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訴我衷腸（四八）

  火鍋吃起來好吃又方便, 但收拾起來卻很麻煩。裝菜的碗碗碟碟一堆，除此之外，基本每個人都用了兩個碗, 一個裝醬料, 一個用來吃菜。

  阮檸站在周遇清旁邊一起收拾著大快朵頤之後的餐桌。

  周遇清做事有條理，動作很快, 還有閑心和阮檸聊著天：“今天晚上準備熬夜守分數嗎？”

  “不一定, 實在熬不住了我就睡覺。”阮檸抱著幾個碗轉身進了廚房，把碗放進了洗碗池後朗聲說道。

  “心態不錯，”周遇清打開水龍頭開始洗, 讓阮檸站在一旁陪著聊天就行：“今天查和明天查沒什麽區別, 反正分數就在那裏也變不了。”

  阮檸點點頭。

  周遇清接著問道：“確定了隻考慮清遙大學麽？”

  “分數夠的話那肯定是清遙大學, 如果分數不夠, 可能會去燕京師大讀中文。”阮檸說出自己的打算。

  燕京師大也是個響當當的好學校，中文係的分數比清遙大學低了一點，但也是王牌專業，不過阮檸也還沒有確定要不要去燕京。

  隻能可惜恒城的兩所九八五院校的中文專業都不算強勢，所以為了未來, 她不能選恒城的學校。

  “燕京師大？”周遇清思考了一下：“也不錯，確實這兩所的中文係都比C大強多了。”

  聊到這些，周遇清就想到當初阮檸是堅定要上C大的計算機係的，後來C大自招考試那天不知道為什麽從考場出來她就神不知鬼不覺的一個人跑回了清遙, 等周遇清把她接回來，她就再也不提要上C大的事了。

  周遇清一直沒有想通這件事，他以為是阮檸回了清遙發現自己最喜歡的是中文係, 而C大的中文係又不夠強, 所以她才放棄。

  但是聯想到, 曾經在C大的食堂裏，阮檸擲地有聲的告訴自己，C大計算機係是她渴望了多年的，是她想要的，按理說也沒有那麽容易就放棄。

  所以周遇清斟酌了一番，還是問出了自己內心的疑惑：“我記得你當初非C大計算機不上，怎麽突然那麽果斷的換了學校？”

  阮檸呼吸一頓，掐了掐自己的手指迫使自己冷靜後半真半假的說道：“當時自招考試失敗，我發現對於C大計算機我確實完全不了解，隻是為了它的名氣才填這個學校，所以失敗是必然的，隻是心裏還挺難受的，回了清遙無意間翻開了自己的日記本，發現我曾經最喜歡的學校是清遙大學，想上的專業是中文。”

  說到這裏，看周遇清的表情顯然是信了，阮檸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我爸爸現在的女朋友不是清遙大學中文係的教授嗎？然後我爸爸帶我和她見了一麵，我發現她和她的學生以及清遙大學中文係的氛圍深深吸引了我，這是C大計算機沒能給我的感觸，所以我當即就想明白了，緣分不就是這樣嗎？”

  這部分她倒說的是真的，語氣格外坦然，留下的懸念也勾著周遇清。

  周遇清問道：“緣分是哪樣？”

  阮檸緩緩的重複當時阮平山對她說的話：“緣分就是合則聚，不合則散。”

  頓了頓，她加了一句：“人和人之間的緣分是這樣，人和學校的緣分也應當是這樣。”

  等她說完，周遇清沉默了很長時間，洗碗的速度都變慢了不少，等把碗全部重新幹淨放回原位，周遇清轉身認真的看向阮檸：“你說的真好。”

  大概是周遇清的語氣使然，又或許是這一刻溫馨坦誠的氣氛推動，阮檸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退學的時候，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啊？”

  問完她喃喃的接了一句：“不然的話，你現在怎麽會這麽排斥計算機呢。”

  阮檸清楚的抓到周遇清眼中一閃而逝的遺憾，隨後他表情平靜的擦幹了手：“大概是，不熱愛了吧。”

  多麽明顯的假話。

  “如果不熱愛，你那天怎麽還會那麽耐心的教那個姐姐編程題？”

