了，明天不方便嗎？如果你明天有事的話那後天也行。

  　　封雪歎了口氣，慢慢發出回複——明天我有空，就明天見吧。

  　　——嗯，好，明天見。

  　　對話終於結束了，封雪長舒一口氣，癱倒在了椅子上。現代社會通訊的發達讓人足不出戶也能知天下事，也讓人在茫茫人海裏打撈起一個失落了多年的影子，身體上隔著十萬八千裏，可目光穿透了實質，最後盯在了那一個小小的聊天框裏。

  　　她有點想笑，這麽多年了，還是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