  阮檸反駁道，周遇清覺得這一刻小姑娘的眼睛亮到他竟然不敢直視。

  她是心懷熱愛，對未來已經做好了規劃並且充滿了無限期待也必定擁有無限可能的向陽花。而他，已經泯然眾人矣，如程硯南所說，是二十五歲才開始叛逆的存在。

  阮檸想她應當小心翼翼的去試探的，可是聽到周遇清偽裝著說他不再熱愛計算機的時候，她的心口劃過一絲痛。這絲痛帶走了她的理智，讓她想要立刻和周遇清爭鋒相對。

  “如果不熱愛，你怎麽會把你那些書保存的那麽好？”

  “如果不熱愛，你怎麽會這麽久不敢再做任何項目卻每次都能認真的給程硯南分析出利弊？”

  “如果不熱愛，為什麽你的書房現在一本計算機相關的書你都不敢放？你在躲避什麽啊！”

  “如果不熱愛，你為什麽會鎖上出租屋書房的門，裏麵明明除了你的書什麽都沒有。”

  她終於問出了自己心中所想的種種，這一刻阮檸又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勇士，竟然又一次抬高聲音杠上周遇清。

  難道是因為最近她和周遇清相處的太好了，所以她才這麽大膽的想要得寸進尺嗎？

  那天發現出租屋書房被鎖一直都是梗在阮檸心頭沒有化解的事，可是今天周遇清的書房輕而易舉的讓她進去了，隻是裏麵少了許多關於編程的書。

  阮檸突然意識到，或許周遇清並不是想鎖住她，並不是不讓她有觸碰那些書的機會。

  他本質念頭應該是要保護那些書，怕書遭遇不測吧？畢竟那天周遇清也沒想到，他鎖上之後，阮檸會再去他的出租屋。或許他以往每次離開前，都會謹慎的鎖住自己的書房。

  “阮檸，”周遇清喊出這兩個字時，阮檸似乎聽到了他沒有發出的歎息，接著她聽著周遇清溫柔而清冷的說道：“你太敏銳了，我有點喘不過氣。”

  阮檸訥訥問道：“什麽意思？”

  周遇清就那樣靜靜的看著阮檸，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伸手如往常一樣摸了摸阮檸的頭，因為剛用冰水洗過碗，他手上的冰冷通過接觸傳進阮檸的皮膚。

  他的聲音好像比這更寒冷：“你先回家睡一覺吧，說不定晚上阮舟還要喊你一起查分數呢。”

  ，

  從七樓回到五樓後，看到阮舟正坐在客廳裏看下午沒看完的電視劇，阮檸有氣無力的和阮舟打了個招呼。

  阮舟瞥到阮檸臉上表情不對，立刻按下了暫停鍵：“怎麽不高興了？你和小哥又發生矛盾了嗎？”

  阮檸搖搖頭，慢慢的走到阮舟身邊坐下，她迫切的想要找一個傾訴的對象，於是她把和周遇清的對話和盤托出，最後問道：“你曾經也說過周遇清和你說我很敏感，他剛剛說我太敏銳讓他喘不過氣，所以我這樣的性格會讓人很累嗎？”

  她是真心誠意的發問，但顯然問的對象是個對感情暫時過敏的直男。

  阮舟隻能起身給阮檸端了杯溫水過來，他的聲音帶著茫然：“不累啊，而且小哥當初和我說你敏感是想讓我多多照顧你呀。”

  阮檸小口的喝著溫水，心裏的起伏久久無法平息，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呼吸從出周家門的那一刻就開始紊亂了，她的聲音有些發啞：“他是不是開始煩我了？煩我那麽咄咄逼人的質疑他？”

  作為家裏目前為止唯一一個知道阮檸暗戀周遇清秘密的人，阮舟盤腿坐上了沙發，覺得這個問題比數學題還難解答。

  阮舟想了好久，最後堅定的說道：“不會的，你沒有見過小哥真正煩一個人的樣子，他真正煩一個人會一句話也不想和那個人說的。”

  在和阮舟聊完的當晚，因為心緒不寧，阮檸左右也睡不著了，幹脆和阮舟在客廳一起追劇。

  客廳的燈亮到了淩晨十二點，十二點一到都不用鬧鍾響，阮舟就進了查分係統手速飛快的輸入他的準考證和身份證。

  然而每年的這個時候，全國一起等待的人數以千萬計，他根本沒有擠進去。

  眼看著班級群裏有不少人報分數，甚至黎開都曬了截圖，阮舟焦慮的繞著沙發走來走去。

  看著阮檸呆呆的盯著手機，也不查分也不做別的事，阮舟問道：“還在想小哥的事嗎？別擔心了，沒事的，阮檸。”

  阮檸搖了搖頭，阮舟不知道，她和周遇清早就有了每天晚上這個時間點通電話的習慣，可是今天周遇清一個電話，一條微信消息都沒有發過來。

  以往每天晚上周遇清最少都會和她聊十分鍾的天，哪怕說的都是毫無意義的東西，但至少兩個人都會聯係，直到阮檸睡著為止。

  阮檸仰頭喝光了杯子裏的水，因為喝的太急，被嗆的直咳嗽，咳到最後眼睛都紅了。

  阮舟連忙給她拿紙巾，安慰道：“遇水則發遇水則發，水這麽嗆你，你肯定考了好高的分數。”

  ===第217節===

  借阮舟吉言，半個小時後，兩個人終於順利的擠進了查分係統。

  阮檸考了689分，其中數學順利的過了一百三大關。而阮舟也不錯，666分，這順利的數字也是他高三以來考的最高的一次。

  阮舟一時激動，踩在沙發上瘋狂的跳躍著，狂笑道：“小爺果然是天才，沒怎麽努力就考了這麽高分。”

  他純粹是吹牛，明明高考前，天天和阮檸呆在一起學習。

  對於自己的分數，阮檸沒有什麽太大感觸，這隻是她的正常發揮，高三下半年，她高考不少次類似的分數。

  但她確實是真心的為阮舟感到開心。

  過了一會兒，五人群開始不停閃爍，阮檸把手機往上滑，第一條就是阮舟曬的自己分數的截圖。

  一向最安靜的舒檬西破天荒的第一個暖場，發了一排大拇指。

  阮舟嘚瑟的艾特舒檬西：【@舒檬西，哎呀，我就隨便一考，沒想到我這麽牛~你怎麽樣啊？】

  舒檬西也跟著曬了自己的分數截圖，653分。

  這分數看起來比阮舟低，但她是文科生，能拿下這樣的分數已經相當厲害，估計文科班年級前三絕對沒有問題。

  阮舟立刻也捧場的給舒檬西回了是個捧花的表情。

  隨後就是黎開不耐煩的艾特阮舟：【@阮舟不要嘚瑟（中指】

  【阮舟：哎呀，你好粗俗哦！！】

  桑野也閃現了一下：【@舒檬西，厲害啊小學霸。】

  阮舟不滿：【@桑野，我呢我呢！你怎麽不誇我！】

  桑野：【@阮舟，閉嘴（嘴巴拉拉鏈，JPG】

  阮舟的嘚瑟實在溢於言表，桑野和黎開已經一唱一和的在群裏對他進行炮轟，偶爾舒檬西也會突然出現，發幾個哈哈大笑的表情包，阮檸一直沒有吭聲。

  ……

  看著他們熱火朝天的聊著，阮檸手機上也收到了一些同學的問候，她一一回複，不少人和她道喜，她又一一道謝。

  等到了淩晨一點多，還是沒有等來周遇清的消息。

  看到阮舟連發三條朋友圈，阮檸想了想，重新進查分係統截了圖，把身份證和考號打碼之後也發了高三一整個學年以來第一條朋友圈，還配了一張周遇清曾經親手寫給她的一句雞湯的照片。

  雞湯上的文字是——少年沒有烏托邦，心向遠方自明朗。①

  過了一會兒，周遇清給她點了讚，但沒有留下任何言語，阮檸刷到他給阮舟的三條同樣的朋友圈也一一點了一遍。

  而後幾天，周遇清真的一句話都沒有主動和阮檸說過，兩人很突然的就開始了冷戰。

  作者有話說：

  少年沒有烏托邦，心向遠方自明朗。①

  這一句是我無意間在社交軟件上刷到的話，有被觸動到，所以就記了下來。

  冷戰過後那自然是嘿嘿嘿~~